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姜默了默,忍不住询问:“你在这里每日承受这种欺辱,他知道吗?”
良姜所指的他,便是指顾溪知。
虽说歆嫔是一时糊涂,与他私通,可落得今日下场,也是因他而起,顾溪知真的忍心不管不问?
歆嫔苦笑,却误会了良姜所指的意思:“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还奢望他回心转意饶恕我吗?”
她挣扎着起来,抹去眼泪:“无论怎么说,还是要谢过鹤雅郡主今日的救命之恩。
他日您若是见到平西王,请帮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我当时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我已经自食苦果,也算是赎罪吧。”
良姜听了这话,只觉得痴情女子负心汉,她在宫里,日日受这样欺凌,却反过来还要对顾溪知说对不起。
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故事?歆嫔做过对不起顾溪知的事情?
目送着歆嫔失魂落魄地离开,良姜心里像是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什么东西。
对于顾溪知,生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第二天,皇帝对良姜的赏赐便下来了,是林公公亲自前来的。
阖府上下在国公府门口设案焚香,恭迎圣旨。
除了封赏,还有皇帝的一份罪己诏。
皇帝在罪己诏中,反省与检讨自己在国公冤案上不够明察秋毫,还重用佟守良,以至于令良国公以及妻女蒙冤不白两年。
这一份罪己诏,令周围百姓山呼万岁圣明,试问历代君王,没有人能够这样勇敢而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疏忽与过失。
更何况,当年皇帝仁政,并未罪及国公府。
良姜也心生感动,虔诚叩谢皇恩浩荡。良夫人更是感激涕零。
给良姜的封赏里,还有一食盒十分精致的点心。
马蹄酥,芙蓉糯米糕,荔枝甘露饼,贵妃红,甜雪,以及两屉烧麦。
林公公说,都是皇帝亲自点名,由御膳房晨起所做,带来给良姜解馋。
良姜很感激昨日进宫,林公公对自己的指点之恩,知道他在皇帝跟前伺候,最不缺的就是别人的孝敬,手底下也不缺好东西。
见他说话之时,偶有气喘,便命人取了点上好的滋补佳品。
林公公欣然接受。
整个国公府自上到下全都喜气洋洋。
尤其是二房。
良文栋即日起奉旨前往兵部武选清吏司任职。
虽说暂时只是个小吏,但武选清吏司主管武职官员的品级与选补,升调,承袭,封赠等,是个实实在在的肥差。
只要不出什么大差错,日后有国公府的背景,定能稳步升迁。
最重要的是,皇帝竟然还能记得良文栋,并且亲自提携,说明他日后承爵一事十拿九稳了。
二房里,全都欢天喜地,激动不已。
良文栋也觉得扬眉吐气,十分得意。
良文氏欢喜地张罗着:“文栋,你能有今日,你大姐功不可没,还不谢过你大姐?”
良文栋听良文氏的话,冲着良姜深深一揖:“文栋谢过大姐。”
自从良姜从西凉回来之后,良文氏对她的态度便和缓了许多,不再像最初那般横眉立目,说话刻薄。
伸手不打笑脸人,良姜淡淡地道:“不用客气。”
良文氏甚是满意:“家和万事兴,日后一家人在一处,就应当这般团结一心,当姐的提携弟弟,日后兄弟也是你的依仗。咱国公府何愁不兴盛繁荣?”
良姜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这暂时的祥和只是表象。
自己远赴西凉这段时间,二叔紧锣密鼓,与赵掌柜重新筹备了一个新的药行。
赵掌柜利用以前的关系,将药行里许多老客户全都挖了过去。自己药行生意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
非但如此,二叔还趁着自己不在,将秦贵从大牢里救了出来,如今秦贵就在他的药行里做事。
他们卯足了劲儿,是在等待机会,给自己迎头一击。
包括良苏,眼瞅着良文氏对良姜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妒火中烧,几乎咬碎了银牙。
她瞅着皇帝赏赐良姜的点心,酸丢丢地讥讽一笑:“姐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皇上就只赏了你一食盒点心?我没看错吧?”
良姜淡淡地道:“我没有什么好缺的。”
随口的一句话,却令良苏牙根又紧了紧,心里十分酸涩。
是啊,她已经贵为从二品尊郡主,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如今就连名声都有了。
满城百姓谁不夸赞国公府郡主忠孝仁义,夸她什么智计无双,什么武功盖世,还听说她就去西凉玩玩,就混了一个金刀驸马。
她怎么命就这么好?
还有平西王陪她一同出生入死。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撇撇嘴道:“你可以求着皇上给你赐婚啊,趁着如今风头正盛,嫁个好人家。切莫错过这次良机啊。”
良姜呵呵一笑:“只有想嫁而嫁不出去的人才会这样想吧?”
良苏讥讽道:“难道姐姐不是吗?”
“你先将你自己嫁出去,再来操心我的婚事吧。”
“哼,国公府现如今正春风得意,我父亲前程无量,良栋又是未来的国公爷,我若想嫁,满上京的好儿郎可着挑,我着什么急?反倒是姐姐你,啧啧,将来依靠的,也只能是我们。”
实话实说,皇帝对二房的赏赐,的确令良姜心里有点膈应。不明白皇帝的用意。
或许,这就是帝王的制衡之术吧?
她冷声道:“你所憧憬的,都是我凭本事换来的,我能换来国公府的荣光,就能换来自己的荣耀。你有的,我可以有,相反,我有的,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转身便走。
良苏在背后嗤之以鼻,良姜只当做没有听到,父亲之事终于尘埃落定,皇帝御赐的墓碑工部能工巧匠正在抓紧赶工。
自己要抓紧时间,将父亲的墓地重新修葺,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与良夫人一说,良夫人也早有此意。
第二日找好工匠,备好原材料,洽谈好具体事宜
第三日,母女二人便备下金银纸铂与贡品烈酒,叫上工匠,乘车前往墓地,初步议定修缮之事,约定明日开工。
等打发走工匠,母女二人方才点起香烛祭奠,良姜从怀里摸出用帕子包裹的那绺头发,然后打开。
良夫人问:“这是什么?”
“佟守良的头发,我割下一绺,以发代首,祭奠父亲在天之灵。”
良夫人颤抖着手接过头发,瞧了两眼,蹙眉问:“这真是佟守良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