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带着黛玉过来可不只是怕贾政看不透被敲打,她还要学一学这边是怎么做饭的。
她想的很简单,人家自己照顾自己,你看那体魄多好,跟人家学着点必定能让儿女们身体也长得健健康康的。
天香楼外,一排五六个直筒小火炉,一个以大块石炭用带电鼓风机起猛火,这是炒菜的。
两个用大蜂窝煤,一个焖饭一个炖汤。
还有两三个若用才起火,如今都用蜂窝煤炖着点小米粥,或用以蒸馒头包子。
贾敏心里道:“看饮食,的确不是富贵出身。”
可令她惊奇的是这么简单的小火炉,做出的早膳可不简单。
红枣小米粥,馒头包子,还有点不知什么馅的煎饼。
这方面,荣府过来的女孩们可不擅长,会,但不擅长。
反倒是跟在敕命夫人尤老娘身边长大的尤二姐尤三姐比较擅长。
“都不如大王自己做的。”秋桐颇为挑剔。
尤三姐怒道:“要不你今儿早上饿着?”
秋桐笑道:“那怎么行?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片好意?”
尤二姐白了一眼无奈道:“吃的时候谁都抢不过,做的时候谁都抢不过,天生富贵命。”
“那没法子啊,”秋桐道,“我就会缝缝补补。”
这倒是,论做鞋做衣服其他几个都不如她,前几天李征买了些毛线,他也不太会打毛衣,但就教了一小会,秋桐竟然就学会了。
到后来她竟然能自己琢磨着织出漂亮的花卉图案。
这是本事,家里没有个不服她的,便是玉钏一开头嘴里说着“好看我也不要穿”,没几天毛衣织出来,她头一个求着秋桐,第二件好歹是她的了才喜笑颜开。
还有那袜子,如今她们穿的全都是李征在农贸市场买的袜子,李征每天早起喂马练武很耗费,一双袜子经常几天便穿破。
别人都没法子,最多在上面打个补丁,秋桐就能用细线穿起来,根据磨损大小在上面绣出花卉图案,那可真是一双巧手。
但只要到做饭,秋桐立马往后退,实在学不会主要。
早膳做好其实已经不早了,但荣府那边才刚起床,这边也吃过牛奶果子,这会正好要五谷补充了。
一碗红枣小米粥,一碟清爽的萝卜白菜淋熟花生油凉拌,两三个馒头包子,再吃个煎饼,这一顿早膳就好了。
饭菜上桌,黛玉就有点挠头。
这里可是王府啊,怎么能一张桌子吃饭?
“我是厮杀汉,没那么多规矩,家里人都健康我便高兴。”李征故意道,“要不你随我在门槛上吃去?”
黛玉小幅度翻个白眼,方才把人家逗生气,如今又要气?
不是你家的便要往死里气是么?
贾敏告了罪上桌坐下,在这里客随主便便是,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前院的厨房,早上吃的也是这个,她都观察过了,如今前院也跟着一日三餐吃上,也是在这个时候早膳刚做好。
吃饭的时候,虽有咀嚼的声音,饭桌上却没人说话,慢条斯理各自吃好,而后各自去刷碗。
这又是让贾敏心里一奇。
这里的女孩子们早都习惯了,可她觉着这样也不是很好。
李征吃饭总是狼吞虎咽的,但却不吃的很急,嚼碎了才吞咽,那几个女孩子却细嚼慢咽,她们也不怕吃完会很晚。
李征刷完自己的碗筷,在东偏房里放进消毒柜,出门又去散步。
贾敏等着几个女孩子吃过,才问那煎饼里面的是什么馅儿。
“洋芋,我们也没见过,吃就是了。”鸳鸯说。
贾敏又请教:“午膳晚膳与前院都一样?”
鸳鸯道:“是啊,晌午要么炖点鸡汤再做个手撕鸡,要么炖点排骨汤,左右要有一点肉,大人小孩只是按照分量用就是。晚膳少一些,也不过依旧是一点鱼肉一点菜,太晚了饿了,再用一点稀饭果子。”
比起在荣府这当然简单多了,不要说过节日,就是平时,荣府一餐也有五六道菜,尤其鸳鸯跟着贾母,琳琅满目的菜品她见得多了。
但在荣府吃的饭,她如今总觉着味道一般,按照李征的说法叫做“营养”也不如这边的。
她们才过来一月有余,如今个头都长了一些,人也比在那边看着气色好多了。
贾敏暗暗观察,几个洗锅刷碗之后,又用“漱口水”漱口,然后再洗过脸,打扮的漂漂亮亮,一起相约要去到水轩山榭散步。
又是一堆没见过的。
那蓝色的漱口水,贾敏试了一下竟然有薄荷的味道。
她们也不用胭脂水粉,一人几个盒子摆开,脸上抹一点水一样的东西,噼里啪啦拍打一番,又扑上一层不知什么粉;再不用青黛,拿着她们自己说是眉笔,大约也是用青黛做成的,细细地描画柳眉。
胭脂?
她们不用胭脂,说太贵。
……
“这又是什么?为何不是胭脂纸?”贾敏不好多问,黛玉指着口红问。
她看到琥珀用过,丫鬟们绝大部分用的都是胭脂纸,富贵小姐们用的是口脂。
平儿笑道:“口红,我们以前也没见过。”
好,那么这无色的口红又是什么,看着犹如油脂?
平儿想想道:“似乎叫什么润唇膏来着。”
贾敏就以为这肯定很贵。
是很贵,因为别人没有。
但绝不比老祖宗留下的金贵,就算是实用主义者李征也坚决认可老祖宗留下的那一套更有价值而且价格本就应该是顶级的。
但那实在太贵。
鸳鸯在荣府的时候,用的胭脂水粉算不上是顶级的,她哪怕是一等大丫鬟那也只是丫鬟,胭脂水粉都要自己买,凭她一月二两银子的例银也买不起好的,倒是贾母一年有赏赐,鸳鸯毕竟是她身边的甚至最亲密的人,赏赐的胭脂水粉价值不菲。
在给女孩子们现代化妆品之前,一次李征看到鸳鸯拿着一丁点青黛,正犹豫要不要少研磨一点省着点用,他便问了一声,得知那拇指大小的一块青黛便要十两银子。
那是值那个钱的。
当天李征询问几个女孩子每年在化妆上要花的钱,那时候才她们六个,便约莫至少需要数十两近百两银子。
她们都算是一等二等丫头,用的当然比一般女儿家用的要好得多,但种类比较少。
如抱琴,每月她都要拿出三五百钱买胭脂水粉。
没法子,不要说农业社会,便是工业时代那些手工传统工艺产品也十分昂贵,在现代要三五千买到的传统工艺品,在农业社会价值翻倍都算手艺人亏了棺材本。
索性李征让她们不用花钱,自己在农贸市场找了找,找出价值也不菲的化妆品。
可那毕竟是工业化产品,一套全套的化妆品下来算二十两银子四五千元,女孩们能用多久了都,算下来不但体面而且更便宜。
贾敏有家教,自然不肯用别人的化妆品,只拿了润唇膏给黛玉试了一下,觉着好,鸳鸯便取了两支送给她们。
这个便宜,李征都说了,要看到小姐妹小朋友冬天嘴唇干裂,给人家送一支没问题。
贾敏称谢,仔细看几个女孩子,那口红颜色都各不相同,便问鸳鸯看了一板三十多支口红,心下顿时有些意动。
女儿家喜欢这些没错,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也没错。
有那个条件,让自己更美一点怎么了?
可她觉着这恐怕比她用的更贵。
因为用起来更简单,颜色也并不比她用的口脂淡而种类更齐全。
遂与黛玉使眼色,黛玉问起“价值几何”,这可把几个女孩难住了。
她们哪知道。
贾敏遂知要找李征询问商议,她倒不在意,毕竟是个妇道人家了,可李征好不好说话,会不会感觉被冒犯很难说。
于是一边聊着在会芳园廊下散步去,贾敏又说起口红颜色种类。
很奇怪,几个女孩都能牢牢记住各种颜色的名称。
李征就不行。
他前世有个前女友,两人经常对喷,喷着喷着便喷不下去的那种。
那前女友总问他,喂,死直男,可知我口红颜色种类?
李征哪里知道?
他便反问:“二百五,可知近代化经历了哪些步骤?”
前女友哪里知道,李征乘胜追击:“罢了,谅你也不知道,问你简单的。你可知自然三原色?”
也不知?
“那只好用三岁智商题目了,你可知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李征一边说一遍写,“来,我教你。”
前女友勃然大怒,厉声质问:“你可知大洋彼岸有多少性别?”
K.O!
那玩意儿一天一个变化,每月几十个注册商标,我哪里知道?
到如今,他也不知女人的口红到底有什么颜色各自都叫什么名称。
过不多久,李征自前院里回来,贾敏又使眼色,黛玉恼怒。
这人就爱逗我,还让我去问她?
那不就是口红么不用不行吗?
但看在母亲巴掌难防的情面上,黛玉问道:“大王,那口红与口脂有何区别之处?”
李征想想,笑吟吟道:“欲知其别,须先答个问题。你可知海棠红与粉桃红之别?”
黛玉果然一跺脚,再也不想理他。
李征笑道:“我也不知,故此也不知口红与口脂之别。只是前者方便,后者价格昂贵且使用不便,要试试吗?吱一声便有。”
黛玉沉默一会:“吱——”
然后马上鼓着腮、瞪着眼,满脸“不许笑我”的威胁,细细的柳烟眉也成了八字眉。
李征放声大笑,这个林妹妹可爱的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