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徐宋使者来访,鲁锦立刻将李善长、冯国用、还有包氏兄弟叫来,五个人一起开起了小会,商量一下对待徐宋的态度。
等几人看完两封奏报,包毓率先表态,“大帅,我们要不要调整一下计划,往徐宋那边也安插一些细作,这奏报里有用的消息太少了,不利于我们处置和徐宋的关系。”
鲁锦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暂时没这个必要,不要被别人影响了我们的节奏,布置细作的事还是要按之前的计划来,湖广暂时不急,我们就算安插了细作也是鞭长莫及。
“目前还是要先北后南,先东后西,优先在扬州路,还有浙江、江西两省站稳脚跟,等江西布置妥当,再以江西为跟脚,向湖广派遣零散细作即可。”
“是。”
包毓当即明白了鲁锦的意思,关于情报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鲁锦也只说了几个大方向,具体计划并没有明说,这也是防着其他几人的意思,包毓当下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鲁锦这时又看向冯国用和李善长,对二人问道,“两位先生如何看待?”
冯国用率先发言,“大帅,我认为不用理会,按我们的既定计划来打便是。
“徐宋来使,目的无非有二,或是要招揽我们,软硬兼施,让我们成为其僚属,或是结盟,双方共击元军。
“他徐宋无非建国早了几个月,以黄冈为都城,难以成就大业,如今天下纷争初起,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只要我们能攻占江东,大帅就能独自建立大业,何必投效一个邪教妖国,其立国不正,早晚要遭受反噬。
“他若以武力威胁,逼我们投效,那就更是失了智,如今徐宋地狭民少兵贫,与我们中间有大山阻隔,走水路隔着江西,那还是元廷的地盘,走陆路只能钻山路,六安一座堡垒便能将其堵死,因此武力威胁根本无效。
“更别说如今徐宋初立,他四周群敌环伺,连自己安危都顾不过来,哪里能抽调兵力来攻我们。
“再说他若真放着元廷不打,来打其他义军,那也失了大义,天下义军更会对其唾弃鄙视,他这抢先立国的威望也就荡然无存了。
“至于是否与其结盟,这个还请大帅定夺。”
李善长一直在旁边听着没说话,这货心思不单纯,历史上就不够老实。
尤其是原历史,朱元璋收拾完陈友谅,腾出手来准备干张士诚的时候,李善长就说不急不急,时机还不成熟,故意以现在钱粮太少为理由,不支持朱元璋打张士诚,最后还是凭借武将体系的支持,朱元璋才发动了对张士诚的决战。
当然,这里面可能也有张士诚情报战的影响存在,毕竟张士诚挖墙脚也不只是挖重八哥的武将,谁知道他有没有拉拢朱元璋手下的文官。
不过现在嘛,李善长还是有点脑子的,首先他在鲁锦这边是首席文臣,而徐宋那边已经有了邹普胜和倪文俊,还有个邪教头子彭莹玉,有这几个人组成的核心存在,就算李善长过去,也不可能得到比鲁锦这边更高的地位。
而且鲁锦这边虽然没有称王称帝,但是实力不容小觑,手下有数万大军,加上地方守备的内卫军,完全可以对外号称十万,还有目前整个长江流域,规模最大的水师做为依仗。
有如此雄厚的兵力作为本钱,其实真的算起来,鲁锦现在未必就比徐宋弱了,他傻了才会这个时候投奔徐宋。
等冯国用说完,便和鲁锦一起看向了李善长,李善长见众人都看向他,这才表态道。
“我们如何应对徐宋,关键还要看今年两军如何发展,大帅可能还真要往湖广派些细作。”
鲁锦闻言挑挑眉,“怎么说?请先生细细道来。”
李善长这才道,“徐宋如今初立,不论国土还是兵民,都不配让大帅称臣,我们如今并不比徐宋弱小,若是能在两年之内攻占江东,那他徐宋就更不配了。
“因此不称臣是我们的底线,无论他软硬兼施,都不可答应,原因刚才冯秘书已经说过。
“至于结盟,余私以为还是不结的好,从春秋战国,到联军攻秦,再到十八路诸侯讨董,历史无数次告诉我们,自古联军难成事。”
鲁锦听的连连点头,别说古代那些盟军,哪怕到了二战,英美也是各种使绊子,联军人心各异,大家利益有冲突的情况下,本来就是很难齐心的。
可是刚说完最好不要结盟,李善长又话锋一转。
“不过他若真提出结盟,大帅也不必急着拒绝。”
“哦?怎么说?”鲁锦来了兴趣。
李善长又道,“如今我们在江右的战事已接近尾声,北线等拿下濠州,南线拿下安庆,那我们暂时就可以进入全军休整,好好积攒一年的实力,这一年最好不要大规模用兵。
“但徐宋来拉拢我们,我们也可以与其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他若让大帅称臣,大帅可以以官职低微为由拒绝,其使者必定回去请示,他若给提高官职,大帅则可趁势称王,反正我们如今实力与日俱增,也不怕他到时翻脸。
“他若还想让大帅称臣,到时势必要给大帅加王号,若不肯,也可由其提出结盟,我们可以名义上答应结盟,但绝不轻易配合出兵。
“他若还让咱们出兵,那就得让他再给些好处,总之只要他有求于咱们,咱们就能掌握主动。
“他若与咱们翻脸,这一来一回,怕是一年也就过去了,到时正是我军挥师江右之际,也算出兵配合,他到时候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这样我们既得了实惠,又不会与之交恶,等我们尽得江右,到时怎么说,就轮不到他们了。”
鲁锦听的眼前一亮,虽然李善长预想的情况还比较‘粗糙稚嫩’,但却很合鲁锦的心意,李善长说的那些东西,总结起来无非一个‘拖’字。
不与其交恶,维持和平的同时,尽量拖延时间,积聚实力,等拿下浙江,到时就是鲁锦掌握主动了,就算跟徐宋全面开战也不怕。
至于鲁锦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历史走向,至正十二年的上半年,徐宋都还在湖北、湖南、江西,这三个省跟元军互相拉扯。
就在宋军和元军僵持不下的时候,徐宋出奇兵,偷袭昱岭关,神兵天降,突然攻占杭州,元廷大惊,连忙调动江淮地区的官军主力回援,然后一路打的宋军滚回老窝打游击。
只要鲁锦一直拖着,拖到徐宋败北,元军主力被吸引到湖广,整个江浙地区兵力空虚的时候,就是他出兵江南的时候。
这么算下来,拖延战术确实是个好办法。
不过现在历史改变太大了,想要让局势继续沿着原历史的轨迹前进,还需要鲁锦微操一番,不然很可能玩脱。
“那就按先生的意思来,我们先拖着,看看徐宋如何应对,我们自己也要加快速度积攒实力!”
“大帅英明。”几人连忙拱手应诺。
于是决策就这么定了下来,鲁锦立刻将叶升叫了过来,让他派一个营的骑兵去接徐宋使者。
杨普雄带的那三百甲士,只允许他带十个人过来,其余甲士都只能留在六安,由俞廷玉看管,在庐州路境内这段时间,安全由圣武军这方保护。
六安这边,俞廷玉亲自带兵去了故埠镇接人,得知来的是六安主将,杨普雄立刻来了兴趣。
杨普雄见俞廷玉又领了一个营过来,而且还是俞廷玉亲自带的一个老营,甲胄装备自然是最好的,连着两个战兵营的露面,让杨普雄大为惊叹,看来这鲁元帅的兵很是精锐啊,这样的兵不知道六安一地还有多少。
“鄙人是宋国礼部主事杨普雄,特奉我国陛下之命来给鲁元帅送信,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在下姓俞,忝为六安指挥使,阁下既是别国使者,那便请随我去六安等待吧,我已将消息上报大帅,不日定会有消息传来。”
“原来是俞指挥当面,那便好,某这就随将军前往六安。”杨普雄说着就朝手下侍卫队长挥挥手,准备带这些兵一起去,结果不出意外的被俞廷玉阻拦。
“且慢,阁下既入我境内,安全自然由我保护,这些甲兵不必深入我境,阁下若不放心,最多只可带五十兵卒。”
“这,贵军就是这个待客之道?”杨普雄顿时有些不满。
俞廷玉却笑了笑说道,“阁下既然知道自己是客,哪有带着打手闯别人家的道理,你既已入我家中,自然有我家的护院保护阁下周全,阁下带兵硬闯,难道就是做客之道?还是说阁下看不起我军,觉得我军挡不住元廷官军?”
杨普雄闻言一窒,顿时觉得头大,这鲁锦手下的部将能不能打不知道,一个个的嘴皮子倒是利索。
他本来想说对方没有待客之道,没想到却被俞廷玉反将一军。
正当他还在想着怎么回应之时,俞廷玉又语气一缓,再次说道。
“阁下既已入我军营地,我军自当全力保护阁下周全,若是阁下真在我军辖地出了什么事,想必贵国也不会听信我军的解释,阁下不必如此小心。”
这话的语气稍微放低了一些,意思是圣武军暂时也不想得罪徐宋,毕竟使者在出访的时候挂了,这肯定是最严重的外交事件,为了避免冲突,圣武军也肯定会保护好杨普雄的安全,俞廷玉这番话,算是给他个台阶下。
杨普雄果然借坡下驴,表情缓了缓才说道。
“那就有劳将军护卫了。”
“好说好说,我一定让属下好好招待阁下带来的兵卒。”俞廷玉笑眯眯说道。
随即两人就各自叫来下属叮嘱一番,俞廷玉让张焕看好那些甲士,杨普雄让手下侍卫老实一点,别闹出事情,在这里等着自己回来,若是两个月内不归,就想办法逃离此地,回去向徐寿辉禀报。
双方各自叮嘱好下属,杨普雄这才跟着俞廷玉去了六安。
一路上这杨普雄还在没话找话,指着俞廷玉手下老营的士卒称赞道,“贵军士卒颇为精锐,难怪能攻占整个庐州路,不知俞指挥手下这样的士卒还有多少。”
“倒也不多,不过区区数营,合计不过五六千而已。”
俞廷玉随口说了个模糊的数字,却听的杨普雄暗暗心惊,五六千士卒,如果都是这般精锐,若是俞廷玉没说假话,那仅他手下这些兵力,就能顶的上现在陈友谅的全部势力了,俞廷玉若是此时投过去,地位绝对不比陈友谅低。
不过杨普雄自然不会全信,他稍稍回忆了下,记得他师傅彭莹玉跟他说过,巢湖水师是赵普胜和李普胜领导的,除了他们俩,整个巢湖水师最大的两个山头就是俞氏和廖氏。
眼下这位俞指挥领兵五六千,驻守重要关隘,绝对是鲁锦手下数得着的大将,如此重要的位置,还姓俞,想来应该就是巢湖水师的俞氏了吧?
杨普雄顿时兴奋起来,彭莹玉交代他的,就是尽量利用巢湖水师的关系,拉拢鲁锦,如果拉拢不了鲁锦,就尝试从李普胜和赵普胜下手,如今这俩人一个死,一个下落不明,鲁锦手下又一堆元朝降将,那剩下跟巢湖水师有关系的,就只剩廖氏和俞氏了。
这俞廷玉手下有数千兵力,还独当一面镇守要地,想来现在职位不低,若是鲁锦不肯称臣,也许可以直接拉拢俞氏和廖氏。
鲁锦这边才自称元帅,给这俞廷玉封个什么指挥,但是徐宋那边已经称帝了啊,要是给这两家封个侯爵公爵,不怕他们不动心!
杨普雄当即试探道,“不瞒俞指挥,我临行前,师傅还特意跟我嘱托,说当初赵普胜和李普胜两位师兄创立巢湖水师,在江淮举义,其中廖氏和俞氏出力颇多,最受两位师兄信重。
“圣武军又是巢湖水师发展而来,阁下既然姓俞,想必也是便是师傅说的俞氏吧?”
俞廷玉闻言瞥了他一眼,立刻就明白了这货打的什么心思,当即说道。
“那赵普胜确实对吾等信重,元廷大军来攻,他和李普胜跑的倒是快,留下我和廖氏兄弟在巢湖苦苦支撑,他和李普胜一个在含山,一个在无为,两人成天带着士卒念经。
“许是真的念经灵验,让老天派鲁帅前来带吾等脱离苦海,不然此刻只怕吾等的人头早已被左君弼挂在城头风干了吧。
“也不知阁下的经文念的怎样,有没有你两位师兄那般的本事,若是真的灵验,最好能直接念经把元军咒死,这天下也就真的太平了。”
杨普雄闻言顿时脸色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