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警司猜中了开头，却没能猜中结尾。

钟玄这个悍匪直接以力破巧，破掉了他和李国强联手设下的必死之局，并顺手把黄耀祖和李国强都踢出了杂务科。

现在警司根本无人可用。

阿南虽然是警司的人，但这家伙专门负责后勤，根本没有出外勤的能力。

况且警司也不希望自己真正的心腹出现什么意外，就算不被邪物干掉，也难保不会被累死。

所以现在主管唯一的选择就剩下钟玄了。

昨天在仓库里警司对钟玄的斥责，一方面是确实是出于愤怒，愤怒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另一方面，这里面也有几分欲扬先抑的意味。

传说古代皇位交替之前，老皇帝都会寻个由头把干臣能吏贬斥下放。

等新皇登基之后，会再立封赏，把这个臣子重新请回来。

为的就是恩出于上，让这些臣子念着新皇帝的恩情，使之可以卖力辅佐。

警司虽然达不到皇帝那个级别，但手段都差不多。

他可能也是见识到了钟玄表现出来的软弱一面，故意训斥一番。

然后今天再趁着钟玄心有余悸之时，再春风化雨，钟玄感激之情便会油然而生。

这招对付起普通人来说自然无往不利。

哪怕是极度聪明的人，只要是对警司有所求，也会识相的配合演好这场戏。

但遗憾的是，警司这次面对的是钟玄，就完全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

钟玄从始至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警司的势力连根拔起，从物理层面将其抹除。

这种矛盾根本就是不可调和的。

所以哪怕警司将驭下之术运用到了极致，钟玄还是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至于阿南帮自己写报告的这件事，那就更好理解了。

阿南肯定早就知道了警司的最终态度，所以趁着钟玄尚未起势的时候故意示好，既能提前拉进两人的关系，又能让钟玄感受到当领导的便利，增大主管这个职位的吸引力。

而且一旦钟玄尝到了甜头，以后的行动报告大概率都会交由阿南来代替编写，阿南也就能名正言顺的了解到钟玄以后的每一次行动。

他的角色本来就是警司放置在杂务科的眼睛和耳朵。

想明白了一切，钟玄合上文件夹，随口问道：

“对了，我之前从来没机会拜见警司，不知道他在哪里办公？”

“圣士提反喽。”

阿南笑着答道，拿出根笔后埋头写了一阵。

然后他撕下便签纸，滑动着轮椅靠近钟玄，将纸片伸手递了过来。

钟玄随手接过，下意识皱了皱眉：

“赤柱？”

“对啊。”

“怎么会在这么偏的地方，咱们杂务科这么捉襟见肘吗？”

“哈哈……”

阿南笑点很奇怪，被钟玄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逗得开怀大笑。

他边笑边解释道：

“你这话要是让其他部门的伙计听见，肯定得和你急。

别看咱们杂务科这屋子破破烂烂的，但名下的可调动的资源是任何部门都没办法比拟的。

其实兄弟部门也不是没有怨言，杂务科也被投诉过不少次。

但是周警司的人脉很广，而且杂务科上面还有刘处长支持，所以这么多年来杂务科的地位安稳的很。

周警司这人喜欢安静，所以才选中了赤柱那个地方。”

“哦~原来如此。”

钟玄恍然大悟，点点头，把阿南说的话当成纯放屁。

警司要是没有特别的目的，他吃饱了撑的才会跑到赤柱那个地方待着。

那地方除了监狱就是坟场。

不夸张的说，想吃碗鱼丸面都得开二十几分钟的车。

诶？

不对。

监狱，坟场。

钟玄突然反应过来。

坟场自不必说了，警司干的就是跟魂魄有关的项目，在坟场附近就相当于让老鼠进了粮仓，随吃随用。

至于监狱……

钟玄忽然想到刚加入怪谈协会的那会，警司曾经说过，每个成员必须按月上交五个人魈给会长。

只不过因为要用到钟玄来对付山本，警司给钟玄免去了三个月的人魈份额。

钟玄当时不知道人魈是什么，后来找机会特意问了一下风叔才明白过来。

所谓人魈，就是指因所作恶事业力太大，而处于不生不死人。

传说中黄裳曾经斩人魈后成仙。

虽然不知道传说是真是假，但会长明显对成仙有觊觎之心，所以才会如此迫切需要会员们上供大量的人魈。

而港岛要论及恶人最多的地方，赤柱监狱首屈一指。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港岛没有死刑。

所以赤柱监狱里面，关押了大量重刑犯，刑期也足够的长。

真要是犯人有个失踪或者意外死亡之类的事情，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所以警司选这个地方，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三百零九章

钟玄仔细盯着地址看了一阵，感觉越看越熟悉。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这个地址他在黄耀祖藏起来的那份资产清单里面见过，只不过没被标注出来，所以当时自己没有特意关注。

幸亏钟玄的记忆力堪称优秀，无意间就把单子上的全部信息记了下来。

而且他隐约记得，赤柱的这份资产并不在杂务科名下。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钟玄面色不变，从沙发上站起身子，甩了甩手里的便签，笑着说道：

“如果今天真的有好运气，我回来请你吃饭。

我也不瞒你，其实我确实对于升职这种事，内心是抱有期待的。

刚加入杂务科的时候，我努力的在黄sir面前表现，除了办案子奋力冲在前面，还想着尽快了解咱们杂务科相关的的具体信息。”

钟玄特别自然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顺手抽出了记录杂务科固定资产的文件夹，随后打开后苦笑一声：

“没想到，我连文件都还没来得及看完，黄sir就……

唉，造化弄人啊。”

阿南颇为理解的点点头：

“这都是命，你也不用太自责。

你以后好好管理好杂务科，也就算是对黄sir的慰藉了。”

见钟玄低着头不做声，阿南还以为钟玄在暗自伤感。

他叹了口气，滑着轮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殊不知钟玄早就趁着这个机会，把杂务科固定资产的文件又浏览了一遍。

确实没有！

警司所在位置的那间房产根本就没在杂务科名下登记。

那黄耀祖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地方标注出来呢？

钟玄想来想去，发现就只有一个可能。

黄耀祖肯定也发现了这处房产被警司截留，但他知道警司就在这个地址办公，就没有特别关注。

但钟玄却觉得用来办公和登记在杂务科名下并不冲突。

尤其是他在昨晚经历了连续扑空六次之后，就更加怀疑这个地点。

警司很可能将真的巢穴，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

利用所谓的灯下黑原则，来骗过那些对他有意调查的人。

越是聪明人，就越会多疑。

有能力给警司找麻烦的人根本就不会相信，警司这个可以被轻易查到的办公地点会是真正的巢穴，反而会费尽力气去找那些被警司掩藏起来的信息。

如此一来，就刚好中了警司的圈套。

等他们满怀希望的闯入陷阱后，不死也要脱层皮。

钟玄就是这个陷阱的第一个受害者，只不过因为钟玄皮太厚，天雷都击不穿，才没在阴沟里翻船。

至于事实到底是不是钟玄想的那样，今天夜里就能知道个究竟了。

就算下午去汇报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那等到晚上对第七个地址调查完毕，真相总也能该水落石出了。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车铃声。

一阵窸窣声音之后，那个总给黄耀祖送早餐的少女拎着袋子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沙发，又看看盯着自己的钟玄和阿南，有些疑惑的问道：

“黄警官是去出任务了吗？

我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早饭送的有点晚。”

确实晚，都已经十点多了，再等一会就该午休了。

钟玄站起身走了过去说道：

“以后不用给黄sir送早餐了，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大钞递了过去。

女孩根本没伸手接，而是有些急切的问道：

“为什么？是黄警官亲口说的吗？

他人呢？”

钟玄将大钞卷了卷，塞进女孩的手里，笑道：

“黄sir退休了，准备和前妻复合，估计现在正在和前妻一起周游世界呢。”

“……我知道了，那他，那他还会回来吗？”

女孩垂下头，将手中的纸币攥的吱吱作响。

钟玄耸耸肩，不负责任的说道：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我不清楚。

再说了，回来干什么？这地方待了几十年还没待够啊。”

女孩的头更低了，良久无语之后，她突然朝着钟玄点点头，语气里似乎有哽咽：

“谢谢，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再见。”

说完，女孩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恍啷一声震响，像是有铁架子磕碰到了墙面。

钟玄刚想要迈步出去看看，却又停下了动作。

终于，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阿南看了钟玄，忽地开口道：

“黄sir不是那种人。”

“嗯，我知道。”

钟玄点点头。

毕竟他叫黄耀祖，不叫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