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道:“陛下何必与他们生气。这两个是陛下儿孙,若说不喜欢便不喜欢,却不能不当子孙。”
太上皇张口欲言。
李征道:“至于什么福王鲁王,什么四王八公在后头给他们撑腰,叫他们坏皇帝陛下江山社稷,臣方才已经警告过那两人,若说不好,臣先刨了他两宗祖坟,将他祖孙三代守墓的姬妾都分给别人当老婆去。”
太上皇哈哈大笑,那两个气得当时脸都青了。
太上皇拉着李征要让他坐下,李征便在椅子旁边坐下。
“你记着,这两个不是人物,你若出征在外,这些人竟妄图篡位,你要南下勤王。”太上皇交代,“我给你个实实在在的底气,皇位传承,只能在皇帝一脉,旁人想都别想。哪个叫得太大声,你宰了他们。”
李征笑道:“臣自当尽忠职守,不过这两个用不着,他们没那能力,安稳当他们的富贵闲人就是了。”
“人家有野心,不听话!”太上皇斜视。
“不听话就打,打一打,再打一打,野心就没了。”李征道。
“好得很,就要你这个说法!”太上皇大喜,问那两个,“方才说了半天,你们只说如何思念朕,莫非你们进宫见吴氏时,竟没有能与朕说话机会?”
那两个跪着就哭。
可太上皇眼见他们只会哭,越看便越讨厌。
“大点的那个是戾太子之子,小点的是魏王之子,比你大几岁。”太上皇与李征道,“你瞧,祖传的眼泪多,戾太子当年便是这么胁迫朕,魏王那个小王八蛋更会。三个成年王子,竟一起堵着才会走路的皇帝,朕亲眼见她们竟然敢图谋不轨,他们还不忍,伙同吴氏好一顿哭,以为朕真就信了他们。”
李征惊道:“陛下之意……”
“重耳在外而安,这故事你不会不知。”太上皇叹道,“朕让皇帝去西安府,自那时便有了易储之心。”
那就难怪吴氏对皇帝那么讨厌。
她恐怕是看出来太上皇的意思的。
“你猜错了!”太上皇知道他的想法,随口道,“吴氏不喜欢皇帝,只不过是皇帝出生时,不但不哭不闹,还正是吴氏之父手中就寝之时,吴氏认为是皇帝克死了她老子。哼,他爹不学好,一天到晚跟小老婆厮混,他不死有天理?这老婆娘,还真不愧是祖上给人算过命的出身。”
李征忍俊不禁,但心里很惋惜。
就位这么点事,吴氏竟终生把皇帝当仇人,时时刻刻恨不得害死他。
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就不是个东西,而且皇帝继承朕的江山,还断了她老吴家一件大富贵。戾太子正妻,正是吴氏侄女;代王魏王长子全都是吴家的女儿所生养,那三个孽障自相残杀死了,岂不就断了吴氏效仿前明魏国公徐达之路,将他河南府吴氏打造成与国同休之天下第一外戚野心?”太上皇愤然。
李征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
“可当今圣上莫非不是吴氏血脉?”李征不解。
“人家觉着不够呗,大概也还是有老李家的江山,将来换一个老吴家的嫡派子孙上去当以当皇帝的想法的。”太上皇嘲讽,“他老吴家祖上给人算命,就没算出老吴家就没有当皇帝的命格?什么东西,也想当皇帝!”
李征连忙劝说:“皇帝陛下会伤心。”
“也就是我这个儿子好,从不因为本事不及人嫉妒人,也不因被人害过要报复人家。他这个皇帝当的委屈!”太上皇说着说着不由落泪。
李征却道:“便是没有那么多人喜爱,皇帝却有太上皇独宠,又有天降的孙太后关照。再后来皇后娘娘与二位贵妃娘娘与皇帝陛下不离不弃生死与共,可见老天爷也是讲公道的。”
“对对对,你这个说法很好啊!”太上皇大喜。
那两个就十分痛恨,大约是从来没有吃过苦,竟敢不断地瞩目李征。
李征懒得理,两个被鲁王当肉票的货色,要什么没什么,与他们计较,岂不是有失我武烈王的身份?
在他们没当皇帝之前,看在太上皇情面上不弄死他们,此外谁把他们当人看,谁就不要想干正经事了。
太上皇也懒得看那两个,叫曹化淳亲自带着送到春阳宫去见吴氏。
他与李征要说北伐之事。
那两个大喜,离开时看着李征,似乎要努力的挤出满脸的桀骜不驯。
就是能力实在差,半天也没寄出来,倒把自己弄的似乎脸皮痉挛。
二人走后,太上皇问起北伐准备之事。
“不能急,臣了解前线那些将领。他们说好听点是谨小慎微,说难听点叫挟寇自重,从最东边的袁崇焕到最西边的陈奇瑜,这些人哪一个手底下没留下足够多预备?”李征力劝,“这个时候,让他们与贼寇对峙,正好方便我们看清敌情。”
太上皇赞同。
“但不能再等太久,年前一定要北上,”李征试探,“臣打算过徐州后,在河南郑县或洛阳按兵不动,对内整合各方军头,对外是放假消息迷惑敌人,到时候只怕弹劾会多一些。”
“他们弹劾什么?你是九边总制,不经过你的手,他们的奏章怎么发到中枢?谁上书弹劾谁必定与外廷勾结,到时候那就不是罢免几个官员!”太上皇惊道,“你不知皇帝已经给江北诸将,包括孙承宗都发了密诏,命他们北伐之后不得不经过九边总制擅自发奏章到行在?”
李征心里又是一沉。
他搞不懂二圣凭什么这么信他,可人家这么信他,他心里压力巨大。
太上皇宽慰:“但管去做你的,头一次打不好,后续的粮草军卒都会送到,不用怕咱们人少。咱们人少,可咱们家心齐,外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要怕。”
李征叩谢。
不想那么多,打好这一仗,至少要打出个“隆治武功”,也要给太上皇打出一个良好的史书评价。
他们足够对得起我,我也要报之以成就。
忽的有孙太后身边的女官来报,说薛姨妈在兴庆宫哭诉了半天,只求见皇帝。
“太后说,皇帝陛下正会同大臣,特遣奴婢来请太上皇陛下旨意。”女官低着头偷眼大量李征,口中报道。
在她们这些女官心里,这个人可是个大魔头。
去荣国府的姐妹差点被他给整死了,皇帝陛下还说,这宫里要是不安分,就让此人来整顿整顿。
而且他还在内帑横行无忌,听说几千万两银子都给了他。
这人惹不起!
太上皇没管,听到这消息琢磨一下,从椅子上下来,抢了李征半个蒲团,筒着手抹了抹鼻子,肩膀碰了一下李征。
李征哪敢和太上皇并肩,只好要下一个台阶坐着。
“你下去我也下去。”太上皇不满,威胁住了才得意道,“我还是有办法吧?说说,这薛家,眼看着要被鲁王福王给吃干抹净,救不救?”
李征道:“陛下之意,便是臣本意。”
“我没想法主要是,就一个早就没什么用了的皇商,你要说有些旧情还真有,当年薛公待我也是有一些帮衬的。可你要说无情,这薛家也不是东西,四大家族乃至四王八公全靠他们赚取银子壮大实力,早就和咱们家不贴心了。”太上皇无所谓地道,“所以,管不管我都没想法。”
见李征似乎也没什么想法,太上皇就说:“那就不管了吧,他们家女儿去给那两个孽障当侧室,那也是个活不成。薛家叫王家联合这个王那个王灭掉了那也没什么要紧的。”
而后好笑道:“这个孙氏,皇帝小时候她就当自己养的,这也就算了,如今都三十多的人了,她还舍不得累着。她这个人,这辈子哭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也只能落得个和吴氏同为太后之尊的结果。”
李征能想得通,孙太后这是为了避免皇帝要么维护薛家而和外头那些王公贵族起冲突,要么不维护而让那些人得寸进尺以为皇帝好欺负。
所以她就把这个难题提给太上皇让他处理。
李征问那女官:“这位薛夫人带了什么礼物?”
女官道:“现银一百五十万两。”
“留下,这个要留下!”太上皇连忙改口,“那什么,你去告诉这个薛夫人,她女儿要去鲁王府,宫里给她个身份,不就是侯府侧夫人么,不值钱,百五十万两银子刚好买得到。”
女官叩首要去。
“慢!”李征连忙叫住女官,与皇帝道,“陛下,薛家这个姑娘臣虽然没有见过,却有过一两次打交道。以臣看来这薛家的姑娘很有本事,若真有了身份,未必就不能得到鲁王府的支持。倘若能展露一些才能,鲁王可不傻,他不会把人才送给陛下的孙子。”
太上皇讶然,薛家的女儿还有这能力?
那当然,宝钗既能八面玲珑,又可相机而动,正给她跳出谋求通过荣国府实现阶级跃升的更高层次舞台,她未必就不能成为贤内助。
“这个薛姑娘的确是个人才,臣本还想要见一见她,”李征道,“薛家经营多年的商业渠道非常有用,他们与倭国、安南乃至西洋的交流,足以给我们以助力。但这也无妨,薛家倒了,臣有的是机会拿到薛家那些做事的人,可若给这位薛姑娘身份,又让她得了鲁王府支持,那就只能用刀子说话了。”
太上皇点头:“了然!”
遂回头吩咐:“告知这个薛夫人,她家女儿还在选秀,名帖都送到司礼监来了,哪个胆大包天敢要回?你告诉她,什么这个王那个王,哪个来逼迫,朕给他们做主。”
再与李征道:“好女子要留给你,哪怕在家里当个女官,也决不能给敌人增加助力。”
李征颇觉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