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支子，很清晰地明白自己正在畏惧，在逃避，畏惧黑棺之威，逃避身上所负身份的职责。

他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出海离开了大黎的版图，事后定然会遭到大黎的清算。

眼下他所乘的这艘渡船，尚且并未驶进深海，此时若是想要反悔，说不定还有得到大黎宽恕的余地。

他陷入了长足的痛苦与摇摆之中。

山海司令牌正在不停地震颤，说明不断地有消息传给自己，而他数次将令牌取出，却未敢有勇气查看。

嗡嗡！

哪怕他根本不想再去思考这些破事，可震个不停的山海司令牌却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十二支子捏着自己的山海司令牌，吞了口唾沫，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喉咙：

“我……至少该将那两位大人的尸身，还给大黎……”

他伸出僵硬的手臂，抚摸自己的令牌。

就在这个时刻，却突然有一道刺目光芒，自令牌上射出。

并在空中缓缓凝聚成了一道光洁的水镜，模糊的人影徐徐显现。

望着身前出现的熟悉面容，十二支子却是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落下。

“未大人……”

那道身影并不是大黎天子，而是此时此刻正在大黎皇宫代行天子之职的未宫。

除了未宫之外，他更是还看到了白金录的身形，出现在了水镜之中！

连这位都现身于太和殿，这便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未宫是一个充满威仪的女子。

此时此刻，她端坐龙椅之上，头戴金冠，身披鎏金云纹裙，面对水镜中痛哭流涕的十二支子，却未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这种姿态，子在大黎天子司马烁身上见了无数次。

而这位执掌二十八星宫中未宫的女子，虽然因为大黎先帝的祖谕，她并未拥有确切的名分，可所有知晓内幕之人都知道，她便是当今皇后，一位长生境大修。

虽然这样有些不合规矩，但除了司马氏长辈之外，也无人敢反对。

不过子的心中却又不免生出一丝疑问。

未宫大人通常都不在长安的皇宫中，在镇守某个极凶之地，如今却身处太和殿，甚至坐在金色龙椅上，那陛下去了何处？

陛下不在，并让未宫代行天子之职的话，那她便代表天子之威，这也是子跪下的原因。

“子。”

她略显冷淡的声音从水镜中传来。

子情不自禁沉下了头。

“即刻起赶回京畿道，便不治你畏战怯敌之罪。”

十二支子的身子微颤，既然未宫大人已经如此说明，那自己畏战逃跑一事，定然已经被对方知晓……

他脸色阴翳，沉默了。

未宫蹙起娥眉，声音更冷了几分：

“你铁了心要走？”

子依旧没有发话，只是抬起头来，双目无神：

“未宫大人，您别逼我了……”

未宫冷声斥问：

“看样子，你不信本宫的话？”

子将头瞥向一旁，没有回答。

未宫说的没错，子此时还真就不信未宫的话，哪怕她正坐在龙椅之上。

可理智告诉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不管身份再怎么尊贵，境界再怎么高，她依旧不是当今天子。

哪怕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认为她是当今皇后，她始终不是皇后。

她的话，在此时的子眼里，没有任何说服力。

自己若是真的回去，那她言而无信将自己押入大黎天牢治罪，自己也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如果是司马烁在这，他可能还真就调转方向赶回京畿道，可前来问责自己的，偏偏是未宫和白金录！这反而更坚定了他离开的决心！

白金录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厉声呵斥，也是提醒：

“子，你真敢渎职怯战！？”

子深吸了一口气，身形跃动，带着水镜来到了渡船的甲板上，如此一来，未宫与白金录所能见到的，除了他之外，便是茫茫大海。

他这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白金录脸色微变：

“你！冥顽不灵！”

而未宫的脸色，也变得危险了起来。

“子，你真当渡海离开，大黎便无法将你捉拿归案吗？”

此时此刻，下定决心的子，也不再听未宫的威胁，自顾自道：

“无非都是死，但至少出海后，我还能自己选择是站着死还是坐着死。”

“你们并未直面过那玩意儿的威能，又怎知它将会在整个大黎散播绝望？”

他似是看开了，神色也舒展开，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未宫大人，您知道吗，您一直都很傲慢，应该说所有的长生修士都很傲慢。不错，跨越那道坚实的壁垒后达到长生境的修士，在这片天地也没多少个，每一位都值得自傲，我若是长生修士我可要比你们还盛气凌人，不过嘛……”

子话锋一转，脸色也阴沉下来：

“申宫大人也是长生境，但在那东西的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你们也别想用大黎律法来压我，说实在的，在我眼里，与那玩意儿所带来的恐怖与绝望相比，大黎天牢便宛若稚童游园一般。”

“不管你们要治我罪也好，还是怎样，我都不可能再回去面对那东西。”

接着，他嘴角微翘：

“同时奉劝未宫大人一句，别浪费力气在我一个堪堪过六境，唯有遁术上的了台面的废物身上了，或许唯有将三大镇国之宝同时请出，才能将其镇压吧……”

说罢，他便打算单方面切断通讯，可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申宫大人与酉宫大人的无头尸身，我已经放在了两具冰棺之中，这便将地址告诉你们，至于他们的头颅去了何处？呵呵……”

“什么无头尸身？依我看你已经疯了，为了逃避罪责竟连这等谎言也能编出！”未宫根本不信子说的话。

子没有理会她，将自己所得到的一部分情报，以及两位十二支大人尸身存放的地点，传给京畿道后，子便运转体内的炁，将山海司令牌震得粉碎。

水镜失去了媒介，自然便也无法再继续维持。

身处太和殿的未宫，脸色阴沉如水。

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长生修士，更是当今皇后，竟然被在十二支当中实力与地位均是倒数的子给轻视了！

这叫她如何能忍？

况且本身便是子畏罪潜逃在先，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了，没想到却是被对方如此对待！

可未宫虽然生气，却也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很快便查看起子传回的消息，并与羽忧传回的消息进行比对，同时嘴里呼唤道：

“白大人。”

“臣在。”

“子任职十二支时，所寄存的那一缕神魂，如今藏于何处？”

每一位十二支在执掌二十八星宿十二宫时，都会被动地在山海司总司留下一缕神魂，通常由白金录看惯，大黎可依此来回收十二支的星宫权柄。

而此时的未宫，便准备先收回对方十二支的能力。

“还在臣的手里。”

“你将它……”正准备制裁子，收回他所执掌的星宫能力的未宫，却在看到子的消息后，神色越发凝重：

“这……”她瞳孔微缩，有些难以置信。

若非真的无法联系上申和酉，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且慢！”

她急忙拦下正准备去取那一缕神魂的白金录。

白金录很是诧异地望着她，却只见她脸色很是沉重。

未宫幽幽开口：

“白大人，恐怕我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子了。”

······

碧梧谷。

顾流去看了一眼林喜人的状态，正如青槐所说，她的突破进程已到了最后关头，恐怕再有两三个时辰便能成功晋升到中三境。

还有点时间，顾流叮嘱青槐好生护法后，便决定先将先前收拢到的香火，拓展一下自己的神道。

“如果能就此踏入地上阴神之境，那我的本体便可上天入地，再无拘束！”

顾流心中如此想着，却也是十分激动。

自打两百多年前的那场大战过后，自己的本体便几乎再也没离开过那座已经破烂不堪的庙社。

哪怕是现在，也只是依靠分发给各个下属的愿力分身，以及寄宿在信徒尸体上的化身在外行动。

前者约束太多，只能降临在下属的身边，而后者虽然自由，却受肉体凡胎限制。

唯有让自己的本体挣断那一道道由大黎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才能彻底天地逍遥。

顾流打开自己的信息，只见金色字符在眼前流转：

【姓名：顾流】

【当前境界：阴官】

【掌握神通：封鬼敕令，阴神监世（高级），阴兵借道，鬼束神缚】

【神道开辟：50.00%】

【当前香火：45280（品质：紫），9600（品质：白）】

【当前愿力：17500年】

【当前下属：陈金秀（庙祝），顾安（化身），任卫明（阴差），青槐（右判官）】

“好一段时间没有看香火与愿力了，没想到竟然已经攒了这么多！”

一看数字，顾流也有些惊了。

这些香火与愿力，大多都是青槐和陈金秀日常杀鬼反哺给自己的，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在陈金秀阴职晋升过程中所得。

当然还有一些是来自百傀为自己准备的香火镇，他们都是些平民百姓，无法提供大量的高品质香火，却胜在稳定。

“嘶……”

“看起来有些不太够的样子。”

顾流简单的计算了一下，发现若是将所有香火都开辟神道，那自己神道开辟的进度，似乎还差那么一点点，才能达到百分百。

【是否消耗45280（品质：紫），9600（品质：白）香火开辟神道】

“是。”

随着顾流心念一动，大量的香火被他灌注到神道开辟的进程当中。

【香火-45280（品质：紫），-9600（品质：白）】

【神道开辟：96.24%】

“果然！”

望着那就差一点的进度条，顾流很是肝疼。

自己攒了这么久，没想到竟然还差一点。

这种临门一脚的感觉，如小猫挠心，实在是让顾流很是烦闷。

憋屈了数百年，他早就想要用真身遨游天地了，此时眼看就能离开那座破败庙社，他怎么能善罢甘休？

可问题是，此时此刻他也找不到什么地方再去收拢剩下的那一部分香火啊！

这该怎么办？

恰好，也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了正时不时将金身碎片取出盯着傻笑的青槐。

金身碎片？

对啊！

顾流精神猛然一震。

先前秦雪君在碧梧谷与那位五通邪神交手，并成功将其斩杀，而散落的金身碎片，可都是由青槐去收集了回来。

如今其中的八成，都还在顾流自己的手里，尚未吸收。

顾流急忙将那些金身碎片取出。

“也不知这些够不够……”

正在认真为林喜人护法，偶尔才情不自禁欣赏一下自己的金身碎片的青槐，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令人脊背发冷的视线。

有人要抢自己的金身碎片！

她慌忙将碎片收好，警惕地转过头望向身后。

可见到的，却只有顾流的身影。

“奇怪，是错觉吗？”

青槐挠了挠头，自然没怀疑顾流，毕竟她自己手里的都还是大人赐下的，大人又怎会觊觎那点？

可她猜错了，对她手里那一点金身碎片虎视眈眈的，还真就是顾流自己。

“若是吸收了这一部分，还不够的话，那便只能先借青槐的一用了。”

顾流如此想着，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一丝惭愧之意也没有。

望着那些新鲜的破碎金身，顾流有些心情激昂：

“你可是身受数百万人敬仰的五通邪神，希望你这具分身，能够给力一点。”

说着，顾流便开始炼化那一部分金身碎片。

【正在炼化金身碎片（有主）……】

不同于先前林景川所赠的那块碎片，这一部分的主人通济尚且存世，所以碎片也本该属于祂才是。

随着炼化的进行，信息栏也发生了变化。

【正在炼化金身碎片……】

有主二字不见了，那原本属于五通邪神的气息，正在被抹除，如此一来，这些金身碎片便成了精纯的香火愿力的集合体。

顾流心无旁骛，认真地吸收着这些金身碎片。

【吸收金身碎片……】

【香火+4000（品质：紫）】

【愿力+2000年】

“4000紫色香火？”

“现在应该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