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谷雨城内。

由羽忧与她的师姐秦雪君全权负责的山海司临时行官的考核，已经结束。

小五凭借出色的表现，在三百余位修士中脱颖而出，成为通过考核的三十人之一。

这山海司考核通过率仅为一成，不可谓不低。

其实真正的考核远远比这次的临时考核要难，但紧急关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尽快收拢人才来用才是最关键的。

小五也算是占了便宜，还有一层与羽忧的薄弱关系在，若是正式考核，大概率会落选。

至于这些通过考核的修士，大黎该如何保证他们对于大黎的忠诚？那便是使用问心镜。

早在小五考核结果出来之时，站在羽姑娘身旁的那缝着半身黄符的女人便说过，每一位通过考核的修士，都将要经受过问心镜的考验，若是通过了，便才算正式成为一名临时行官。

若在这次江南东道的行动中表现优异，那么便可成为正式行官，享大黎俸禄。

而现在，就在陈金秀几人决定回到谷雨城求助小五之时，他便正在准备接受问心镜考验的路上。

羽忧与秦雪君带着小五，向着一间由厚重岩石建成的屋子走去，屋内没有任何光源，仅有敞开的大门处漏了光线进来。

进屋前，羽忧停下脚步，她知道小五在自己双目不能视物之时替自己办了不少事，此刻也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放心，这问心镜并不会询问你的私事，只考验你对大黎的忠心。”

小五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尽力挤出一个笑容：

“多谢羽大人提醒。”

羽忧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古怪，便好奇询问：

“你好像有些紧张？”

这些日子与小五的接触，她知晓此人乃是一个十分大胆又细心之人，面对这问心镜的考验，应该根本不会觉得紧张才对。

毕竟在她眼中，问心镜便是最简单的考核项目之一，只要对大黎忠诚，连一条狗都能通过考核。

小五无奈地笑了笑：

“羽大人这话说的，您瞧哪位通过考核的修士在这里不紧张？”

羽忧想了想，赞同了一声：“这倒也是。”

只可惜，小五与其他修士紧张的点并不相同。

秦雪君瞥了一眼小五，面无表情，这些日子她自然也知晓此人算是自己的师妹培养的亲信。

“进来吧。”

“是。”

小五跟着秦雪君走进石屋，身后的石门发出沉闷的声响，重重地关闭了。

屋内彻底没了任何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啪，秦雪君打了一个响指，石屋内亮起黯淡的光芒。

只见小五的身前，伫立着一扇巨大的镜子。

它的内部仿佛有混沌之气在旋转着，宛若一个黑洞，深邃又神秘。

它并非似水银镜那般锃亮，小五站在它的面前，也未见镜子中照印出小五的身形。

“站着别动。”秦雪君命令道。

闻言，小五低头往自己的脚面看了一眼，却见脚下踩着的根本不是地面，而是与身前的问心镜一般，乃是混沌又无序的黑洞。

小五瞳孔微缩，他见到了似乎有血迹在那黑洞之中交糅着，是有问心失败的修士陨落于此了吗？

秦雪君又打了一个响指，那黯淡的光芒也消散了。

石屋内重归寂静，小五看不见任何东西，包括那扇所谓的问心镜。

小五一直在等着秦雪君提问，可过了很久，也再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是走了吗？

还是已经提问了但自己没听到？

又或者是根本就还没提问，是故意晾着自己？

小五自认自己的感官并未出现问题，所以便耐心地等待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依旧没能听见秦雪君的声音，小五的内心开始烦躁起来。

那缝着黄符的女子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取乐吗？

还是说想要以此方式来放松自己的戒备，让自己在问心镜面前露馅？

小五心中对此嗤之以鼻。

雕虫小技耳，不足为虑，毕竟自己对大黎确实是忠心的。

此时此刻，小五便开始在心中暗暗计数起来。

他倒要看看，这秦雪君的耐性究竟如何！

怀着这种心情，小五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万八千四百四十息，一万八千四百四十一息，一万八千四百……”

“咦？方才是四十息还是三十九息来着？”

终于，在当小五数错了时间之时，他的情绪终于发生了变化。

这种置身于虚无的感觉，一时间让小五的心底产生了一些恐慌。

他不禁怀疑，这是否是大黎设下的一个局。

便是为了设计自己，让自己在问心镜前露怯？

小五紧闭双眼，陈金秀，老二，老三……未婚妻小玉，一个个人影在自己面前闪动。

在头儿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进了山海司，有好处一定会想着弟兄们的景象，与小玉定下婚期，许诺她后半辈子定会享尽荣华富贵的山盟海誓……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播放着，小五的信念变得坚决起来。

自己一定会往上爬！爬到更高的位置！兑现这些诺言！

另一边，秦雪君与羽忧正透着一面水镜，观察着小五的反应。

这间石屋是做了特殊处理过的，体感的时间会被大大拉长，所以饶是小五数了一万八千多息，在两人眼中，也不过是小半刻钟罢了。

秦雪君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镜，双手抱胸：

“耐心，疑惑，自信，不安，恐慌，坚决。”

“他的情绪变化虽多，却也还算正常，调整情绪的速度也挺快。”

羽忧白了自己的师姐一眼：

“秦师姐，正常人早早就该接受提问了。”

“此人可是你指名要给他一个参加考核的机会的，师姐又怎能轻易让他进入山海司？万一他图谋不轨呢？”

秦雪君笑呵呵的，只是那面容看起来十分渗人。

可还是听了羽忧的话。

石屋内，响起了秦雪君的声音：

“大黎永泽县修士刘义。”

终于来了，小五精神一震，应下：

“小民在。”

“吾问，你加入山海司的目的是为何？”

“变强，往上爬！”

……

“吾问，在山海司考核中，你是否使用了违规手段？”

“否。”

“吾问，在山海司考核外，你是否使用了违规手段获取考核名额。”

“否，我只恳请羽姑娘给我一个参加考核的机会，羽姑娘只是为我这个散修提供了考核时间等散修无法得知的消息而已。”

“吾问，你接触行官羽忧的目的？”

“与羽姑娘结识乃是偶然，羽姑娘是我兄弟几人的救命恩人，我很感激羽姑娘，但也憧憬羽姑娘所展现的力量，所以希望她能成为我的引路人。”

“吾问，你是否有攀附并贿赂行官羽忧的行为。”

“否。”

……

滋滋滋，这一回，秦雪君停顿了好一会。

似乎在通过问心镜确认小五的回答。

小五心中有些忐忑，因为他知道，很快，真正的考研就要来了。

“吾问，你是否有过背叛或者背弃誓言的行为。”

果然来了！

小五咬着下唇，短暂犹豫过后，他下定决心说道：

“有，我答应过未婚妻要在约定的良辰吉日与她完婚，但为了踏上修行路，我食言了。”

滋滋滋。

秦雪君的声音又停下了。

“吾问，你是否有过对大黎不利的背叛行为？”

此问一出，在小五未曾意识到的情况下，他丹田内的炁，突然以一股古怪的回路在经脉中运行了起来。

他那阴冷的炁中，有一缕无法察觉的金色，正在朝着心口流去。

小五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否。”

“我刘义，从未做过任何危害大黎之事，今后也不会。”

……

“吾问，你是否拥有对大黎不利的信息？”

这一个提问十分刁钻。

让小五不由得呼吸一滞。

显佑伯主大人乃是自己道途的引路人，而那位大人很有可能乃是一尊前朝正神。

按理说前朝正神确实是对大黎不利的。

可至少在自己的认知里，大人并未做过对大黎不利的事，也未指引自己几人去做过。

而且，大人究竟是不是前朝正神，这一点在自己这里，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毕竟大人并未表明过自己的身份，一切都只是自己几人猜测的罢了，祂只是庙社毁坏，金身破损罢了，就能是前朝正神了吗？

小五想了想，还是决定答：

“否，我的认知里，并未有，也未曾有过对大黎不利的信息。”

滋滋滋。

这一次，秦雪君迟迟没有继续说话。

在秦雪君与羽忧的视野中，只见问心镜中的混沌之气开始疯狂地聚拢，只要镜中呈现出小五的身形，那么便说明他的话里掺了假！

可混沌之气虽然有些狂躁，但始终未能具现出小五的身形。

这说明，问心镜认可了他的说法。

秦雪君看向羽忧，说道：

“师妹，看样子你找了个颇有本事的帮手。”

羽忧撇了撇嘴，没有回话。

小五一直在等，却始终没见自己像自己见到的那缕血迹一般被绞杀，这才松了口气，迟迟没有新的问题，看样子自己应该是过关了？

……

“最后一问，你认为如何才能证得大道？”

小五双眸一凝：

“唯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