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连春说出这种无赖的话,让曹权一时间很难接受。
在和祝连春为数不多的接触中,留给曹权了很多的印象。
但是无赖,是曹权想都不曾想过的。
曹权神情恍惚的看向了祝连春,重重的咽了一口吐沫后,声音干涩的说道,“三百万,这真的有点....”
祝连春这时候却摇了摇头,“小子,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而且,看样子,你根本就做不了主。”
曹权再次别扭的晃了一下身子。
祝连春虽然是背对着他,但是从祝连春的声音中不难猜出,此时他的脸上,一定满是鄙夷的笑容。
更让曹权难受的是,那种被动的束缚感,现在变得更加的强烈。
“行了,回去和你的芸姐商量一下。”
祝连春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条件对等,咱们的协议就能生效。
明天早上送资料的时候,记得给我回话。”
祝连春说完,举起筷子再度开始夹菜。
但是曹权的眉头皱的更加的紧实,“明天?
时间是不是太紧了?”
“我怕我会后悔,抓紧点好。”祝连春嚼着菜,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
只是曹权这会儿也有点想明白了,沉声问道,“你是早就想离婚了吧?”
祝连春没回话。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芸姐去谈?”
“我们现在还是两口子,谈钱你不觉得伤感情吗?”
祝连春这次倒是没有沉默。
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曹权感觉到可笑。
曹权深深地看了一眼祝连春的背影,而后不再多做交谈,直接开门离开。
出了门,曹权看着天上的残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虽然吐出了胸口积攒已久的浊气,但是心头的烦闷,却不见一丝的减轻。
回到车上,曹权没有第一时间给颜芸打电话,而是望着车窗外的霓虹出神。
渐渐地,今天晚上的一切,在他的心中全部复盘了一遍。
自己今晚没做错,确实如此前所想,自己抓住了祝连春的弱点。
但是自己小看了祝连春,也高看了自己。
祝连春的老练深沉,超乎了他的认知和经验。
另外,祝连春之所以不和颜芸说条件,应该是他们此前的协议有什么约定。
同样的,颜芸借着自己的嘴说出离婚,这个约定应该对她也是有约束的。
曹权闭起了眼睛,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拿起电话心平气和的和颜芸通话。
回到诊所时,吕承德屋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但是曹权并没有第一时间休息,而是开始整理被他乱放的申报资料。
一直忙活到凌晨时分,他房间的灯方才熄灭。
次日一早,曹权起床下楼,就见到了锻炼结束的吕承德。
“师父,你这起的更早了啊,怎么不多睡会?”曹权伸了个懒腰,看着神采奕奕的吕承德,不由得心情大好。
吕承德背着手慢吞吞的往屋子里走,对于身旁的曹权,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只不过错身而过的时候,嘴里轻声的嘟囔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
曹权嘴角扯了扯。
对于老头对他暗戳戳的不满,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师父,今天去医院吗?”
“不去。”
曹权不接茬,吕承德也不在意,“明天早上陪我去一趟医院。”
“有事吗?”
“那两个截瘫的病人出现了新的变化,你看着安排一下新一轮的治疗。”
“师父你老人家给安排了呗。”
吕承德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没事儿一样缓步向前,“那些检查报告我看不懂。
什么这指标那指标的,很多我都不知道干什么的。
还是你去弄吧,免得有人问我,我说不上来就难堪了。”
曹权很无语的望了吕承德背影一眼。
老头的诚实,让他无言以对。
与前几次的时间一样,曹权在同样的地点,见到了祝连春。
此时的祝连春,如前几次见面时一样,笑容和煦、亲切。
但是这一次,两人之间没有了交谈。
曹权递了袋子给祝连春,祝连春同样递了个塑料袋给曹权。
曹权接过袋子也没细看,反手就放到了自己的包里。
而祝连春将接过来的袋子放到自己的手边,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选它,还是选我单身?”
曹权笑了一下,“不变,两个都选。”
祝连春也笑了起来,“那就是答应了?”
曹权点了点头,“两百,只能这么多了。”
祝连春盯着曹权笑而不语,有那么三四秒后,这才出声道,“行吧,什么时候给?”
“一个月内给你,但是同时也得把手续办了。”
“好,我等你的消息。”
说着,祝连春轻轻地拍了一下手底下的袋子,“抓点紧,好好准备,专家审核我说了可不算。”
“放心,我等你的消息。”
说罢,曹权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祝连春的小腹,然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大楼,曹权没有回头,直接开车回了诊所。
刚进诊所,杨兰就把曹权叫了过去,“曹医生,你过来一下。”
曹权哦了一声,脚下一转便进了柜台里面,“怎么了?”
“这是诊所变更手续,还有院子的产权变更手续,早上刚取回来,你收好。”
刚到杨兰跟前,杨兰立马递给了曹权两个文件袋。
而此时曹权伸到半空的手忽然就僵住了,“什么时候办的?”
“月初就去办了。”杨兰羡慕的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袋,“吕医生特意嘱咐我去办的。”
曹权回头看了问诊桌里看书的吕承德一眼后,便伸手将文件袋接了过来。
而此时杨兰又给曹权递过来一个文件夹,“这是诊所上个月的收支,还有工资表。
你也一起看一下吧。”
‘哦’。
曹权将刚到手的文件袋随手放到一边,打开文件夹便看了起来。
但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诊所的病源少,上个月在诊所几乎谈天上班的他,是有所体会的。
但是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认识。
现在看到这张纸,他才意识到其中的问题所在。
诊所亏钱了。
亏的不多,三百块钱。
而这是没有计算吕承德和他曹权的工资,所得出的结果。
如果按照上个月他们两人的工资做对比,那么诊所这个月直接亏了....一万三。
曹权一万,吕承德三千。
看着曹权紧皱的脸庞,杨兰犹豫了一下,随即吞吞吐吐的说道,“曹医生,要不把我和小龚的提成降低一点?”
杨兰刚一说完,旁边的小龚立马紧张的看向了曹权。
而曹权听到这句话,却是直接摇了摇头,“那怎么能行?
该你们的,就是你们的。
拿多少都是应该的,因为那是你们的辛苦劳动得到的。”
“可是....”杨兰愁眉苦脸的想要说些什么。
曹权却直接把手里的文件夹‘啪’的一声合了起来,直接打断杨兰说道,“挣钱,赔钱,那是我和我师父的事情。”
“放屁,那只是你的事情。”
曹权的声音刚刚落下,吕承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曹权回头一看,吕承德根本就没有抬头,还在继续看他的书。
顿时,曹权的白眼翻的飞起。
曹权拍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笑呵呵的看着杨兰和小龚说道,“按照现在的情况,这两三个月,你们的收入可能会继续下降。
或者有可能只能拿到底薪。”
杨兰淡淡的点了点头,但是小龚的脸色却是变得纠结痛苦。
两三个月?
这都已经没有病人上门了,怎么可能就两三个月嘛。
曹权看到了两人的反应,但是他的笑容却不变,“各位,正好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瞬间,杨兰和小龚满是期待的看向了曹权。
而不远处的吕承德虽然没有抬头,但也是支棱起了耳朵。
“就在今天早上,诊所的申遗资料通过,下一步的专家审核马上就要开始了。”
曹权笑呵呵的扫了面前的两人一眼,并特意的看了一眼吕承德。
“只要专家审核通过,卫生部门的也审核通过,那么把‘肃盛堂’开进省中医院的时间就到了。”
曹权呵呵一笑说道,“这个时间可能会两三个月,或者三四个月。
所以这段时间,可能大家会辛苦一点。
但是只要咱们诊所搬了新家,那一切就都过去了。”
小龚率先沉不住气,“曹医生,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曹权回答的非常肯定,“早上我就是去交资料的。”
小龚不再言语,而是低着头开始扳手指头,嘴里也开始暗暗地嘀咕着什么。
曹权模模糊糊的听到了几个词,顿时就明白,这姑娘是在算每个月大概的收入。
算到时候的收入,是不是在她的接受范围呢。
如果能接受,那又能接受几个月。
对此曹权也很无奈。
本来他这诊所,有颜芸和胡芝两个美容养身团队。
虽然因为美容店的重新开业,减少了一部分的客源,但因为她们两人的存在,诊所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汤喝的。
但是随着上个月胡芝怀孕,颜芸开始一心搞事业,她们这个团队来的次数就很有限了。
半个月前,颜芸团队来的那次,就是这个月的唯一一次。
而胡芝那伙人,这个月还一次都没来呢。
这也是曹权上月初预估错误的地方。
安抚好杨兰和小龚,曹权拿着手边上的文件袋到了吕承德身边。
“师父,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不急,早转是转,迟转也是转。”
吕承德知道曹权在说什么,所以看书的同时,轻声的给出了解释。
“而且这半年多相处下来,对你小子呢,我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所以继续拖下去,没有什么意义。”
吕承德轻轻地翻一页书,看似不经意的说道,“你以为转给你,就真的是你的了?
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曹权无奈的再次翻起了白眼,“师父,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吕承德可不接他这话茬,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之前让你签协议,你看也不看就签了。
现在我告诉你,那协议里可有要求。
你要是违反了那些要求,我就把给你的全部收回来”
说着,吕承德呵呵笑了一声,“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要紧。
我这些年收的徒弟,成材的没几个,能赶得上你的估计一个都没有。
但是他们也是‘肃盛堂’的一员,我死之后,他们会盯着你的。
而且我还告诉你,他们肯定会盯死你,就等着你违反协议。”
又一次听到‘协议’二字,曹权的脑门子突突直跳。
这两天,他是和这东西干上了。
哪哪都能听见。
不过这才对嘛,四百年的传承,怎么可能如此随意而又轻松的传给别人。
以前的时候靠道德,毕竟旧社会道德的约束力是超越法律的。
但是遇上了道德败坏,社会动荡不安而法律不显的年代,就会出现百年前师爷那一代的悲剧。
现在这个社会,虽然道德沦丧的程度令人发指,但好在这个社会,是一个法治越来越健全的时代。
法律的约束,足以让如同曹权这样的人,不敢轻易乱来。
所以,在听到吕承德话后,曹权并没有什么反感,或者是不满等负面情绪,反而觉得这才是最合适的安排。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曹权也说出了一直存在他心里的一个不满。
“师父,我拜师也多半年了,你对我可还满意?”
“废话,不满意我能把诊所转给你?”吕承德斜了曹权一眼。
“好。”曹权重重的说道,“诊所转给我了,是不是可以说,现在‘肃盛堂’我就是掌门?”
“咱们没那说法,每代都是传一人,你掌个P的门。其他人顶多是学徒的关系,他们可都不归你管。”
吕承德转头看了曹权一眼,“你要真敢去管人家,大耳瓜子抽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曹权见越扯越远,不由得撇撇嘴说道,“师父,半年多了,我都接手诊所了。
可是你的学生和徒弟,除了李成功师哥,还有魏医生外,其他的我可是一个不知道。
难不成我在师父你的眼里,就这么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