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霭的云层变得澄澈,原本密不透风的天幕昨夜被雨水凿出几个洞,久违的阳光钻出来,照在重新升空的飞艇上。
洗刷一新的灯牌熠熠生辉。
站在窗边的齐青崖看着“国术兴邦”四个字,心情不错。
“一场雨过后,津门的天都清朗了不少,虽然还是遮着云,但总算是透出来几缕光。”
抱着一沓文件的万沐春捂着额头,嘴上说是来探望齐青崖的,但一来就坐在椅子上没挪脚。
听见齐青崖的话,终于是抬起头来,推了推滑落鼻梁的眼镜,正巧看见飞艇从齐青崖肩膀上飘了过去。
“说起来,中华武术协会准备改名了。”
“我早就提议改成国术协会,可卡在了九格格那儿,她说协会是由武行构成的,没有武字不行。”
“可我看武行实在是烂到根子里去了,想要整治,想要变革,先从名字开始。”
齐青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现在投反对票的人没了,你尽管大刀阔斧的按照你的意思去弄。”
“不止这一点。”万沐春把桌上的文件一摊,抽出一张显然因为存放的久了,有些泛黄的纸张。
“还有老病残的武行人退休保障金一事。从补贴里拆一份出来用于此处,金额不大,只是供给他们最低生活保障,但当时九格格一听是要从补贴里出,就一口否决了。”
“这是贫困助学金的申请规则。像孟所长那般允许门外的爬墙弟子整個津门独一处,更多有觉醒心炁天赋的孩子根本没机会接触到武术,这份钱就是用在这里。”
“这是单独申请的,和补贴不相干,但九格格认为如此一来就乱了套,武行的地位会逐渐被削弱,所以联合其余武馆馆长一起投了反对票。”
这些措施都出自于她手,只不过协会里民主投票决定通过与否,而九格格一直反对,所以堆积了起来。
万沐春的想法不仅仅来自于新学,很多也是借鉴了西洋的先进制度,再加以修改,变得更加符合津门现状。
说起这个来,万沐春的眸子神采奕奕。
“还有最重要的。”
万沐春拿起足有指头厚的文件来,封皮赫然印刷着“关于协会整合研究通用技法及推广的计划书”。
把门第之间的高墙推倒,让武术真正成为国之技术,这是万沐春的’野心‘。
“我想问问看你的意见。”
齐青崖对万沐春的想法十分感兴趣,他拿起来仔细读着,发现万沐春的想法实在超前,而且并不是落不了地的空想,反而都是切实可行。
且该怎么执行,多久能彻底实现,都有着精确数据支撑。
“我的意见就是从今天起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要是还有人投反对票,我再去帮你问问看他的意见。”
知道从齐青崖嘴里面问不出来个什么好话,万沐春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那你帮我给这项新国术起个名字。”
齐青崖回想起后世诞生于荣国的综合性格斗技巧,于是开口道。
“荣国自古就把徒手较斗叫做散手,但你的计划书里面不仅有徒手部分,也有通用炁械习练,不如叫散打。”
“好,名字定下来了。”
万沐春并不在乎散手散打有什么渊源,只要是齐青崖说的,那就没问题。
了却一桩心事,万沐春这才放下手中工作。
她一站起身来,齐青崖才看清楚她今天的装扮。
仍旧是黑色西装,但却少了一丝板正,多了一线收腰,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严肃。
不再需要强硬外表来当做保护色,万沐春也愿意展现柔软。
“北洋第一公立医院医疗条件算是荣国最好了。”万沐春走到床前,弯腰看着贴在槽子里的病历卡。
“这个主治医师我认识,是从德里图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在北洋军医学堂当了两年外科老师,医术高超。”
“的确不错。”齐青崖琢磨着,“我觉得要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
“你把心思给我收一收,安安静静养好伤。”
万沐春哪里不知道齐青崖心里面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英格里心炁研究所的事情已经公开,虽然还不确定真假,但上面意思暂且搁置,继续保持观望,所以你就安心的呆在这里。”
“上面的意思跟我啥关系?我...”
看着万沐春递过来的眼神,齐青崖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我听你的。”
“那就好,明天再来看你。”
“别了,老城过来一趟挺麻烦的,我没什么事。”
......
闻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齐青崖双手枕在脑后,自从他撑开差点被伍老大关上的那扇门后,就一直没有休息过。
天花板上的昏黄灯泡哪怕是直视也并不刺眼,齐青崖看着烧红的宛如音符的钨丝,细细感受着胸膛里还未觉醒的新炉火。
每次晋阶的体内炉都是水到渠成的,唯独第一次觉醒心炁的时候,是因为蓝眼洋人的子弹。
这次的情况很是类似。
齐青崖有些摸不清楚该怎么去激活这簇火苗。
咚咚——
敲门声响起,齐青崖收起思绪。
“请进。”
穿着白大袍的医生戴着眼镜和口罩,身边跟着个端着纸夹板的年轻护士。
“给你加一种亚平宁的新药,能加快伤口愈合。”
说着,身边的护士伸手挂上一瓶黄色液体,熟练的捋好了针管,轻轻弹了弹针头,看着露珠似的药水从针眼流了出来,这才躬着身子走到齐青崖边上。
“听说你就是在亚平宁留学的?”
替齐青崖撸起了袖子,护士绑好橡胶带,轻轻拍了拍,然后涂了碘伏。
医生似乎并不太想和齐青崖搭话,有些敷衍的回答。
“是的。”
护士已经把针管里的空气都排了出来,针头贴到了齐青崖的皮肤,压的微微凹陷。
然而却差一线始终没法刺破。
“派了两个没有心炁的人来。”
齐青崖的左手就像是铁夹一般死死的钳住了护士的手腕。
齐青崖翻身而起,左手的针尖已然被他捏在指尖,抵住了医生的脖子。
“真以为我躺在床上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