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取了太祖太宗画像,又拿了宫里珍藏的硕果仅存的一些汉唐建筑资料,实际上相当一部分都是两宋时期的人想象着画出来的。
而后便准备告退回家。
太上皇拦住他问道:“那王府,用十根龙柱怎么样?”
“臣实则不想要这个,红柱绿瓦的建筑多好,王府用龙柱仿佛庙宇似的。”李征委婉表示。
他不太想用这个是真,也是要告诉太上皇他对皇位没兴趣。
你们太祖太宗的子孙用这个就行了,我就是个藩王之后。
太上皇顿时改变了主意,他本想着武烈王宫要用最特殊的,有封号的亲王最多只能用两层须弥座,武烈王宫三层,还要加汉白玉栏杆。
至于龙柱,他还真没想一定要用。
什么福王鲁王用了几根龙柱,哪有什么用处?
承天门外的千步廊还要用龙柱呢,比能比千步廊龙柱还要多?
而且朱红色的柱子衬托得大门也更有威严。
可李征这么一说,太上皇顿时来了脾气。
以不喜欢来糊弄爷?爷没那么傻!
于是随手丢给李征一颗金印:“回去考虑北伐事务,东城不去看了!滚蛋!”
李征一看,这不是渔阳郡王之印么,这么快就铸造出来了?
当然不是昨天才开始筑造,郡王印信宫里有不少,那是礼部筑造好以备急需的储存。
昨晚太上皇亲自盯着内帑的工匠刻上渔阳郡王之印,今天一早就拓印了几份,一份留在宫里存根,一份送到宗正府备案,另一份送到礼部想天下各府县通报此事。
李征带着印一走,太上皇找来一张白纸在上面描绘。
武烈王宫门前要有九龙壁,现有的那个太小了,得制作二十五丈长的。
王宫大门要在三层须弥座上,放大一下承天门(天安)楼,用“面阔九间、进深四间”就可以了。
王承恩这次没自己凑上去找骂,这王宫大门虽然用的是九间,可门楼用的是重檐歇山,而且是绿色琉璃瓦,自然是“次天子一等”。
再加上新修建的皇宫要用汉唐规制,压根就用不着用三层加栏杆的须弥座彰显天子威严。
但太上皇自己设计了一款王宫大门廊柱。
五对十根汉白玉龙柱,用五种龙型图案浮雕。
龙柱上方为圆拱形,涂以青天红日;下底座摒弃现有柱础石形制,用长宽各三尺的四方形。
这就已经严重僭越了!
王宫大门廊柱用“天圆地方”,那不是僭越,那是往死了僭越。
可太上皇还觉着不够,他还在柱础石部位描绘出“海水江崖”图案。
这龙柱叫什么?
这叫江山重托、海天游龙!
那,真的僭越了?
怎么僭越?
太上皇自己设计的,谁敢说他僭越?
他只要不把太宗皇帝踢出太庙自己当“大虞圣祖皇帝”,他怎么僭越?
“拿一张那个黄纸过来,誊抄后与皇城设计图放在一起,不要放在前面,就告诉那帮神仙,武烈王宫就要这么修建!”太上皇吩咐,“你拿去让皇帝看一看,看看再添点什么。对了,还要上彩色,要不然白花花的,那是福王鲁王的标准,档次太低。”
皇帝认为可以,让王承恩找来“龙凤呈祥花罩图案”和“龙凤合鸣藻井图案”,并要求曹化淳告知工匠:“王宫前殿要用和玺彩画,后宫要用和玺彩画和旋子彩画,叫工匠们设计好,朕要亲自过目。”
两个大太监又钻在一块嘀咕,曹化淳揣测:“该不会真是陛下的私生子?”
王承恩怂恿:“要不曹公公去请示一下皇后?”
……
滚!
这么一会,李征拎着金印抱着太祖太宗画像及二圣自画像才回到王府,他顺路看了一下南都西城如今的大概规划。
跟在身边的锦衣卫小旗与铁甲军们对五张画像赞不绝口。
五张画像?
皇帝还画了一张张皇后和二位贵妃的画像,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很清楚。
想想办法,在能表现后宫风采的时候,趁机宣传一番当今母仪天下的张皇后和二位贵妃娘娘。
这张画像别人可不敢看,李征十分欣赏。
尤其三位娘娘的画像,这是皇帝的手笔。
老李家就太祖皇帝是个土鳖,太宗皇帝可是个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高人。
太上皇年轻的时候就很有绘画水平,老来画技越发老练,宫廷画师多有不如。
皇帝在西安府就藩时,闲来无事也学了绘画,天赋高,人家虽然“略懂一二”那也是了不起的水平。
“去找夏侯湛他们,能在出征之前多捞点功劳就多捞点,这时候跟别人客气什么!”李征责令。
众人立马往北城跑,李征自己抱着画像到会芳园。
不想林妹妹在,带着小老弟正在园子里散步。
“大王有礼。”林妹妹摁着小老弟脑瓜儿连忙问好。
她自己却也不曾失礼,但也没那么正式。
李征笑道:“林妹妹也有礼,你母亲去码头了?”
“是,给家父送那些牛奶去,不放心让别人代劳。”林妹妹奇道,“大王带了什么回来?”
“四代皇帝画像,还有皇帝陛下手绘皇后娘娘以及二位贵妃娘娘的画像。”李征先介绍艺术品,再举起手里的金印,“这个没什么价值,砸核桃的。要吗?送你玩耍。”
林妹妹探头一看,顿时白了一眼,小嘴儿说道:“大王真是了不得,金印软塌塌的能砸核桃?”
“林妹妹吃的核桃就得金印砸,要不要?”李征说着递过去。
林妹妹呵呵,指着天香楼说:“大王快去看看罢,二舅母的妹妹、薛家的那位姨妈来了,哭的很让人心酸。”
“李净这老儿又怎么欺负人?”李征讶然,“或者是王家要一千万两银子?”
林妹妹往旁边一跳,惊疑不定上下打量这人。
你专门生来吓唬我是么?
一张口一千万两银子,你当我见过么?
我都没见过的,你拿来吓唬我干什么?
李征看着就乐,看到林妹妹又气呼呼的、小孩脾气地剜了他两眼,便与姐弟二人去天香楼,顺口问:“林妹妹不怕这里?”
“怕什么?子不语乱离怪神,敬而远之。我心里不想它,它便不在。何况,大王是主人,那些人是强贼,大王自无主人怕贼的道理,我可是客人,自也不怕它。”林妹妹偏着头,一手揪着小老弟,一手拿着一缕头发玩,说着还奇怪地道,“大王该不会怕它?”
这“怕它”二字,音调提的就很高,意思无比清楚。
我都不怕,你还能怕?
李征看看自己的手,好想扭着那张小嘴叫她说话便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她哪来这么多说辞?
于是他也问道:“你外祖母家又闹起来了?”
林妹妹小虎牙又有点蠢蠢欲动。
就知道,这聪明的大王肯定知道母亲是不放心他们姐弟如今在荣府那边待着。
那边都快吵翻天了。
贾政整顿通政司,贾赦贾珍急了眼。
你把盟友的人全都赶走了,盟友还能与我们结盟么?
贾政置之不理,只说“忠君爱国之道”。
今日一早,贾赦便去找贾母评理,贾母懒得理他,也没拦着他闹腾,就这么一会,荣府简直都要打起来了,连一群仆从也泾渭分明分成了两拨。
可这时你知道就行,干嘛要那么阴阳怪气的欺负我?
外祖母家闹翻天了,你又让我越发不痛快?
李征笑道:“所以没事就来这边待着,随便他们谁不喜欢你,老太君是心里疼你的。”
“那是,外祖母让珍珠陪着母亲去码头,又派了紫鹃来领着我。哦,就是以前的鹦哥,外祖母叫她跟着我,便改了名叫紫鹃。”林妹妹透露,“今儿一早,外祖母还让珍珠以后多帮着大表姐。”
李征眨眨眼,紫鹃跟着黛玉这没问题。
可袭人……哦,如今还叫珍珠,她跟着元春?
这倒很好,袭人什么也不好,那也有一个谁也比不了的好,她跟着谁便一心只有谁,抱琴如今离开了元春,若袭人能照顾元春那也是好的。
“还是叫袭人的好,对不住了宝兄弟。”李征心里想,嘴里道,“老太君身边不是还有个珍珠?这位姑娘家里姓花,我见过她几次,人品温和端正,是个好姑娘。林妹妹既说起这个姑娘,我想起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这么一句,不如叫袭人的好。”
林妹妹很无所谓,可在进门的时候,她见李征脸色顿时严肃,也不复与她说笑时候那温和。
当时林妹妹心里喜悦,哼,都说人家没规矩,岂不知这个好朋友每天要想那么多事,难得能松弛。
他又与人家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该守的规矩自然要守着的,可若是一直端着,那还怎么做好朋友?
“人家是但大了点,皮了那么一点,可又不是不知礼数。待心里拿着戥子看待人家的,与待这个好朋友,人家当然要分出区别才是。”林妹妹心道。
而且这个好朋友很喜欢人家皮,这样不好么,为何非要千篇一律用一个脸色对人?
李征先进门,瞥见薛姨妈红着眼睛,王夫人陪着,王熙凤在下首作陪。
遂让她们坐着,李征回头,看着林妹妹拉着小老弟过了门槛,才往自己的宝座走了去。
林妹妹扭扭嘴角目光低垂,哼哼,看见没,这样的好朋友,还让人家一本正经、恭恭敬敬?
“他可不喜欢!”林妹妹心道,“别人不知,人家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