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何必这么固执呢。
市场经济了,发展才是硬道理,抱残守缺已经不流行了。
这辈子就算啦,大不了下辈子搞个院线。”
钟玄张开右手,回度符瞬间成型,环绕在手掌之上。
啪!
响指一打,符咒化作流光,没入老头身体之中。
微风平地而生,将老头魂魄中丝丝缕缕的杂质剥离出来。
过了一会之后,老头气息陡降,化作灰心鬼。
他的身后,有虚幻土路缓缓成型。
老头惊慌的情绪早已平复下来,表情无悲无喜,对着钟玄微微鞠躬后,转身走上虚幻土路。
钟玄见老头已被超度,没敢多耽搁,黄耀祖还在外面等着呢,别再被他看出什么破绽。
来到外间之后,钟玄惊奇的发现黄耀祖竟然还趴在废墟之中,表情一片迷茫。
“黄sir,干什么呢,想家了?”
钟玄笑着蹲下身子,假模假式的敬了个礼,笑道:
“编号16675钟俊豪,向黄sir报道。”
黄耀祖迷茫的眼神逐渐转移到钟玄的脸上,缓缓开口:
“那只鬼为什么没能上你的身?”
“……黄sir,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怎么听你的意思还有点遗憾呢?”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要知道,对于人来说,鬼就相当于绝命病毒,一旦沾染上,要么就死,要么就会变成白痴。”
钟玄暗自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最近接触鬼蛊的案子比较多的原因,这个黄耀祖明显对鬼魂理解出现了极大地偏差。
对于普通人来说,鬼确实很可怕。
但却不是每一种鬼都有黄耀祖说的那种威力。
要不然这个世界早就是厉鬼说了算的,还有人类什么事?
但钟玄不好揭穿,装作表情懵懂的模样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不过之前有算命先生给我算过命,说我八字属阳,百邪不侵。
我之前还以为是骗钱的,没想到真的有用。
黄sir,我就是因为撞鬼才被调到杂务科休养的,你可别告诉这地方是专门和这东西打交道!”
钟玄表情惊恐,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无一不在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安。
如果满分是一百分的话,钟玄这演技足可以打上个八十七分。
因为剩下的13分被他装起来了。
黄耀祖很明显被钟玄出色的表演骗了过去,伸手想要拍拍钟玄的肩膀表示同情,却发现自己正像要饭的似的趴在地上。
“喂,能不能先把我扶起来?”
“哦,早说啊,我还以为黄sir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都不敢打扰。”
钟玄站起身子,轻松用单手扶起架子,覆盖在上面的木板也被掀飞出去。
黄耀祖脱离了桎梏,爬起身子,检查了一下后发现没有伤到骨头,便一瘸一拐试探地迈着步子。
还好,应该只是肌肉被挫伤了。
虽然有些疼痛,但不影响走路。
钟玄看见这场景,脑袋里却自动回响着振聋发聩的那句话:
“走两步,没病走两步!”
黄耀祖越走脚步越轻快,兜了一小圈后又走回来,语气有些惊讶:
“看不出来,你这高高瘦瘦的模样,力气倒是蛮大的。”
“你跺你也麻!”
“什么?”
“哦哦,我天生能吃能跑力气大,精力还旺盛,打小亲戚都说我是喝牛血的。”
钟玄猛地反应过来,暗骂自己走神的毛病总是改不掉,连忙找补。
黄耀祖点点头:
“周警司之前和我说过,会把你调来杂务科。
你叫钟俊豪是吧,我以后就叫你阿豪了。”
什么鬼?
听起来像是古惑仔。
钟玄叹了口气,无奈道:
“以前的同事都叫我钟仔。”
没办法,比起阿豪来说,钟仔虽然有些吃亏,但到底和自己本名有些联系,不至于被别人叫了名字还没反应。
黄耀祖自是无所谓,顺嘴问道:
“好,那就钟仔。对了,那个老伯怎么样了?”
“哦,他好像有被吓到,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追进去之后就没再看见他。”
“何止他被吓到,我也被吓到了。
钟仔,以后千万别这么鲁莽了。
就算是你命硬,也总会遇见更厉害的东西,到时候想要后悔就晚了。
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加入杂务科。”
黄耀祖和钟玄一路走出戏院,上了汽车。
黄耀祖并没有启动汽车,而是掏出金属酒壶灌了几口,视线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家伙,这是酒驾啊!
钟玄咧咧嘴,知法犯法就算了,还完全把两个人的安危当儿戏。
万一路上出了车祸,自己飞出去把别人的汽车撞毁了,到底该不该赔钱?
钟玄正准备劝两句,突然想起港岛酒驾相关法律貌似在九九年才颁布,现在大家意识里根本就没这个概念。
总不好用后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黄耀祖静静出神了一阵子,突然开口,声音有些缥缈:
“杂务科是个很清闲的部门,有事做事,没事坐班。
但你要记住,杂务科的第一诫就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钟玄面无表情的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旧戏院,示意黄耀祖别睁着眼睛说瞎话。
黄耀祖笑了笑,笑容里夹杂着格外复杂的味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所谓第一诫,其实就是个借口。
当今社会是讲逻辑和科学的,但是那种东西却刚好相反。
我们杂务科要做的就是把真相掩盖掉。”
钟玄低头掰弄着手指,看不清表情,语气淡淡:
“掩盖掉就不会发生了吗?
杀人诛心,治病治根。
光知道捂盖子有什么用?”
“哈哈!”
黄耀祖被反驳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心的笑了几声。
仿佛是在笑钟玄幼稚,又仿佛是在笑自己的无能。
“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
其实我们今天在戏院里见到的东西,如果被传出去,让大家知道世界上有鬼,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还会不会有孩子上学?还有没有人炒股票?楼市垮了,你我都不用买房子了!
所以第一诫,是非常必要的。”
钟玄摇摇头:
“我不是说第一诫错了,而是说这个方向错了。
花了这么大力气成立权限如此高的部门,难道就是为了掩盖真相?
这和做了一桌子山珍海味之后倒掉喂猪有什么区别?”
“没那么简单的。”
黄耀祖叹了口气,似乎从钟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意气风发。
“鬼有很多种。
有的鬼只是盘踞在故地不想离开,只要不去主动惹怒它,它就不会伤到任何人。
有的鬼拼命找替身,一次不成就再来一次,直到成功或者魂飞魄散。
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最近出现的一种鬼,它们只要碰一碰你,就可以鬼上身。
玩腻了,再接触另一个人,就转过去了。
但是当它离开的时候,那些被鬼上身的人只剩下了躯壳。”
黄耀祖顿了顿,掏出烟来示意钟玄,钟玄摆手拒绝。
他给自己点上了一支,深吸口气,然后吐出。
呋~
烟雾在狭小的车内翻滚,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朦胧:
“一副躯壳,三魂不见了七魄。
你说,我们可以做什么?
就只能拿出枪来杀了他们!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如果不杀掉他们,鬼就会像细菌一样传播。
我知道那些死掉的人也很无辜,但是不杀掉他们,就断绝不了传播。
我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了。
你说,如果把这些事宣扬出去,让民众知晓之后。
大家会感激我们,还是见到我们就跑。”
钟玄看着黄耀祖有些颤抖的手指,没有做声。
警司终究还是没忍住,又把鬼蛊放了出来。
他这是第一次从普通人的视角感觉到魂魄成为蛊鬼之后的恐怖。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蛊鬼的存在确实有些过于让人绝望了。
幸好,钟玄不是普通人。
他的表情没了之前伪装出的懵懂,微眯的眼神配合认真地表情,让杀伐果断之气显露无疑。
“如果我是杂务科的主事,第一步就是招揽社会上的奇人异事。
所谓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有鬼,就会有捉鬼的。
许多事在你看来是天大的麻烦,在专业人士眼中,可能却根本不值一提。
第二,杂务科的主观能动性太差。发现水烧干了,继续往里面添水解决不了实质问题,而是应该直接把锅子下面的火堆移开。
你也说了,这种鬼是你最近才发现的,说明它们很可能不是自然衍生出来的。
解决根源,才能一劳永逸。”
黄耀祖惊讶的转过头,目光里既有审视又有疑惑,半开玩笑道:
“钟仔,你实在不像是第一次见鬼的人该有的样子。
而且你当着我的面,直接提杂务科拿主意,未免也太不把我的长官放在眼里了。”
钟玄也转过头,眼睛里的野心毫不遮掩:
“不思进取,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而且我觉得鬼和匪徒没什么不一样。
鬼可以上人的身,歹徒就不能开枪杀人了吗?
怕,就会输一辈子。
说句难听的话,黄sir,我不相信你没考虑过退休。
你一走,杂务科谁能接班?难不成还能是那个坐在轮椅上装神弄鬼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