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魏跟着许青走进宾馆房间时,第一眼看到背对而坐的魏德山。
听到开门的声音,魏德山依然默默坐在床铺上,脊背微微挺直,姿态带有些许坚硬,像一块正在抵抗日月风噬的顽强岩石。
许青也一脸郁闷的绕过楚魏,倒在自己的床铺上,长长的叹了几口气。
楚魏注意到两人的情绪。
拉了把椅子,坐下,拍拍巴掌,“好了,到了和你们挑明真相的时刻了。”
“真相?坐牢吗?”魏德山蓦地转过身,眼神凌厉的瞪向楚魏,“我们不想跟着你进监狱,我天亮就离开,你要找死,自己一个人玩儿去。”
楚魏淡淡道:“不要把精神绷这么紧,放松!就是有牢狱之灾,签字的人是我,法人是我,影响不了你们……”
许青忍不住开腔,“可是你毁了宏飞厂,还有上千工人的生计!”
楚魏本想说,我就是不玩这套,老老实实坐家里,宏飞厂就能活过来吗?旋即一想,他坐以待毙,最后被踢出宏飞厂的只有他自己。
宏飞厂还是可以在政府的支持下,引进新资金,新老板。他要是给宏飞厂捅个大窟窿,谁还敢接手这个乱摊子。
这大概印证了后世一句网络名言:屁股决定脑袋!
“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走水运吗?”楚魏问。
“水运?用船运输?”魏德山走得早,像看白痴似的看着楚魏,“你怎么不用飞机运呢?老子信了你的邪。”
水运这两个字,顿时触痛了许青的神经,他有气无力道:“你不是没坐过船,想过过瘾吗。”
楚魏语气稍微严肃,“走陆地车运的方式,秀水到华湖,满打满算,不超过两天,24小时—30小时内。走水上船运,大概需要7-8天时间。”
“但是,7、8天时间还远远不够,我们的目标时间是15到20天。”楚魏加重语调。
许青不明所以,听懵了,他看向魏德山。
魏德山也没听懂,他拿出香烟,叼一根在嘴巴,没有点燃,嘲讽道:“继续。”
“因为棉花接下来有个疯涨的时间段。应该就是这几天开始。”楚魏看向两人。他打赌魏德山比许青的反应快,否则,上一世就不可能获得成功。
“你怎么知道要疯涨,就是涨价了,我们一样没钱支付……”许青果然脑瓜子一般。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而且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我国的棉花种植面积是在逐年下降的。跟五年前的棉产量相比,棉花产量减少了百分之30还多。”
楚魏看着魏德山皱起眉头,继续说:“华国的国情一向如此,什么生意赚钱,一窝蜂全扑上去,最后,落个你我皆亡之局。棉花种植也逃不过这个怪圈,棉花价格坚挺,大家一窝蜂去种植棉花,前几年,棉花产量达到鼎盛,纺织品出口贸易不振,棉价下跌,打击了棉农的积极性,很多棉农转产种植粮食。”
“棉花减产,加上化纤原料的涨价,导致棉花的供不应求。棉花涨价是不可逆转的趋势,至少目前如此。前段时间,是缓慢的涨价,大概每十五天会涨几十上百元,但随后,会有一段每天涨百元几百元的情形出现……”
“你是在赌棉花涨价?所以采取水运的方式,拖延时间,等待价格上涨?”魏德山的脑子果然够利索。
楚魏肯定道:“不是赌,是必然会涨价。”
魏德山动起了脑子,“如果一吨能涨几百上千,五百吨就能赚几十万的差价……但,就是卖掉五百吨,按千元每吨的涨价趋势,才赚50万元,远远不够……”
许青终于听明白了一些,他急急开口,“你走后,我们又联系了通白棉麻公司,打算从他们那边采购600吨皮棉。”
魏德山摇头,“就算加上这六百吨,顶天有一百万元的差价……”说到这里,他蓦地拍了拍脑袋,目光惊讶的看向楚魏,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按涨价千元的价格,我们到了湖汉省就地卖掉一千吨皮棉,就有钱收购最后的一百吨棉花,等于白赚这一百吨棉花……”
听到有解决的希望,许青也来了劲,但之后,他马上摇头,“这涨价与否,只是我们私下里猜测,当不得数……”
楚魏不置可否,他的索求可远远不止这一百万差价。
一百万看着多,但扔进宏飞厂里,只能溅起小水花,泡都不会冒。
但魏德山被这个“伟大”的计划激荡不已。他跃下床,打开包,拿出一副华国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水路……通白就有个老港口……过新湖、螺丝矶……”
楚魏敲敲桌子,缓声道:“成与不成,我们都必须完成采购这一步。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要投入百分百的努力。你们听我安排。”
魏德山放下地图,“你说。”
许青也坐了起来。
相比两人的情绪或兴奋,或激动,楚魏显得镇定自若,找许青要了纸笔,一行行记录,“许青的任务,明天盯守在秀水棉花公司,验点货物,质量和重量上要睁大眼睛,秀水这地方,是有前科的……”
魏德山听得嘴巴直抽搐。
“魏德山和我明早赶赴通白,争取一天内签订合约,最迟后天装运上船。”说到这里,楚魏停顿片刻,“我先押送秀水的五百吨原棉启程,你们随后,路上,我们保持电话联系,货物上船后,我们要找到船老大,暗地里和他们达成协议,他们的船每慢一天抵达阳汉码头,我们就支付5000元,他们能拖十天,就是5万元……”
许青迟疑道:“可是,对方棉花公司也会儿跟人上船押运收款,他们在船上抗议,或者说服了船老板……”
楚魏笑了笑,“我们是私营企业,走账灵活,资金使用方便,我们可以随便支付船老板5千五万,对方连一千元都不能送。你们就是对自己没信心,也应该对钱有信心。”
“楚总打算是先卖掉秀水的五百吨棉花吗?”魏德山的口语中难得带着尊称。他看向楚魏的神情也有些不同。如果这个年轻的楚总是有计划有目的的,那就值得他尊重。
“我的打算……说出来也没用。”楚魏摇摇头,站起身,“你们好好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