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救了王太后最疼爱的玉茗公主后,这位从中原新来的教书夫子一下变得炙手可热,南诏王宫上下乃至太和城中的贵族不得不对这位儒雅的中原才子刮目相看,不再把他看作普通的教书先生。
经过此事,王太后及南诏王自是对这位中原才子更是青眼有加,以前只知他博学多才,品行端正,不想他武艺如此高超,为人处事踏实稳重极有章法。而且内敛低调,自打进宫后一心一意教书从不过分张扬。
为了不让这颗明珠埋没,王太后和南诏王开始渐渐委以李文诺重任。件件差事办下来李文诺都表现不俗,他处理政务的能力极强且高效,每接洽一件事下能获得下属的认可和拥戴,上能得到南诏各位官员的赏识。
这位来自中原的后起之秀,在南诏从政似乎并无“水土不服”,对南诏民情了若指掌,一路青云直上,竟然很快做了专司政务的六大部门兵曹、户曹、客曹、刑曹、工曹和仓曹之一的户曹长。南诏上下贵族和官吏一时间纷纷向他示好,争相结交。李文诺倒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待人接物依然如故,克己复礼,不与任何人过从亲密,保持自己一贯清简朴素,孤独平静的生活。
在朝堂上一向强硬威严的王太后也忍不住屡屡当众夸赞他,他反而谦逊道都是南诏民风淳朴的功劳,南诏子民纯真善良好相处,热情好客愿意接受他,能到这里一展所长是他的幸运。
当舞阳把这些打听来的八卦说给沈玉茗听的时候,沈玉茗表面上只是淡淡地回道:“哦~”可是她的内心却是心花怒放。不断听到夸赞他的话,比有人夸自己还开心,一时间心头浓情蜜意,嘴角忍不住时刻挂着笑意。
那些时日在南诏宫中,沈玉茗变得不爱穿南诏服饰,也喜欢穿一袭青碧色汉服,广袖流仙做中原女子打扮。她心中时时刻刻都想着见到他,每日精心打扮一番,沿着曲曲折折的游廊一路小跑扑进他居住的小院。远远地看见他就忍不住满心欢喜地大喊:“阿诺哥哥!”满心期盼着他的回应。
而他见到她总是惯常的严肃表情,等她走近,举起双手向她行君臣之礼,毕恭毕敬地回到:“见过公主。”她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落到她面前他那骨节分明的双手。
那时的她总想不明白,为何她已数次提醒过他不用这样见礼,她希望他可以直接叫她“玉茗”、“茗儿”或者其他也行,就是不要这样‘公主公主’地称呼她。而他这样聪明的人却偏偏改不过来。
她开始爱找各种理由去缠着他。比如,她突然转了性,变得好学起来,拿着书和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去向他请教。他一向很有耐心,凡问问题有求必应。
在沈玉茗看来,他就像个学问宝库般无所不知,还能十分细心周到地解释她的所有问题,除了解答问题时冰冰冷冷不带多少感情,其他都很好。她时常捧着脸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娓娓道来,他说了些什么她早已不记得,只记得他讲解时认真严肃的神情,字正腔圆的语调,还有眉间那一抹永远都在的“川”。
有时她觉得气氛太过拘谨压抑,想要调侃一番,而他并不接茬,像个老学究一般严肃地纠正她。她不禁在心里犯嘀咕,这人怎么如此不解风情。但有时他也会忍不住夸她,“公主聪敏伶俐,学识基础很好,如果好好用功,假以时日也会是个出色的‘女状元’。”她听了心中不禁嗤之以鼻,心想本公主才不要做什么“女状元”。可一听到他夸她聪明,她就忍不住开心到眉梢眼角都上扬。
小的时候,柔桑几个叫她早起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非得一群人生拉硬拽才能把她从被窝里扒出来。那一阵她又变得十分爱早起,每日闻鸡起舞,不用任何人叫醒,一大早就可以自己从床上弹起来。
丫头们有些不习惯她突然这么勤奋,一阵兵荒马乱地梳洗穿戴,她就要急急忙忙地赶去看李文诺练剑。那段时间,授衣常常感慨道:“亏得李夫子因为是小世子的恩师所以才被准许在宫里住着,要是住在王宫外头,不知道咱们公主每天得多折腾呀。”
晨曦微露,李文诺住的小院里四处都笼着淡淡的鹅黄色光亮,花草熠熠生辉,朝气蓬勃。李文诺晨起练剑喜欢穿一身干练的箭袖装,淡淡的青色,越发衬得人瘦长笔挺,如一支青翠挺拔超然独立的青竹。
沈玉茗气喘吁吁地赶到,不敢打搅他,独自悄悄地坐在回廊上,鼻尖还冒着细密的汗珠。她抚着廊柱看得津津有味,一阵风驰电掣的剑痕划过,竟觉得阿诺哥哥的剑法套路和师尊的剑法甚是相似,二人只不过是气韵有些差别。师尊舞剑飘逸挥洒,更加超然物外,而阿诺哥哥舞剑时的一招一式都分外凌厉。
剑锋所指,疾风划过,隐然间剑气如虹,一时间满庭的山茶花款款摇曳,刹那间馨香扑鼻,裹挟着晨露浸入肺腑,让人神清气爽,瞬间洗去了早起的困倦,那感觉是她一辈子的记忆。她坐在廊下荡着双脚,看得有些痴了。青衣公子身姿刚健却富有韧劲,一招一式抑扬顿挫,起承转合间光华四射。汗珠慢慢地爬满他的额头,在晨间初升的太阳下闪着亮晶晶的光,顺着侧脸,沿着长长的脖颈流进衣襟。他眉目沉稳凝重,那专注认真的样子不免让她心旌摇曳。
眼看着招式放缓,晨练接近尾声,沈玉茗转过身吩咐丫鬟们准备好洗漱用具。待到阿诺哥哥最后一招落定,她就立即跳下回廊,捧着擦脸巾殷勤地跑过去递给他,“擦擦汗吧!”
他双手接过擦脸巾客气地说道:“谢谢公主!”从他脸上看不出其他的表情,沈玉茗有些失望地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