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寿寺
“哟,怎么今天不看星星,玩上龟壳了?”
孔捷一进门,就看到身着熟悉的黑袍的姚广孝正坐在蒲团上,面前则是摆放着几个乌龟壳。
“你这龟壳。。。大小还都差不多诶?”
姚广孝笑而不语,手中仍是不紧不慢的叠着龟甲。
孔捷之前也听说过,龟壳多用于占卜,但也是一律将这些东西当作江湖骗术处理。
但在姚广孝这里就不同了。
“老和尚,你是不是在占卜?”
姚广孝点了点头:“怎么?想学?”
孔捷嬉笑道:“怎么?想学你就肯教吗?”
姚广孝挑了挑眉毛,此时正手持一枚龟甲欲叠在面前的一座龟甲小山上。
孔捷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摒住了呼吸,眼前这座龟甲小山,可不是以那种交错相叠的方式堆积而成,而是平摆。
随后,在孔捷惊讶的目光中,眼前这座龟甲小山又高了一层。
“牛蛙!”
下一秒,姚广孝将手指弯曲,在这座龟甲小山的中层轻轻一弹。
“嗝啦啦啦啦啦。”
一块龟甲自中间飞射而出,整座小山轰然倒塌。
“你那不是还有一块没摆上去吗?怎么给它弄塌了?”
孔捷一边走到一边捡起那枚飞射而出的龟甲,一边问道。
姚广孝伸手接过孔捷递来的龟甲,“占卜之术,知道个七八成就可以了,剩下的,自有上天定夺。”
又来了,不知为何,孔捷每每听到什么天啊,地啊的,都会从骨子里反抗这种荒诞的说法。
孔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你刚刚在占卜什么?”
姚广孝缓缓拨动手上的佛珠,轻叹道:“北方战事。”
果然,燕王又要率军出征了。
北元细作用火药车炸毁燕王府门一事,已然在北平城传开了。
此举无疑引得燕王以及北平城内的百姓愤怒不已,此时此刻北平城内万众一心,又怎会不打?
孔捷盘膝而坐,将一个龟壳拿在手上,用鼻子嗅了嗅,这龟甲之上竟是一股禅香味。
“你这龟甲,比寻常占卜的要大得多吧?”
孔捷发出了疑问,因为自己在上一世曾看到过类似的龟甲占卜之术。
不过却不是如这般堆叠龟甲,而是将龟甲从手中掷出,看龟壳的朝向,以此来占卜吉凶。
但姚广孝的这些龟甲,却是要比寻常占卜所用的要大好几圈。
姚广孝拿起地上的一枚龟甲把玩道:“你要是学的话,可不比衍星之术,这龟甲之术若是想要大成,起码要二十年。”
孔捷一惊:“二十年???”
却又皱起了眉头,反应了过来:“不是,你这老和尚怎么总跑题,谁要学了?”
姚广孝咧嘴一笑,有些少见的露出了他那一口白牙,而后转头看向孔捷:“你可知老衲为何要传你衍星之术?”
孔捷右手摆出了一个对号的形状,放在了下巴上,一副耍帅的模样:
“因为我天赋极高?”
姚广孝摇了摇头:“不对。”
“因为我受太子器重?”
“不对。”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总不能真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因为老衲看不透你。”
孔捷笑了笑,反问道:“你这话说的,我还看不透你呢,难道我也得传你点什么?”
“家师传此术时,也是因为看不透老衲的命数。”
孔捷闻言,脑袋转了个弯,回答道:
“命数如织,当为磐石。”
“吱。”
嗯?
话罢,姚广孝手中的龟甲竟是被他亲手用力捏了个洞,他双眼瞪大,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之色看向孔捷。
孔捷也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大声斥责道:
“老和尚,你,你唠嗑归唠嗑,可不能出手伤人啊!”
不是人,真的不是人!
那么硬的龟壳,竟然被这老和尚徒手摁下了个大洞!
“我看你不应该呆在这庆寿寺里看星星,你应该适合去街边表演徒手碎大石!”
姚广孝转过头,双手合十,对着孔捷低头行礼道:
“阿弥陀佛,老衲受教了。”
孔捷:?
。。。
太子府
“父亲如何?怎么这时还未醒来?”
朱标的寝殿门前,朱允炆正面露焦急之色,来回在院内跺步,一手握拳不停的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掌。
朱允炆刚刚到朱元璋那里学习,却在快用午膳时从自己的皇爷爷口中得知了今日朱标没有上早朝的消息。
于是朱允炆就在朱元璋的安排下,先行回到太子府探望太子朱标。
而朱允炆刚刚归来时,就听说了朱标到现在还没有起床的消息。
此刻,朱允炆的内心十分忐忑,他知晓自己的父亲患有咳症,但就连朱标自己都没将这小小的咳症放在心上。
但除了咳症这样的小病,倒也没听说朱标患有什么太大的病症。
怎会今日突然一睡不起?
“吱呀。”
朱标寝殿的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位太医缓缓跺步从门内一点一点的挤了出来,临走时还一边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俯身拜谢着。
朱允炆见状,赶忙迈起大步,上前方迎去,迫切的询问道:“宋太医,我父亲怎么样了?可是得了什么病症?”
宋太医提起诊箱朝着朱允炆拜了拜,面露难色:“殿下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老臣不敢多言。”
话罢,宋太医直直的朝着太子府门前走去,行色匆忙,甚至临近门槛还险些摔了一跤。
朱允炆听后,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内心也止不住似的狂跳不止,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有些步履艰难走向寝殿的房门,心中不知思索着什么,仿佛一瞬间丢了魂一般。
仅剩一门之隔时,朱允炆缓缓的抬起了止不住发颤的右手,轻轻的搭在了门上,嘴里吞吞吐吐的唤道:
“。。”
这第一句话,竟是直接失了声。
朱允炆赶紧咽了口唾液,调整些许:
“父亲?”
“是允炆吗?”
朱允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挑了挑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露出了笑脸:
“是我,皇爷爷让孩儿来问候父亲。”
“孩儿可以进来吗?”
话罢,屋内传出了一声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不可,你回去告诉皇爷爷,孤偶感风寒,需在府上休息两天,不必担忧。”
“你也下去吧,别传染给你。”
朱允炆点了点头,鞠躬道:“是,请父亲保重身体。”
随后转身而去。
朱允炆前脚刚出府门,身后便急匆匆的跟上了一个小太监。
朱允炆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步子也迈的越来越大,轻声道:
“去太医院,拿一份父亲的脉案。”
“若是不许,银钱许之。”
“若还是推脱,以其家人之命索之。”
“但切记,父亲尚在,不可伤其性命。”
“是。”
小太监答应后,缓缓脱离了朱允炆的身后,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朱允炆的目光逐渐阴冷,面向北方,淡淡道:“是时候,让那件事快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