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五章 文官集团的报复(1 / 1)醉剑书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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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公府。

李善长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他瞪大眼睛,望着李存义道:“你再说一遍,上位是怎么处置三百余正印官的?”

李存义眼眶通红,说道:“圣上要将三百犯案的正印官处斩,以儆效尤。”

全部处斩?

李善长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手中的茶杯没端稳差一点摔个粉碎。

“怎么会这样?上位不管各地的税收了么?他不担心财政混乱么?”

李善长怎么都想不通,朱元璋为何要下死手,三百余正印官竟无一幸免。

哎!

此时的李善长心痛如绞,差一点晕厥过去,他的三百多徒子徒孙没了,未来在朝堂上,李善长的助力也彻底没了,他的影响力何在?

李存义搀扶着李善长坐下,继续说道:“兄长啊,陛下是真动了大怒,就连汪广洋也被贬黜去了广东,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善长闭上了眼睛,一声叹息。

如何是好?眼下的局面,任凭李善长老谋深算也没有了主意,尤其是汪广洋被贬黜。

“今日油烹蒯彻,兔死狐悲,芝焚蕙叹!”

李善长幽幽感叹了一句,道:“老夫绝不能像汪广洋那样,存义,你刚才说杨帆也在朝堂上崭露锋芒,他做了什么?”

李存义将杨帆为朱元璋出主意,以正印官副手“戴枷理政”为惩罚,让那些副手戴罪立功,如此既稳住了各地的财政,又惩治了那些官员。

闻言,李善长气的牙痒痒,骂道:“杨帆竖子可恶!可恶!将天下士子当成了猪狗不成?!杨帆忒狠毒!”

李善长坐不住了,他起身来回踱步,道:“不除掉此獠,老夫寝食难安!”

李存义犹豫了片刻,说道:“兄长,今日杨帆在朝堂上气晕了汪广洋,怒骂胡惟庸与颜希哲等,态度嚣张跋扈,但依旧没有任何惩罚,他背后有陛下撑腰,若是贸然对他动手,恐怕会触怒陛下啊。”

他害怕兄长气昏了头,会明目张胆地对杨帆下手。

说着,他更是颇有些气愤道:“兄长,而今陛下摆明了要利用杨帆那个狗腿子对付功勋重臣,陛下薄情寡义,忘了兄长您的功劳,如今陛下就等着抓你的把柄,兄长万不可冲动。”

李善长来回踱步走了两圈,忽然停下来,问道:“赋役黄册编写得如何了?”

“赋役黄册?”李存义微微一怔,没明白李善长为何要问赋役黄册之事。

从洪武三年开始,朱元璋就下令,在大明全国范围内普查户口,编成户口黄册,以户为单位详细登载各户的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照人们的职业分为军、民、匠三大类,其目的,在于日后方便推行里甲制度。

因送给户部的一册封面用黄纸,故称之为黄册。

虽然不知道兄长问这问题的缘由,但李存义想了想,还是说道:“黄册编写我一直没怎么关注,兄长且等一等,我这就派人去打探一番。”

“不用。”李善长摆了摆手,说道:“你将黄册编写的消息送到胡惟庸府上,胡惟庸自有办法对付杨帆这小贼。”

用黄册对付杨帆?

李存义没明白李善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李善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待李存义走后,李善长阴沉的脸色方缓和了些。

李善长喃喃自语:“杨帆啊杨帆,离开了应天,没有陛下庇护,你还能得意多久?老夫就借着别人的刀,斩了你这狂徒!”

轰隆隆!

阴沉的天空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李善长充满杀气的眼睛。

胡府。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闪过,颜希哲满面笑容,一脸谄媚的对胡惟庸说道:“恭喜胡相,贺喜胡相,从今往后您就是中书省丞相了!”

朝会上的风波,若说谁得利最大,非胡惟庸莫属。

汪广洋被杨帆气的晕厥,贬黜确立广东,没有了汪广洋的制衡,从今往后中书省他胡惟庸最大!

胡惟庸含笑摆了摆手,故作矜持:“哎!颜大人不可乱说,陛下的旨意未到,谁来当这中书省的丞相还未可知。”

颜希哲闻言立刻说道:“恩相就不要谦虚了,论资历、论能力、论胸怀,满朝文武中谁能与恩相相比?除了恩相您之外,还有何人有资格做做这个中书省丞相的位置!”

颜希哲一番吹捧,口称胡惟庸为“恩相”,代表他彻底倒向了胡惟庸。

胡惟庸心中喜悦,这段时间他的周旋奔走没有白费,人心他胡惟庸是收到了,他微微一笑道:“颜大人胸怀大志,能力不俗,我看以后颜大人也是前途无量啊,哈哈哈哈哈!”

颜希哲满心欢喜,他要的不就是这句话,胡惟庸成了丞相,定会大力提拔亲信,颜希哲认为,自己就是他胡惟庸的亲信!

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颜希哲说道:“希哲愿意为恩相效犬马之劳,不过恩相,杨帆这小贼可恶,今日在朝堂上,杨帆小贼对恩相出言不逊,不止辱骂在下,还对户部的财政制度指手画脚,妄图将手插到户部,恩相,此人不能留啊。”

闻言,胡惟庸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他冷哼一声,杨帆之前就得罪过他,这一次在朝堂上当面怒斥,搞得他下不来台。

以胡惟庸那比针眼还要小的心眼,肯定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

再说他胡惟庸即将成为丞相,岂能留下杨帆这祸患,继续上蹿下跳?

丞相就要有丞相的权威,如果他胡惟庸连一个小小的杨帆都收拾不了,威严何在?权威何在?

只听胡惟庸冷哼一声,然后说道:“本相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奈何陛下一直庇护,明面上找不到他的破绽,实在难以下手。”

颜希哲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狠,他压低声音,道:“恩相,要不要在下找人暗中下手,将杨帆给……”

胡惟庸连连摇头,否决了颜希哲的建议:“不可冲动,此法太冒险。”

在应天要杀杨帆,就得找一个正当的由头,由陛下出手,治罪斩杀,否则私底下玩阴的,在应天谁能玩得过亲军都尉府?

一个不慎被毛骧抓住把柄送到朱元璋的面前,够他胡惟庸喝一壶的。

胡惟庸揉了揉眉心,犯了难。

就当两人正研究怎样对付杨帆的时候,忽然有仆人来通禀:韩国公府来人了。

哦?胡惟庸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韩国公府来人的来意。

杨帆今天在朝堂上闹出好大动静,三百余正印官被下狱等待处斩,胡惟庸可以想象得到,李善长是什么反应。

那三百多人有九成都是李善长的门生,下放各地去,掌握着实权官职,他们是李善长逐渐淡出朝局后,依旧保留有影响力的基础,这基础没了,李善长还不心疼死?

以李善长睚眦必报的性格,多半暴跳如雷,琢磨着杀掉杨帆这个祸害。

想到这里,胡惟庸挥挥手:“快请!”

李存义派来的是身边的贴身小厮刘贵,小厮见了胡惟庸,恭恭敬敬地行礼:“小人见过胡相。”

胡惟庸含笑点头,问道:“刘贵啊,李大人派你来是有什么事要对本官说?”

刘贵恭敬地说道:“大人让小的传个话,说国公爷今日与大人说起了黄册编写的事儿,国公爷说了,黄册编写事关国本,请胡大人您多多留意。”

聪明人说话不用说得那么透。

黄册?李善长怎么关心起黄册来了?

胡惟庸的反应快得惊人,他心中一动,旋即明白了李善长的用意,忽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他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恩师人在家中,却不忘军国大事,惟庸自叹不如,恩师在家中一切可好?”

刘贵也是个聪明人,陪着笑,说道:“国公爷的事,小的不敢探听,小的只办好自己的差事。”

胡惟庸见状也不强求,打发刘贵离开。

待屋中就剩下胡惟庸与颜希哲两个人之后,胡惟庸兴奋地来回走动:“恩师就是恩师,姜还是老的辣,希哲啊,黄册编写的情况如何了?”

颜希哲没明白胡惟庸为何这般高兴,不过,他身为户部尚书,编纂黄册这事儿户部也有参与,上任时间虽然不长,但依旧知道些情况。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黄册编写一切按部就班,有些行省的推行速度比原定的要快不少,在其他的地方还好,不过唯有在山东和江西这两个行省推进得不顺利。”

黄册共造出四份,上送户部一份,布政司、府、县各存留一份。

朱元璋对编写黄册一事极为重视,为了顺利编写黄册,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有黄册在手,将来大明征税就有了基础。

不过上面的意思落实到下面,就产生了矛盾,毕竟编写黄册这事儿却与地方豪强利益相互冲突。

寻常的地方豪强,遇见了朝廷的人,自觉矮了三分,无论愿意不愿意,捏着鼻子也得配合官府,将黄册编写推行下去。

可在山东、江西这倆地,存在两个势力庞大的豪强。

山东有孔家,乃圣人孔子后裔,自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孔氏一族的地位超然。

历经汉、唐、宋、元四朝,虽天下纷争不断,孔家的地位一直很稳固,无人能动摇,也无人敢去触霉头。

久而久之,孔家在山东聚敛了大批的财富,无论是“内孔”还是“外孔”,名义上是孔子后裔,诗书传家,内里其实已经成为地方的门阀。

依附于孔家的势力盘根错节,被孔家掩盖的没有户籍的人口,数量庞大。

若没有登记黄册,这些人不用交赋税,不用服徭役,其创造的价值都流入了孔府的口袋里。

孔家后裔高高在上,不事生产,地位超然,如此神仙日子谁能松手?

故编写黄册的事情在山东,特别是曲阜一地,阻力很大,就连山东当地的主官,都畏惧孔家在士林的地位,不敢强行推进。

至于江西那边,与山东的情况类似,江西有个龙虎山,龙虎山上天师道张家,天下皆知。

传说东汉时期,道教的创始人张道陵于龙虎山炼制九天神丹,并在龙虎山建天师府。

从那之后,张氏子孙就在龙虎山承袭,延绵不绝,天师府也被称为“龙虎山中宰相家”。

明初,道教正一道龙虎宗第四十二代天师张正常,亲自为朱元璋发告天文书有功。

洪武元年,朱元璋封张正常掌管天下道教事务,扩建天师府,龙虎山成了天下道家的圣地。

有了朱皇帝的背书,龙虎山张家自然地位超然,这使得当地的官员也不愿意与之交恶。

而与山东孔家相同的是,张家在江西同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

天师张正常本人醉心炼丹,很少插手世俗之事,但不意味着张家所有人都清静无为。

龙虎山的人在世代积累之下,汇聚了海量的财富,把持着江西的许多土地、资源,故朝廷编写黄册,在江西同样受到了张家人的阻碍,推行困难。

胡惟庸抚须而笑,说道:“天下是大明的天下,哪有大明的政令推行不下去的道理?”

颜希哲苦着脸,诉苦道:“恩相啊,那可是孔家呀,圣人后裔,谁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去登记孔家的人口,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自绝于士林。”

胡惟庸的笑意更深,意味深长道:“清查人口,制作黄册乃国家大事,孔家虽为圣人后裔,但也不能违逆国家之命,山东那边没法推进下去,必是当地的主官办事能力不行,希哲啊,你可以上书陛下,派一德才兼备之人过去。”

德才兼备之人?

颜希哲稍稍一琢磨,立刻反应过来,道:“恩相的意思是,让杨帆去?”

无论是山东孔,还是江西张,都不是好相与的。

不过相对而言,没有天下士子支持的江西张要更好摆平,山东孔家则危机重重。

抛开孔府的那些手段不谈,杨帆若到了山东,就他那九头牛拉不回的倔脾气,保准与圣人家族冲突。

颜希哲担忧地说道:“恩相,若真闹腾起来,惊扰了圣人,该怎么办?”

“怎么办?”胡惟庸得意地笑道:“苍蝇不叮无缝蛋,孔家若持身中正,杨帆能找到机会?他们在山东做的狗屁倒灶的事情,他们自己承担!”

胡惟庸仿佛胜券在握,畅想杨帆到了山东,以他那眼睛里不容沙子的个性,恐怕会闹出天大的祸事来。

“惊扰了圣人,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对杨帆发难,到那个时候,无论陛下想不想,都必须对杨帆动手,将他斩杀,安抚天下读书人的心,治理天下,陛下离不开咱们这些读书人的。”

胡惟庸越说越高兴,到最后将心里话都抖搂出来。

“至于圣人,惊扰了又如何?能够为天下人除掉杨帆这个祸害,想来圣人也会高兴的,哈哈哈哈!”

胡惟庸言语轻佻,压根没有将儒家的条条框框放在眼里。

只要能对他有利,助他除掉杨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别说圣人,就是朱元璋,胡惟庸也敢利用。

颜希哲双手抱拳,一脸钦佩之意:“恩相此举妙呀,希哲佩服,佩服!”

颜希哲没觉得胡惟庸有甚不妥,他与胡惟庸是同样一种人,圣人这东西,有用的时候自然要高高捧着,没用的时候,擦屁股都嫌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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