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不是已经……”

信使再也不复之前的淡定不屑，慌乱不已。

钟玄能活下来和石坚能活下来，所代表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对于钟玄的了解，一部分来源于曾经偶然和钟玄交过手的对手；另一部分来自于其他门派对于茅山的记载。

对于钟玄这个人，怪谈协会给出的判定的是：

力大，体强，懂符箓，然势单力薄，不足为惧。

哪怕钟玄来到现代后接连干掉了三宅一生和九菊一派，仍然没能入了怪谈协会的眼。

他们刚发现钟玄跟脚的时候也曾大为惊异，但通过综合评估钟玄几次表现来看，钟玄可能只是因为肉体强大，从而在石坚手中逃过一劫。

其个人实力并没有惊艳到需要出手拉拢或消灭的地步。

九菊一派虽说是怪谈协会的丁字号成员，但并不是靠着实力加入的。

一来，九菊一派掌握着养尸秘法，很多成员都有这方面的需求。

二来、协会内部有个丙级成员也是霓虹人，给些便利也是人之常情。

九菊一派覆灭后，除了那个霓虹成员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之外，其他成员并没有太当回事。

所以钟玄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就像之前信使附送的那个消息，态度一半是轻蔑，一半是施舍。

钟玄这种自诩的正义之士，却连自己住所里有厉鬼即将诞生都没发现，可能见水平不增反降，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但如果这具躯体里面藏着的是石坚的灵魂，那怪谈协会所做出的预测和现实之间就完全南辕北辙了。

石坚七十多年前就是茅山掌教，距离得道也只差了一步。

其术法之驳杂，修为之高深，完全可以排入怪谈协会最顶尖的那一波。

更别提他现在夺舍了钟玄的这具极为强大的肉体，实力肯定更上一层楼。

信使认为，之前的那几场战斗，要么就是钟玄没能察觉到自己已经被石坚寄居，只凭借自己的能力出手；

要么就是石坚大隐于市，刻意隐藏实力模仿钟玄的性格，来给外人造成假象。

太过正义的人其实很好对付，身边全是软肋。

顾及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真正难对付的是石坚这种亦正亦邪的高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天纵之资的师侄的神魂都能毫不留情研磨一空。

谁也猜不到他有什么在意的，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翻脸。

信使被钟玄漠然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慌，虽然它只是寄居在尸体内的红厉鬼，但此刻它真的很想流汗。

它犹豫了一下，忍住惊惧说道：

“麻烦您稍等一下。”

说罢，信使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气息散出，仿佛死去了似的。

钟玄大概能猜到这只红厉鬼正在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和协会里能做主的人进行交流。

每只黑影鬼层次以上的鬼魂都会自动诞生自己的独特能力。

既然这只红厉鬼自称信使，那它的能力也就不难猜测了。

大概过了三四十秒，信使陡然睁眼，脸上已经不复之前的慌张。

“石真人，听说您的引雷之术乃是一绝，可以不借助符纸，凭空在尸体上作符。不知道在下能否见识一下？”

钟玄张开手掌，一张早已酝酿好的引雷符直接飘出窗外，悬空而立。

信使下意识朝着窗子走前几步，想要看的更真切些。

咔嚓！咔嚓！咔嚓……

几声巨响，银光乍现，胳膊粗细的天雷接二连三的劈下。

信使连退好几大步，靠在墙壁上，身躯颤抖不止。

天雷诛邪，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哪怕信使没有直接接触到天雷，却仍旧被雷光中蕴含的强大威压和阳气骇的心惊肉跳，魂魄仿佛随时会从肉身之中飞出来。

五六道天雷过后，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裂纹密布的玻璃静静诉说着天威难逆。

“满意了吗？”

钟玄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信使头一次发现没有心跳也是件好事，起码不会让自己表现得过于狼狈。

它极力稳住语调，仍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丝颤音：

“我主人好……还想问问真人，能…能为我们协会提供什么可供交换的资源？”

见钟玄面无表情，信使连忙补充：

“当然，既然九菊一派的养尸秘法就在您的手中，哪怕您继续为协会提供炼制好的尸体也是可以的。”

“莫再提及此等腌臜之事，会污了贫道的耳朵。”

钟玄朝信使靠近了几步，眯眼邪笑：

“问问你家主人，夺舍和养魂，想学哪个？”

“夺舍，养魂……”

信使喃喃自语。

夺舍它已经见识过了，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不同于厉鬼占据躯壳那种增加业力的饮鸩止渴，这个石坚是真的把魂魄融入了躯体之中，于活人无异。

也就是说他不但能够长生不老，更是能随意挑选适合自己的肉身。

这简直就是逆天的术法！是对六道轮回赤裸裸地嘲笑。

光凭这一项能力，石坚绝对会成为协会里最炙手可热的会员之一。

要知道，虽然在怪谈协会里，有些非人的会员确实拥有漫长的生命，但那并不代表它们不会死去。

况且人乃百灵之长，属于最被天道偏爱的存在，得道之路要比其余众生轻松了不知凡几。

除了那位会长，没有任何会员会拒绝一个能拥有肉身的机会。

信使已经确定“石坚”可以毫无阻碍的加入协会，但想到自己主人的吩咐，还是努力打探道：

“石真人不愧是道门高人，此等术法可以成为夺天地之造化。可否容我多嘴问一句，您说的养魂是指……”

钟玄嘿嘿笑了两声，忽然张开手掌，手中鲜红色炁丝彷如离弦利箭，直奔信使而去。

信使还来不及反应，百会穴便直接被炁丝侵入。

它感觉身子一轻，随后整个魂魄竟然被钟玄生生从躯体里拽了出来。

信使大惊失色，刚想闪遁隐去身形，青黑色的脖颈却被一把掐住。

“石真人，这个玩笑有些过了。杀了我，你就会成为协会的敌人。”

钟玄似乎没听见信使说什么，手掌不断收紧，泛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信使。

“所谓养魂，就是啖食厉鬼，以养神魂。尤其像你这种红厉鬼，可是大补之物啊。”

说完，钟玄喉咙上下动了动，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想要吞食的欲望。

红厉鬼想要求饶，但脖子已经被钟玄不断收紧的手掌攥出了阵阵白烟，只能绝望地等待着魂飞魄散。

还是被嚼碎的那种魂飞魄散。

懂了，它现在全懂了。

这石坚哪里是正义心过盛，分明就是饭量太大，所以才会死追着邪门的事。

钟玄闭上眼睛，用力喘了几下粗气。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眼中的青光已经消失无踪，人也重新变得清冷出尘。

瞥了眼已经脸上满是惊骇狰狞的信使，钟玄呵呵一笑，蹲下身子伸手一拍，又把信使的魂魄重新拍回了躯体之中。

“你运气不错，贫道今日辟谷。”

信使狼狈的爬起来极速后退，感觉到已经背靠大门后，慌乱鞠躬道歉：

“是我有眼无珠，多谢石真人手下留情。我家主人邀请真人后天零点去祥发大厦十三层参加集会。”

生死间有大恐怖，无论人还是鬼。

钟玄点点头：

“我会去的。”

“真人，那我先告辞了。”

信使见钟玄随意挥了挥手，拉门快速走了出去。

钟玄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没再理会那个信使，而是缓缓坐在沙发上消化着刚才得到的一系列信息。

这个怪谈协会确实是条大鱼，甚至已经大到远远超出了自己渔网的容量的程度。

他们不仅能猜出自己的身份，竟然还了解的如此详细。

连红厉鬼这种邪物也只用来做信使跑腿……

此贼势大，不可轻敌啊。

钟玄有预感，这个怪谈协会已经触及到了这个世界另一面的深层。

假借石坚的身份虽然让钟玄心里有点别扭，但终究算是成功做出了第一步接触。

协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三天之后就能真相大白了。

而且钟玄这边也得做两手准备，之前弄出的半娱乐性质的正义联盟看来误打误撞走对了路子，之后还要加紧网罗其他高手加入进来。

对付这种势力庞大的组织，就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钟玄实力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总会有顾不回来的时候。

这股力量也可以作为他以后将怪谈协会分而除之的臂助。

归根到底，当前目标只有两个：

了解对手，提升自己。

钟玄拿起茶几上的牌子重新放回抽屉，打算找卢雄问一下这栋大楼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信使最开始的态度虽然有些傲慢，但提供的消息肯定不会作假。

结合钟玄自己感受的阴气浓度的异常变化，恐怕这栋楼里真的要有厉鬼诞生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自己住的地方更得干干净净才行。

送到窝边的草，不吃白不吃。

下楼到了保安室门口，钟玄敲了敲门，却没人应声。

保安集体遇害了？

这倒是可能性不大。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恐怕阴煞之气浓郁到钟玄刚进小区就能发现端倪。

刚想找个业主打听一下，正好看见卢雄领着那一群歪瓜裂枣的手下，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