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萧思衡带着金世遗出门逛街。

练霓裳去找曲洋的孙女曲非烟，测试她的根骨，展露高深剑术，免得收徒的时候，搞出不必要的幺蛾子！

金世遗自幼生活贫苦，拜师后不是在牧场读书，就是在宗门潜修。

好不容易有出门逛街的机会，欢快的好似哈士奇，看什么都有趣。

作为掌门嫡传弟子，金世遗每月都有零花钱，看到喜欢的玩具，直接掏钱买下来，萧思衡不会多说什么。

孩子都是喜欢玩具的。

不能无限放纵，玩物丧志，也不能太过压制，强行抹杀孩童天性。

金世遗不是慕容复、霍天青，身上没有任何厚重包袱，只要完成功课，所有业余时间，可以自由的安排。

萧思衡甚至不想让他太刻苦。

练功一段时间，就出去玩几圈。

逛街、听戏、跳房子、撸熊猫！

张弛有度，才能维持最佳状态。

对于金世遗这种绝世天才而言，不需要每天打坐六个时辰，他需要的是保持最佳精力，学习两三个时辰。

天资不足的，要靠时间弥补，勤奋刻苦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否则宗门凭什么把珍贵的资源用在这些人身上？

没有天赋，那就用勤奋做敲门砖！

天资超凡的，尽量提高见识，这种人不需要日夜打坐练气，而是需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识名山大川，经历人心险恶，最终领悟出自己的武道。

“这位兄台，我有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保管能让兄台满意！”

一个流里流气的青皮，轻轻拉住萧思衡的衣袖，表情异常的猥琐。

萧思衡猛地想到某些特殊经历。

——开大卡车困在公路，一个神秘兮兮的家伙过来，问你要不要盘？

——主要场景是两个人表演，偶尔变成多人，特别好看，特别刺激，掏钱买过来，发现是郭德纲相声集。

然后，萧思衡敏锐地发现，这家伙虽然流里流气，但绝对不是青皮。

太早了！

现在才几点？

现在是辰时二刻，起床的要么是有正经工作的，要么是练武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早早起床打熬筋骨。

哪家混混能起这么早？

都特么当混混了，还特么在深秋时节顶着寒风早起？脑子有病啊！

能在秋冬时节，坚持早睡早起，有这种毅力，找个糊口的工作不算难，肯定不愿意做游手好闲的街溜子。

这是很正常的江湖规矩。

最早总结出这套规律的是丐帮。

——正常乞丐不会讨早饭！

——正常乞丐不会去当铺讨饭！

然后，这条规律扩展到那些走街串巷、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混混。

萧思衡笑道：“小老弟，有什么好看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

“我这东西，特别好看，你听说过轩辕黄帝么？这是他留下的宝贝！知道轩辕黄帝最有名的是什么吗？”

“御女三千，飞升得道！”

萧思衡一派正人君子模样，好似自己说的是励精图治、文成武德。

混混：你特么比我更像混混，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满脑子都是女人，你不是玄心正宗的“掌门夫人”么？你们不是崇拜九天玄女么？你应该说玄女传艺奇门遁甲啊，说什么御女三千？

“看兄台的模样，阁下应该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此言有些不妥。”

“小老弟此言差矣，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咱读书求的就是娇妻美妾、升官发财。

我直抒胸臆表达出来，比道貌岸然之辈强多了，那些秀才举人，哪个不是在朝堂求名求利、求财求色？”

“人家至少没说出来！”

“那就更显得虚伪！”

萧思衡冷笑道：“穿着儒袍念着四书五经的就是贤士？穿着破衣烂衫表情流里流气的，一定是混混么？”

混混：你咋把实话说出来了！

江湖规矩，看破不说破啊！

“你是哪家的探子？”

萧思衡冷眼看向混混。

混混只觉得空气粘稠数十倍，好似两座大山压在肩头，若非经历过非常严格的训练，见识过诸多武道强人，恐怕只这一眼，就会翻白眼昏过去。

“萧公子的眼力果然厉害，在下红叶斋编外人员，代号九五二七。”

九五二七拿出一块身份牌。

萧思衡满脸黑线。

编外人员？

这特么不就是临时工么？

人家正式编号只到四字头，小老弟直接排到了九，水平真特么高！

九五二七，真是好编号。

看起来顺眼了很多！

“让我猜猜事情的经过。

曲洋在古墓中挖掘到了宝物，应该是武功秘籍，用古文字书写，曲洋不认识这些文字，找老学究去翻译。

那个老学究是红叶斋的人，你们破译部分文字，发现了曲洋的秘密。

这个秘密多半和轩辕黄帝有关。

然后，喜欢搅屎的一字头，喜欢布局的二字头，喜欢权势的三字头，喜欢财富的四字头，同时开始行动。

衡阳城内气氛压抑至极，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是你们搞的鬼吧？

让我猜猜你们把情报卖给了谁。

白莲教，这个肯定有。

明教，看你的表情，显然也有。

这么多人知道的秘密，天命教肯定也会知道，肯定会狠狠地插一手。

你的眼中闪过几分得意，似乎我只看到表面，没有看到最深的算计。

说明还有势力参与其中。

这个势力很显然不是白道宗门。

南方武林、结构严密、情报细致、擅长潜伏、高手如云，这是哪家黑道帮派的特征呢？很明显是权力帮！

想在这么多人手中虎口夺食，权力帮来的是天王，或者是护法，甚至可能是柳五的‘双翅一杀五凤凰’。

我的推论有没有错误？”

萧思衡拍拍九五二七的肩膀。

九五二七双腿酸软，瘫倒在地。

可怕！

太可怕了

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些情报是能推理出来的么？

这特么不符合逻辑啊！

九五二七不知，萧思衡早就知道曲洋的存在，也知道曲洋手中有非常非常重要的宝物，方才他提及轩辕，于是故意诈了一句，并没有真凭实据。

至于推测到白莲教、明教、天命教之类的势力，因为他们擅长搞事，喜欢做搅屎棍，与红叶斋臭味相投。

推测到权力帮，是在察言观色。

随口胡诌一个概率最大的宗门，然后根据九五二七眉梢的抖动，嘴角的抽搐判断真假，进而推理出情报。

这不算特别牛叉的本事。

萧家牧场有个隐居多年的智者，名叫邵庄，曾经背下来一卷地图，在某魔道巨擘面前背诵地名，用精细入微的察言观色能力，推理此人的老巢。

根据邵庄的说法，无论多么擅长隐藏的老狐狸，听到熟悉的名词，眉梢眼角肯定会有变化，只要速度够快，不给反应机会，不让他挤眉弄眼的演戏，就能层层递进，就能把情报问出来。

这个过程是非常枯燥的，需要超强的记忆力、极致的反应能力、登峰造极的观察能力，以及坚定的信心。

“看你的表情，我都猜对了！

我知道红叶斋的规矩。

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我会按照你们的规矩，支付等价的金钱。

别摆出这副吃了狗屎的表情。

四字头的理念是：钱就是钱，不分高尚和卑劣，这里有两根金条，谁能说清哪根是高尚，哪根是卑劣的？

我记得四字头的大管事说过，就算他贩卖情报的时候，对方暴怒，一剑捅他个透心凉，只要他没死，从鬼门关爬回来之后，双方仍旧能做生意。

就算是杀父仇人登门做客，只要对方付出金钱，保管出售真实情报。

我既没有拔剑砍你，也没对你拳打脚踢，只是吓唬两句，不至于吧？

起来，说说情报！”

萧思衡提起九五二七，提着他走到早点摊位，点了两碗豆腐脑，给他加了点儿辣椒酱，示意他尝尝味道。

九五二七长叹口气：“曲洋挖掘到姬鹤鸣姬鹤舞的墓穴，里面有刻录如来神掌心法口诀的铜鼎，他把铜鼎文字全都拓印出来，除了如来神掌，铜鼎有没有记载别的，曲洋有没有得到姬鹤舞的天残脚，我们暂时无法确认。”

“还有么？”

“姬这个姓氏的重量，想必萧公子比我更明白，尤其记录秘籍的不是书卷竹简而是铜鼎，更是惹人遐思。

我们把情报分别出售给白莲教、天命教、明教、权力帮，并且明明白白告诉这四家宗门，别的人都知道。

其实不用告诉他们。

所有人都知道红叶斋的爱好。

任何宝物的情报，我们都会至少卖给两家人，除非有人愿意买断。

萧公子，这个情报值多少钱？

请您支付情报费！”

“如果我说值一碗豆腐脑呢？”

“那就只值一碗豆腐脑！”

九五二七端起碗，稀里哗啦的喝下去大半碗，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在寒风瑟瑟的深秋清晨，能喝到一碗热辣滚烫的豆腐脑，绝对是一种享受。

“算了，不坏你们的规矩。”

萧思衡扔出一张银票，去找在路边玩耍的金世遗，九五二七笑了笑，端过萧思衡的碗，把豆腐脑给喝光。

“占便宜的滋味儿真不错啊！”

九五二七伸个懒腰，打算离开。

“这位客官，豆腐脑三文一碗，五文两碗，您还没给钱呢！”

“刚才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没给钱，还拿走了三笼包子五根油条，您是不是该……”

老板搓了搓手指头。

九五二七想把桌子举起来，狠狠拍在萧思衡的脑袋上！

考虑到双方武力值的差距，九五二七决定忍了，萧思衡，得罪我，你算是踢倒棉花了，老子就忍你一次！

红叶斋有很多奇葩规矩。

有的是各个字头的管事定的。

有的是幕后大老板制定的。

如果萧思衡没给情报费，用一碗豆腐脑搪塞，以后永远不可能做生意，就算给出万两黄金，也绝对不行。

这是大老板制定的规矩。

如果红叶斋弟子在外消费，那么他们必须给钱，赊账是肯定不行的！

这是四字头大管事制定的规矩。

九五二七是编外成员，必须遵守所有管事的规矩，吃饭必须要给钱。

……

练霓裳捏了捏曲非烟的肩膀，满意的说道：“丫头的根骨很不错，有资格做我的弟子，继承我的剑术。”

曲非烟翻了个白眼儿。

“这位老前辈，您的剑法还是留给自家孙儿吧！我才懒得学呢！”

“你！刚！才！说！什！么！”

练霓裳站起身子，居高临下，一字一顿的怒视曲非烟，天魔力场无声无息散溢而出，空气冰冷了七八度。

“老前辈……”

“嗯？”

“这位漂亮的大姐姐，你的语气比我爷爷还老，我觉得你是……”

“咳咳~这是收徒的套路！”

练霓裳收起气机：“丫头，我看你的天赋很不错，做我徒弟吧！”

曲非烟道：“你能教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

“衡山刘长老的回风落雁剑，能一剑落七雁，你能做到么？我的剑法，不敢说很高明，但我见过厉害的！”

曲非烟得意的仰起脖子。

“锵！”

曲非烟拔出腰间短剑。

寒芒一闪，桌上的虾球鱼丸，尽数被劈成两半，整整齐齐排列好。

练霓裳笑道：“就这？如果你在劈开虾球之后，再挥剑穿起来，至少在做厨子方面，我算你登堂入室！”

“你来展示个厉害的！”

“看好了！”

练霓裳并指成剑，指尖催发三尺长的剑芒，忽上忽下，游移不定。

挥手拔下一根头发，抛到半空，剑芒一闪而过，纤细的秀发被剑芒竖着切成了两半，轻柔的落在桌上。

看到剑芒的时候，曲非烟已经目瞪口呆，看到剑芒削头发，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见到了神仙。

曲非烟见过的剑法高手中，最强的莫过于刘正风，能勉强用三尺长剑催发出剑芒，切金断玉，锋锐至极。

用手指催发，那是万万不行的。

刘正风曾经对她说过，剑芒凌厉无比凶煞至极，非常难以操控，能把剑芒如臂使指的，都是顶尖的剑客。

练霓裳不仅如臂使指，还能用剑芒竖着切开头发丝，剑法之高，远远超出曲非烟的想象，心说这位老前……这位漂亮师父，当真是神仙中人啊！

“丫头，现在知道厉害了。”

“知道！知道！知道！姐姐的剑法高深莫测，比神仙还要厉害，姐姐莫非是仙女下凡？姐姐肯定是仙女！”

“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徒儿拜见师父！”

曲非烟后退数步，跪下磕头，随后端起桌上的茶碗，递给练霓裳。

“徒儿给师父敬茶！”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练霓裳的大弟子，你的根骨很不错，就是根基差了些，需要用汗水补足！”

“有没有速成的办法？”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