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已经升起,锦衣卫众人神色开始变得焦急,纷纷将目光投向张一凡,等待着千户的指令。
作为张一凡的手底下的人,他们对自己上司的性格可以说是摸透了。
这位千户虽然不同于旁人,不喜那些虚礼,行事干练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平日里也算好说话。
但也有一点规矩却是令他们所有人都牢记于心,不敢忘记的。
不得影响或质疑他的决定,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
也正因此,哪怕此刻众人皆已是焦急不已,却也没人敢出声询问。
此时,张一凡也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只是向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跟近。
锦衣卫众人见此,齐声领命,纷纷拔出腰间绣春刀,身子前倾,快速提刀向前奔去。
顾易看着身旁众人一个个掠过,却是不露声色,只是静静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张一凡。
待到几十名锦衣卫全部已经冲上前去,张一凡才有了动作,他缓缓转过身子,迈步向顾易走去。
顾易心中一突,看着张一凡走了过来,不禁有些紧张。
这是…
要摊牌了么。
待到两人走至一起,前方众人之中,一名锦衣卫回过头看了眼两人,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快速一瞥之后,迅速低头,继续提着刀向前冲去。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五虎山。
赤狼帮。
忠义堂。
厅内中堂,“忠义堂”深红色的牌匾高高挂起,旁边则是两道黄旗,左首上书“为民除害”,右首即是“替天行道”。
正中头一把交椅上,坐着一名面色苍白的阴柔之人,举止投足间透着一股妖娆气息。
下首处站着六名大汉,皆是苍髯须发,面容凶恶,与上首处的中年人形成鲜明对比。
站在最靠前的大汉迈出一步,俯下身子凑到前面,拱了拱手,“李大人……果然如您所说。”
“那帮锦衣卫的人此刻已经往山寨来了。”
“嗯。”
李进低头应了一声,磨了磨指甲,便算是回应了。
大汉弯身弓背,脸上满是谄媚讨好之色,他搓了搓手,姿态放的很低,“大人,那货……”
“货都还在吗?”
李进有些不耐,直接打断出声询问。
“是,大人,都在后仓备着呢。”
大汉被此人抢断不仅没有恼怒,依旧陪着笑脸。
“只要您开口,一把火便能烧得精光,保管灰都留不下。”
“待那姓张的一来,定是傻了眼,这满仓的锦绣成了灰,朝廷追责下来,他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大汉伸出手夸张的比划了两下,神色有些激动。
做完这些见这位李大人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神色讪讪,尴尬的放下了手。
随后,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李进,面色有些复杂。
“行,我知道了。”
李进脸上波澜不惊,点了点头,伸手端起旁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没再说话。
大汉见他没有其他反应,脸上神色有些纠结,眉头不禁皱紧,咬了咬牙。
过了一阵。
他又抬头瞄了几眼李进,忐忑不已,心一横,硬着头皮说道,“大人,提督的事我都已经办完。”
“您看我一家老小…他们……”
“住嘴,这事与提督大人何干?”
李进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一变,面部表情变得有些扭曲,恶狠狠的瞪了大汉一眼。
大汉面露苦涩,连忙低下了头不敢狡辩。
“是,是,这些都是赤狼帮做的…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关系……”
大汉点头如捣蒜,极尽谦卑,但眼中却深藏恨意,心底涌现出一阵悲凉。
这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了。
他身为“赤狼帮”首领,本在远在福州府百里外的山头,占山为王。
不说日子过得多好有多潇洒,但他一个马匪头子,天高皇帝远,平日里凭借着发发“横财”,收收“过路费”,倒也滋润无比。
但是,自从两个月前这位李进大人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这位李进大人是传说中“东厂”的人,初见之时,他就领略到了其手段的狠辣。
他作为马匪头子,自认已经算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但与其相比还是要逊色不止一筹。
哦不,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想到这位李大人的残酷手段,饶是狠辣如他,也不禁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不是重点,后来发生的一切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这位李大人是那位东厂提督的手下,此次来到福州地界,正是带着提督的命令。
这李大人不光控制了他一家老小,还威逼他将“赤狼帮”迁徙到了靠近府城的五虎山。
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做匪行的都知道,就是无论何时,何种境地,也不能与这些大省城挨上边!
本就是做着杀头的买卖,天高路远的还好,谁也没那个闲工夫来管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过过也就罢了。
但现在让他把据地地转到府城眼皮子底下,这不是纯纯找死,故意往府衙脸上跳么?
纵使他心中千般不愿,但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只得照办。
毕竟一家妻儿老小,连同自己的小命都在对方手里捏着!
想到李进那手神鬼莫测的功夫,他就不由得打起寒战。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
但后面发生的事情才叫他肝胆欲裂,欲哭无泪。
来到这五虎山之后,这位李大人居然又让他去劫持城内富户,还专挑那种地方上的有名财绅!
起先他还以为是这几家得罪了那位,所以才会借他的手清算。
但后来一想也不对,东厂做这些事向来轻车熟路,何须要借他的手?
直到让他去劫苏家,他才慢慢摸清了事情缘由。
这东厂根本就是想打击政敌,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让他去劫杀皇商,从而盗取“贡布”,为的…就是做局!
也不知那姓张的千户怎么就得罪了厂公,还得连累他都要跟着做这杀头买卖……
他身为锦衣卫千户,此事过后被调来查案,若是找不出这些“贡布”,自然就是失职,当然就可以借此问罪。
这一切都是东厂的手段。
城门失火,他就是那条被殃及的杂鱼。
这可是“贡布”啊!
他是马匪首领,可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动皇上的东西啊。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买卖……
他虽是个粗人,但也不傻,这种明显要掉脑袋的事,若不是受到胁迫,他也不会去做。
想到这儿,他的神色愈发羞愤,不禁抬眼又看了看这位李大人。
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只待放了自己的一家老小,便将“赤狼帮”解散,找个山间隐居过活。
这马匪,谁爱当谁当去吧。
他可是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