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走出承运殿,在台阶上站着,扶着玉带笑道:“太祖皇帝每与人谈论,经常自称‘农而军,兵而贼,终而为大盗方打来了老朱家江山’,你二人身为太祖子孙莫非不知?记住,敢掣肘孤北伐打敌人,你二人便是国贼,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孤刨了你两家祖坟,天下人拍手称快!”
那两个脚底抹油,撒着欢冲出王府,跳上轿子大声呵斥:“快走,快走!”
李征冷笑,要转身继续去看地图,李言又转出来,再三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大王,真刨啊?”
“只要朝廷里有人掣肘,便先刨了这两家祖坟。”李征道,“不过不能分开刨,要一次性全部刨出来,否则二圣会阻拦。”
李言拜服:“大王真是条汉子!”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曹化淳的声音:“哎哟,两位老殿下哪里去?”
福王惊道:“曹公公?你来做什么?”
“咱自然是来传诏武烈王,老皇爷有请。”曹化淳揶揄道,“鲁王老殿下,老皇爷才说要让承平侯、顺义侯留在吴太后身边成长,料定你老殿下必然不会有意见,你有意见吗?”
鲁王一呆,催着轿子飞快往府里跑。
他妈的,本来想搞事,结果把屁股漏出去了。
福王大喜,连忙道:“太上皇真有此意?皇帝怎么看?”
曹化淳冷笑道:“福王老殿下,皇爷自然是仁慈的,不肯有什么疑心。咱家却是个多疑的,方才与老皇爷说起这二位侯爵,咱家想着,这也不能鲁王一句话,说他们是戾太子与两个庶人之后,他们便是戾太子与两个庶人之后。怎么,你福王老殿下能给福王作保,保证那两个就是?”
福王狂喜不已,当即也催促轿子快走,这下他可有挟持鲁王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曹化淳憎恶不已。
走大门进了院,曹化淳笑容满面,急忙道:“大王快走,老皇爷急忙有请。”
有请,还急忙,这么着急?
李征换赤红龙袍,一面问曹化淳:“有什么要紧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到那两个,老皇爷十分不满,说是要请大王去好洗洗眼睛。”曹化淳叹息道。
李征错愕,太上皇看自己的亲孙子不顺眼,却叫我去看什么?
曹化淳苦笑摊手道:“老皇爷说,想起大王这样的阆苑奇葩,再看那两位,唉,丑的眼睛疼。”
李征有没有震惊不管,李言震惊的如遭雷劈。
就是说咱们好好看看,仔细想想,武烈王威风凛凛相貌堂堂那是没的说。
可“阆苑奇葩”这是形容这样的好汉子的吗?
那不管,太上皇觉着是那一定就是。
李征赶到奉天门,才进了右红门——这个可不能出错,出了错必被弹劾。
这时皇帝甩着袖子从武英殿出来,看来是要回文华殿。
见李征来了,皇帝忙让他站在月台下,手搭凉棚仔细看了许久,踱步过来拍着李征后辈自夸道:“我不如那三个杀伐果断,可他们有一事永远也比不上我,哼哼,永远不行!”
李征满头雾水,又不好多问,只好恭送皇帝施施然、陶陶然,走两步哼一句,也不知哼哼什么,反正怪好听。
“陛下这是?”李征询问曹化淳。
曹化淳也奇怪,可看着皇帝心情很好,他心里也很好。
遂打探:“大王,不骗人说,皇爷到底有多少希望?”
“说不好,但希望是绝对还有的。”李征道,“问题是,给的药为何不用?”
曹化淳忙正色道:“可不是对大王有怀疑,听说能强身健体,老皇爷没事还要两个扔嘴里,根本没有怀疑。”
……
李征对此毫无办法。
他配的药有中药也有西药,应该说是有两三成希望,最起码让皇帝有子嗣的。
可摊上这么一个病人,还多了一个不务正业的爹,他这个医生就是比华佗先生还厉害能有什么用?
一时进了武楼到武英殿院子里,只见太上皇搭着椅子在月台上翘着腿晒太阳,台阶下站着两个青年。
李征目力惊人视力远超旁人,只定睛一看,摇头笑道:“原来是这两个。”
“大王见过他们?”曹化淳讶然。
“吴应来踩点,那两个伪装成军卒跟在军中。”李征好笑,“堂堂龙子龙孙,竟然猥琐到这种地步。”
这不但是他对那两个的评价。
太上皇听到武楼外脚步声响,忙运足目力看去。
只见楼堂口红光一闪,李征犹如骑在马上的大将大步而来,那恪守着臣子本分却绝不含胸藏颈的气派,似乎天生就把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都踩在脚下一样,叫太上皇满眼都是喜悦,心中直赞叹道:“人言少年郎当器宇轩昂,我直见满天下达官贵人家子孙们富丽荣华,却不曾见有对得上这四个字的。”
再仔细看处,心中又道:“如今有了,还是我们家的,这可把遍天下的少年人都比下去了!”
再转眼一对比那两个,只见他们低着头,低头便低头,为何弓着腰?
宫里的奴婢都比他们气派!
“形容猥琐,气质下流,何足成大事?便是当了君王,也是个婆娘都瞧不起的熊人。”太上皇恼火。
但那两个见李征来,竟不约而同一瞬间都挺起腰杆,似乎要特意让李征看到他们的脸。
“陛下,诏臣有什么吩咐?”李征叩拜道。
太上皇指着那两个道:“瞧,给你示威来了,人家的意思是说,人家是养在王府、长在吴太后手里的,可比你气派。”
“两个当不成人君的东西!”李征不加掩饰直言,“前日吴应来王府踩点,这两个当先锋,臣当时见他们年少,还奇怪吴应怎的找了这两个年轻的当兵,不想是太上皇之血脉。然如今天下已定,皇帝陛下正春秋鼎盛,用不着别人来‘分担江山社稷’。不论什么福王,什么鲁王,亦或者什么戾太子之子,他们均为小宗,皇帝才是天下之主。”
“好!”太上皇大喜,拍手赞道,“我就怕你这坏小子不肯说实话,好,这话说得好!那三个早就被废掉了,何来资格为皇帝分忧?”
那两个王子当时便大哭,一边哭一边偷偷打量太上皇神色。
太上皇还真就不看他们,只觉着看一眼真的丑的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