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贾敏夫妇二人相对无言。
林如海看得出妻子还是想帮娘家的。
可她能怎么帮?
且不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人家都防着,就是二府请她去暂时管着家她也没法子。
完全没有拿去交易的筹码,主动完全在人家手里。
贾敏过了很久才埋怨:“母亲看着不管,只怕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也不知要拿什么体己的去换。”
“不会要。”林如海十分笃定。
贾敏怕的就是人家不要。
若是要了,到还有商量的余地。
但若人家不要,那就完全没有了余地。
她很为老母亲不忿。
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要舍着前辈尊严求人家。
二府不颓败没有天理!
林如海只好哄着妻子睡了,自己却愁眉不展夜半也没睡着。
荣宁二府的家事儿,国家危如累卵的局势,以及他个人接下来要面对的扬州淮安的盐商集团杀机。
他只觉压力太大了。
次日起来,林如海郑重地与妻子商议,他要在几日内尽快赶回扬州,妻子留在金陵看着儿女。
贾敏知道局势危急,丈夫是个心里有八分要忠君报国理想的文人,自也不给他添乱,只让他“万事小心,此处一切不必挂心”。
而后便去找老母亲,要劝劝她不要管那么多。
贾母吃过早膳,正在几个丫头们侍奉下散步。
这又是一个新的变化,老太太原本不在意这些,如今为了儿女也想多健康长寿。
贾敏一来,贾母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让她搀扶着,母女在小院里走着,老太太拍拍女儿的手背感慨道:“为娘的想着女儿却要向着儿子,那两个只用擅长的对待人家,那些哥儿媳妇们也看不懂如今世道已经变了。如今这样局势,我不管着他们,谁还能帮着他们?”
贾敏只好不劝说她,陪着走了走,外头进来个大丫鬟,贾敏记得她叫珍珠(袭人),曾照顾过老太太娘家侄孙女的,如今在府里挂单也没个去处。
珍珠禀报说“二位老爷来了,珍大爷琏二爷也来了,二少太太也跟着来了”。
“没出息的,有了难处只会找老太太,他们要脸皮,却要老太太舍着脸面求人?”贾敏骂道。
但她说完就走了。
这家里的事情,既他们防着她,她也懒得管。
回到小院里,林如海去都察院去了,女儿带着儿子在读书,贾敏心里才略略安慰了些。
但她体贴老母亲啊,一想着片刻过去了也不知人家要给什么脸色,索性叫老太太派来暂时伺候的丫鬟婆子照看着儿子,她自带着黛玉,先过去在那边站着,以感谢为名,待片刻老母亲过去了她还打圆场。
不料刚过去到西院,平儿正在与赵嬷嬷家两个媳妇说话。
见贾敏过来,平儿忙迎上来,得知来专程感谢李征,遂道:“真不巧了,一早儿太上皇派了王公公,请大王到宫里去了。”
贾敏连忙回荣庆堂,果见老母亲不知从哪翻出来一些宝贝,有的是花瓶,有的是瓷盘,这可都是好宝贝。
那花瓶,贾敏记得她没出嫁的时候还玩过,是北宋道君皇帝徽宗时期钧窑的珍品。
贾母这是要拿这些自己珍藏的宝贝,去换一个让王熙凤和尤氏继续在中间吃细盐利润的机会呢。
贾母与女儿说实话说道:“也不知能吃几月,但有一月,便也能让他们自在一月。”
到王府吃了午膳,前院里婆子们来报,说李征从宫里回来了。
贾母忙命屋里的几个婆子,如鸳鸯的母亲嫂子几个,抬着装了一箱子的珍宝,也不让别人陪着,只带着女儿外孙女,又让人叫上今日不上学的四春姐妹,匆匆走角门到王府来。
进了西院中院,南书房门口坐着几个荣府的丫头媳妇,看是都带着小孩来玩的,西院花园有孩子的笑声。
赵嬷嬷也在这里,见贾母脸色顿时不快,慌忙要叫荣府的人过去。
贾敏知道母亲的心思,便试探着吩咐道:“大王才从宫里见驾归来,你们也不看看眼色,这时候来打扰?”
赵嬷嬷松了口气,赔笑道:“老太太,大姑娘,不是咱们不懂体面,方才大王特意来看过,叫小孩子多去里头玩耍,说这院子里空荡荡的,多几个小孩子玩耍才好。”
贾母遂安心,问起李征,赵嬷嬷说回来后似乎有些心事,就去了正殿不知在忙什么。
贾母忙带着到了承运门外,见贾芸在除草,正要让他去通报一声,忽的看到李征推开窗子,也看到他们一行。
见贾母亲自来,李征猜到用意,遂出门来迎接。
迎到殿内,在西配殿分宾主坐下,李征道:“老太君身体可好?不便拜见,老太君望请恕罪。”
贾母笑道:“大王要处理庄子上的事,老身也不好冒昧前来打扰。”
寒暄几句,李征问元春:“二少太太怎的今日没来?”
贾母一怔,而后惭愧不已。
这是不让她一个老年人开口说软话,人家没打算为难荣府。
元春忙答道:“二嫂子身体不便利便没来。”
“倒也是应当,”李征道,“劳烦大小姐回去转告二少太太,我看她气色并不太好,身子也颇有不周之处,每日又十分操劳。我是为郎中,前几日又诊断过,故此不得不提醒,若不仔细些,母子只怕都有危险。”
贾母慌忙起身致谢。
“老太君不必管他,我们自有我们的交情。”李征笑道,“今日一早,我托付西府大少太太带着人送了一批细盐果蔬往北静郡王府,此临时之变,故此也没有告知二少太太,倒不能让她有心思。”
荣府众人不由尴尬。
这话说得十分委婉,可意思极其明确。
人家知道王熙凤是个什么样人,这是在告诫她们。
不等众人开口说破,李征询问道:“老太君,荣宁二公是否有一对雌雄铁鞭留在了宫里?”
贾母头脑中刹那间一眩晕,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贾敏连忙道:“不错,二公是有家传的一对雌雄铁鞭,当面二公投靠太祖爷爷,老太公便给他们分了祖传的一对儿雌雄铁鞭。”
“那就是了,”李征道,“今日去宫里,太上皇说起此事,叫我将那对雌雄铁鞭带着还给二府。”
贾母血冷如冰,呼吸也难以为继了。
荣宁二公的一对武器留在宫里,那可不是皇帝要的。
那是二府费劲力气才送到宫里的。
其用意正是为荣宁二公争取配享太庙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