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在黑暗的压迫中她很快支持不住,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开始嘤嘤哭起来,想起自己从小哪受过这种折磨,才真切地念起师尊和外婆的好来,他们对她都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事事顺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那种被无时无刻呵护关爱的温暖感觉此时反而无比清晰,与现下这种又饿又冷无人问津蹲在洞口吹冷风的境况形成鲜明对比。她在心中只盼着自己的运气不要太背,发现她失踪后,能有人尽快找到这个地方。
天上只见几颗寥落的星子,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扰得人心绪难宁。又冷又饿又困的沈玉茗抱着双臂哆哆嗦嗦地蜷在角落里,好容易迷迷糊糊地挨过前半夜,到了后半夜时她开始感觉到浑身发热,仿佛置身于炭火之中,神志渐渐模糊起来,各种幻像不停在脑海中翻滚。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仿佛听到了一个很讨厌的声音,脑中立刻浮现出一根青色的竹竿和一张刻板冰冷的脸。她对着这根竹竿想,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声音,她反而很喜欢听到那人讲话。‘竹竿子’仿佛听见她心中的诉求,话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清晰。仔细一听,仿佛在呼唤她。
沈玉茗感受到了声音里传来的力量,勉力睁开眼,挣扎着挪到洞口,听见上方确实有人在喊“玉茗公主”。希望如洪水奔涌而来席卷全身,她顿时灵台清明,又重新有了力气。于是她立即朝着上头,拼尽全力大喊:“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不一会儿,上面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那个声音又响起,非常急切地说道:“请公主稍安勿躁,我们就来。”
沈玉茗这才看到清四周,黑暗的一夜已经过去,天色渐渐泛青,对面山势起伏的轮廓隐约可见。沈玉茗刚才大喊几声消耗掉许多气力,此刻只能勉强让自己不晕过去,撑着手臂歪在洞口。
少顷,一个身影轻灵而下落在洞口,一袭青衣浅浅,身姿翩跹,衣袂带风,那一抹青色在昏暗中格外明亮。沈玉茗抬头看向他,晨光冲出山坳,在他的周身披上一层淡淡的光,宛如神祗降临。他的脸背着光,隐藏在昏暗中,就在这晦暗的光线中沈玉茗似乎仍然能一眼看清来人眉间若隐若现的“川”,她忍不住想伸手轻轻抚平那一抹“波折”,只可惜离得太远,她饿了一夜失了力气手够不着。
他的话真的不多,他就不能讲两句么,沈玉茗有些气闷地想。他看见歪在地上神情憔悴的她二话不说就抱了起来,随即身手矫健地攀着从顶峰垂下来的藤蔓几个纵身飞上了山顶。她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胸口,脑子里想着原来他武艺这么好,这身形稳健优雅不比师兄差,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打他为何他不反抗?
躺在他怀里,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书墨香,是属于他特有的气息。没想到他虽然瘦,但是胸膛宽厚坚实,靠上去温暖有力。他的臂弯稳健,她被紧紧揽着,让人安心。这一夜的担惊受怕在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刹那都消失殆尽,困意袭来,她终于可以放心睡去,因为她知道前方已经安好。
沈玉茗睡了很久,这一觉安心黑甜,还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梦里是他抱着她在空中飞来飞去,二人飞回了惘然谷。她拉着他宽大的青色袍袖走到师尊面前,娇羞地对师尊说道:“师尊,这是李文诺。”接着她转过身扬起脸开心地说道:“我今后就叫你阿诺哥哥,可好?”他没有任何回应,仍然是一张表情严峻的脸,眼神深邃地凝视她,眉间拧成一条川。她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想要逃开却挪不动脚。
慌乱间,沈玉茗从梦中惊醒过来。周围是熟悉的气息,身处挂满精美罗帐的雕花床,身上盖着柔软的绫被,用手摩挲上去可以隐约感受到茶花刺绣的纹理。此刻天色昏暗,不知是什么时辰。黑暗中沈玉茗扒着被子怔怔地回味着刚才的梦,不知怎的,甜蜜中带有一丝淡淡的怅然。有什么东西似乎抓住了,却又抓不住。
她被劫一事查起来毫不费力,不过是那几个贵族少女为了争风吃醋,暗地里自作主张瞒着长辈收买杀手干的。此事令王太后还是十分震怒,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公主,差点伤及性命,这胆子也太大了。虽然她最终安然无恙,王太后也以家规不严为由惩处了这几个家族的家长,罚了他们的俸禄,还令这几个族中子女进宫学习中原礼仪半年,这期间不得与家人联系。当然宫中自有一套管教犯了错的贵族子弟的方法,少不得让他们吃些苦头。
关于沈玉茗失踪后的事,舞阳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了好几遍。起初她在林中骤然消失,身边跟着她的人立即向宫中禀报。彼时李文诺正好在南诏王寝殿向南诏王回禀小王子的学习情况。她突然失踪的消息,让外婆和舅舅一时慌了神,关心则乱,两人只顾不住地派人四处寻找。
李文诺在一旁看了后当即进言不应该这样没有头绪地乱找人。他认为公主在众人的保护中突然失踪,并且时间尚短,很有可能还没出他们狩猎的那座山。
他还安慰王太后到,玉茗公主可能只是在山中受伤,跌落在某个隐秘处无法挪动,只要认真查找说不定能找到,可派人重点搜查那座山的每一个角落及失踪地点附近的地方。
为了以防劫持的情况,他还建议当务之急可立刻封锁太和城,严加盘查所有出城的行人及货物,以确保不给歹徒可乘之机。
没想到恰如这个教书夫子所言,玉茗公主恰好就在那座山后山半腰的一个小洞穴里。在李文诺的安排和建议下,经过一夜的排查和搜寻终于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