第十八章父辈的战争
埃特尔亲王背着双手走在前面。
奥拉夫牵着马跟在埃特尔亲王后面。
埃特尔亲王的背影极为高大,双手上还有着老茧,和战争留下的伤口,再加上德意志帝国的军装,让埃特尔亲王看起来就像是不可逾越的高山。
“你有做好成为皇帝的准备吗?”
埃特尔亲王突如其来的话语将奥拉夫拉回现实。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必须回答我。”
“我.....”
奥拉夫知道自己注定是要成为德意志皇帝。但如果要说如何做好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奥拉夫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才叫好的德国皇帝?他能够参考的对象只有威廉二世与威廉一世。
但这个时候已经和过去远远不同了。
一直以来奥拉夫甚至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希尔德告诉过奥拉夫,他想要成为皇帝,最快需要十年,到现在也还要八年。
埃特尔亲王继续开口说道。
“你没有做好准备没有关系,但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时至今日我们仍然未能走出1914年那场战争的阴影,除了死亡没有任何办法让我们遗忘那场战争。有些人从那场战争中感到恐惧,会想维护和平,会想再也不来一场那样的战争。但也有另外一部分人,他们无法接受1918年的战败,他们的灵魂被永远困在过去,他们仍然渴望一场新的战争来填满内心的空洞。”
“我知道。”
“你不知道,奥利,你只是知道它存在,但你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它。若你想成为我等的皇帝,你的意志必须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战胜渗透我们血脉灵魂深处的毒。”
奥拉夫不解地问道。
埃特尔亲王停下脚步,接着转过身来,高大的身躯俯视着奥拉夫。
“这就是我找你母亲的原因,既然你认为你有资格代表她,那我就跟你谈谈,代表着战争另一部分的人,对战争狂热的那部分人,你的首相。”
“您是指他是我的敌人。”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是你必须战胜的人,否则你就没有资格成为皇帝。”
“为什么?”
“那么在你看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埃特尔亲王的质问。
奥拉夫皱了皱眉。
说实话。
奥拉夫与阿道夫的关系还不错,如果非要说两人有什么矛盾的话,那可能就在希尔德身上,不过不管是奥拉夫,还是阿道夫都明白一件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在政治方面有冲突,等到奥拉夫成为皇帝的时候,阿道夫早就辞职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首相想当一个画家如果不是那场战争,根本就不会选择从政。
从私人方面来说,奥拉夫其实还是挺佩服他的。
阿道夫将原本破败的德意志重新一跃成为与英国争霸的帝国。
将法国逼得签订关税条约。
甚至完成了俾斯麦都未能完成的壮举。
大德意志帝国的统一。
“对我来说,他并不是我的敌人,他是我的首相。”
“如果你们的政治观念产生冲突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呢?”
“就像祖父威廉二世与俾斯麦首相?”
埃特尔亲反问。
“这就你所能想到最强烈的冲突吗?”
......
“你不明白政治,你眼中的政治只是过家家的游戏,你眼中的冲突只有战争与利益,但你不明白微小的裂缝与隔阂都能够成为撕裂我们的利刃。”
“我......”
“回答我,威廉·弗里德里希·弗朗茨·约瑟夫·克里斯蒂安·奥拉夫·冯·普鲁士,告诉我你的意志,你是想重复我们的错误,还是要比我们走出更好的路?!”
“当然是更好的路!”
“你不够格,奥拉夫,你还远远不够资格!”
埃特尔亲王向着奥拉夫前进了一步。
“好了,我要跟你说的就只有这些,想清楚再来见我。”
说完。
埃特尔亲王就转身离开。
奥拉夫想要反驳,只不过在面对埃特尔亲王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仅仅是被气势上完全压制,更是两者所背负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埃特尔亲王仿佛扛着这个脆弱的帝国向前。
对于奥拉夫来说,还是很佩服埃特尔亲王的,应该说在德意志人心目中,埃特尔亲王就是骑士传说中的骑士。
世界大战时千骑劫营的英雄,德意志帝国无法成王的摄政王。
此时。
恰逢此时。
希尔德与张伯伦从无忧宫当中走了出来,张伯伦身穿黑色西装,希尔德则是一身黑色礼服。想来也是看见希尔德与张伯伦,埃特尔亲王才直接离开,本身埃特尔亲王就不适合见希尔德,再与张伯伦碰面就更加不合适。
两人也看见了奥拉夫,向着奥拉夫走了过来,在抵达奥拉夫身边时停下脚步。
张伯伦向着奥拉夫微微低头行礼,再向着希尔德低头行礼。
“奥拉夫王子殿下,公主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行回国了。”
“辛苦您了。”
在得到希尔德的答复后。
张伯伦也转身离开。
他的专车已经在门口停留着。
奥拉夫也顺势将黑马交给侍卫,空旷的庭院当中也就剩下奥拉夫与希尔德。
希尔德走到奥拉夫的身边询问道。
“出什么事情了吗?”
“刚刚.....埃特尔叔叔把我骂了一顿。”
“你怎么惹他生气的?”
虽然埃特尔亲王的脾气的确挺暴躁的,但他一般是不屑于口头谩骂的,像奥拉夫如果真的惹埃特尔亲王生气,那可能就是直接的军事处置了。
奥拉夫深吸一口气。
“他说我现在还没资格当德意志的皇帝,我的意志还太过软弱。”
“那这不算骂你,只能说是事实。”
希尔德忍不住笑了笑。
“我.......”
希尔德看着奥拉夫笑了笑,随即向着无忧宫往回走去,奥拉夫立刻跟了上去。
“你埃特尔叔叔和你的父亲应该没有教过你怎么当一个皇帝,他们自己也没有当过皇帝,你的爷爷也不愿意再提起过往。没有考虑到这些,的确是我的失误,我就该教你怎么当一个皇帝了。”
“好。”
“先举个例子吧。在1913年第二次巴尔干战争的时候,帝国内部分为鹰派和鸽派,你埃特尔叔叔是鹰派,你的父亲则是鸽派,刚好与现在反过来。起初德国觉得保加利亚实在是太疯狂,让德国对其过于膨胀的欲望很不满意。所以德国国内是以鸽派占大多数,只有少部分鹰派。不过随着保加利亚在与五国战争中还能坚持守住,德国国内的鸽派开始松动,一部分转向鹰派。”
“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如果你是一个鹰派,那么你在当时应该怎么做?如果你是一个鸽派,你当时应该怎么做?”
奥拉夫皱了皱眉。
关于这段历史,其实奥拉夫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毕竟当时他还太小了,他只知道当时德国选择了援助保加利亚。
“你当初是怎么做的?”
“我是代表保加利亚来的,所以我自然是德意志的鹰派,作为鹰派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做,鸽派会自然而然站不住脚,他们会比鹰派还急,所以我只需要等着鸽派来找我就行了,只不过埃特尔叔叔是个急性子,他作为鹰派忍不住来找我了,这样做的坏处就是等于让鹰派逼着鸽派划清界限,他们不应该是泾渭分明的。”
“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让你埃特尔叔叔,带我去柏林宫,这样鸽派就会认为不是鹰派来找我,是你的祖父威廉二世皇帝陛下来找我,他们会认为皇帝支持鹰派。”
奥拉夫大脑有些死机。
“这和如何成为皇帝有什么关系?”
“那么,奥利,你认为在这场博弈当中,你的父亲是鸽派。你埃特尔叔叔是鹰派。那么你的爷爷威廉二世皇帝扮演是什么角色呢?”
“鹰派?”
奥拉夫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按照现在对威廉二世的评价,都会认为威廉二世是一个比较偏鹰派的。
希尔德却摇摇头。
“不,他不是鸽派也不是鹰派,他只是单纯的皇帝。”
“什么意思?”
“所谓的派系只是德意志内部的分歧与争斗,他是最终的裁决者,他是德意志的所有者,这就是皇帝。现在,你觉得扮演德意志皇帝角色的人是谁?”
“........您?”
“是的。”
希尔德笑了笑。
伸出手来轻轻挽住了奥拉夫的胳膊,曾经希尔德也是这么挽住威廉二世的胳膊。
只不过所代表的身份完全不同。
威廉二世是希尔德的父辈,现在希尔德所处于威廉二世的身份。
“所以你得是我的儿子,这样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现在的德意志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帝国,它的强大只是徒有其表,我维持着它脆弱的平衡,你埃特尔叔叔说你没资格,就是因为如果让你来当皇帝,你无法维持德意志脆弱的平静。”
“那我怎么样才能算作真正的君主?”
“当你战胜我们的首相的时候,你就是德意志的皇帝了。”
“所以最终他还是我的敌人。”
奥拉夫紧蹙着眉头。
如果从内心上来说。
他并不想跟阿道夫为敌,这种感觉奥拉夫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这的确会让奥拉夫感到痛苦。
“他的确是你的敌人,但你不能将他视作你的敌人。”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的父辈,是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掉的父辈,无论他犯下何等的过错,无论你们再不想提起他,他都是德意志的一部分,他都是你的父辈。”
以希尔德作为未来视的视角来看。
在1945年战争结束后。
德意志人对阿道夫的情感是极其复杂的,一部分人拼尽一切的想要摆脱过去,想要强调德意志人是受到阿道夫的蒙骗,他们也是阿道夫的受害者,想要与阿道夫完全划清界限。
另一部分则认为阿道夫是合法的民选选举出来的,他代表着是这个时代德意志人民的意志,他们不顾一切地追寻阿道夫的意志,即使过去上百年,也在追寻阿道夫的幻影。
可以说阿道夫在德意志留下来的印迹太过沉重。
沉重到即使过去一百年,德意志乃至整个欧洲都依然活在他的阴影之中。
希尔德只是在提醒奥拉夫。
他必须去面对阿道夫,面对德意志的过去,面对他的父辈们。
只不过对于现在的奥拉夫还远远不能理解。
“我从来没有逃避过,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那你觉得自己能战胜他吗?”
“我....不能。”
正如之前埃特尔亲王对奥拉夫的呵斥,现在的奥拉夫根本没有挑战阿道夫的资格,奥拉夫自己心里也清楚,阿道夫的意志远远强于他,别说战胜阿道夫,就连阿道夫留下来的阴影,他可能都战胜不了。
就像他们战胜不了1914年那场战争留下来的阴影。
希尔德倒是无所谓。
“还有一件事。”
“嗯?”
“你埃特尔叔叔也是你的父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