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君七妙真经》上共记载了七种成仙之法,而纳魂返生法不过是其中最为简单的一种。
只需寻得一个功德至善之人,余下的便是耗费些水磨功夫,不断撞运气为其超度,静候上天降下成仙的机缘。
前几个步骤倒是极为简单。
唯有那功成圆满、亡魂升仙的这一步,却无人能说得清楚。
究竟何时才算超度成功,得以圆满成仙?
这一步若是没把握好,又如何知晓自己兵解的正确时机?
早了的话,天道尚未留意到你,你便先行自杀了。
晚了一点呢,那功德善人自行飞升成仙了,成仙的名额用尽,你化作亡魂之后也只能干瞪眼。
况且这古老的经文提及此点时,用词极为晦涩玄奥,佶屈聱牙,令人反复揣度其用意,也难以理解。
“仙踪隐于混沌渊,灵窍开时方得见。玄光乍现天门启,道心通处化羽迁。”
何为混沌渊?何处才有灵窍?玄光显现时又如何得见?
这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王云鹤。
怀着疑问,他翻阅了《玄君七妙真经》后面的内容。
这不比较倒还好,一比较他立马就知晓了纳魂返生法为何会被置于第一页。
相较只需要消耗一个功德善人的法子而言,余下的六种成仙法不能说是要求苛刻,至少也能说成是难如登天。
不是要求同时献祭一万名玄阴体和玄阳体,就是让你找寻仙人尸骸布成法阵。
或者是不吃不喝三十日,在泰山顶最高的树枝上感悟日升时的紫气,连续四十九天,吸纳灵气。
还有把自己活埋进地下百丈之处,然后用一些阴毒至极的法术杀死陪葬的万余人殉,自己浸泡在血池里转化为不死之僵。
无论哪一种法子,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是个人或是势力难以承担的。
难怪前朝未曾听闻有谁凭借此书成仙。
恐怕即便是国主之尊,想要大张旗鼓地在民间搜寻玄阴玄阳体也极为艰难。
因为古籍上认为,这些人必须得是同一岁数,出生时刻的差距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差一丝一毫都会失败。
后面的几种法术难度也极为恐怖,不吃不喝三十日,恐怕还未登上泰山就已然成仙了。
还要攀登上最高的树枝,将自己挂在树上。
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完全禁食的情况下还能拥有如此好的体力。
至于最后的陵寝陪殉法他倒是有所耳闻。
而且王云鹤能够肯定,从前朝到如今,至少有不下五位王爷以上的大人物用过此法。
或许不止是《玄君七妙真经》上有这法术,在高层之中,这人殉之术普遍流传。
大多数贵人都是命数将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大肆抓捕麾下平民殉葬。
自打千年前废除人殉制度后,这一逆天的行为几乎被当朝明令禁止。
所以这几位王爷无一不是权势滔天之人,在自己管辖的当地几乎就是土皇帝。
朝廷派遣过去的地方官都得托人问好,然后乖乖地在任上当吉祥物。
以这些人的实力和手段,绝对能够完全不打一点折扣地完成此术。
不过至今也未见那家王爷的陵寝忽而白日升仙,或有僵王出世。
倒是听说前朝某位王爷的陵墓被人掘开,偷取了大部分陪葬,又将孤零零躺在干涸的血池中的尸骨挖出,扔在某位农户家的猪圈茅厕里,沤烂了以后拿去浇肥了。
据说被浇出来的青菜绿油油的,格外好吃。
王云鹤之所以知道得如此清楚,还是因为他出于好奇,从某个盗墓贼手里收了一块玉磬,从对方口中得知的。
据说那伙农户的先祖就是当年人殉的一员,所以当地对这个王爷极度憎恶,厌烦到了极点。
属于是提起来就得骂上两句的程度。
所以在翻看完了《玄君七妙真经》后,王云鹤很遗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以自己目前的权势,《纳魂返生法》是唯一的选择。
它不嫌自己穷,自己也别嫌它晦涩难懂。
大不了拿人命试呗,反正也不消耗我王老爷的命!
事情进展到了这里,王云鹤就需要一批忠心耿耿,能为自己进行科研创造的人才了。
紫霄观里亲手培养的徒弟虽说好用,让他们栽赃嫁祸是一把好手。
但涉及到成仙法,王云鹤却是不太放心交给他们。
同为修道之人,万一里面出了个逆种,打算自己成仙怎么办?
而且人多眼杂,他不敢打包票所有人都不会背叛自己。
尤其是在刚刚得罪了疑似藏匿了真仙的长生观的当下,正是人心浮躁之时。
他正需要血煞门余孽这种姥姥不亲爹爹不爱的走投无路的悍匪!
让这群人去抓几个善人杀着玩,那不跟吃饭喝水一样?
手到擒来啊!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王云鹤迈入地牢后,就见到几个身着黑袍的道人正围在一个巨大的石坛前,不断地往里添加些什么药材。
坛中血水翻涌,一个已泡得浮囊的巨大人体在上下翻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时间差不多了,快,超度!”
一个道人忽地掐诀,随后几人把黑袍一翻,露出金光璀璨的内衬。
上面以金丝绣着佛像、莲花、天女、上清、寿星公、蟠桃,密密麻麻的卐字,夹杂着诸多宗教元素,可谓是来者不拒。
王云鹤甚至眼尖地看见一个道人口中轻声念叨着:“熊熊烈火,焚我残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这……能行吗?”
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计划有一点小缺憾。
这群贼匪确实不会霸占他的升仙名额,也不会出去告发他。
但同时他们也完全不懂宗教仪式流程啊。
真能依靠他们完善法术吗?
几人鬼鬼祟祟地鼓弄了一阵,也不知究竟算不算超度成功。
反正就见到其中一人忽然神情紧张,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咦,来了!快,快,有感觉了!”
他满头大汗,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掏出一把粉末塞进鼻腔,顿时双眼充血地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刀,随手从旁边的牢笼里扯出一个病怏怏的道人。
那道人正是紫霄观原本的洒扫弟子,他畏惧得手脚并用,不断挣扎,却被几人架到石坛前。
“啊——观主,观主救我啊观主!”
他挣扎之际,冷不丁一瞟,看见了站在地窟门口的王云鹤,立即大喊。
然而王云鹤眼神冰冷,丝毫未动,只是用期冀的目光注视着他们这边。
“嘻嘻,他竟向大人求救,真是个呆鸡!”
有一黑袍人轻笑,抓住此人的手脚,慢慢地用匕首开膛。
这年岁不过二十许的洒扫道人闻言,顿时愣住了。
他逐渐明白一切,自己为何会在紫霄观中被人掳走,关到这个地牢之中。
原来,罪魁祸首是观主……
“啊——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王云鹤!你枉为我等观主,我竟还视你为师……待我死后,必将尔剖腹挖心!”
年轻道人怒吼着诅咒,但生机不断流逝,双眼变得灰白,逐渐停止了呼吸。
半晌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又失败了……”
王云鹤终于是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废物!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命,竟然还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