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炼器室中锻造新飞剑的常陵仙君,方才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出现在了昆吾仙山之上。
以至于常陵仙宫外的那株长生桃,竟然也开始凋零。
这是何其骇人的死亡力量?
何人竟敢擅昆吾山?
常陵仙君身形瞬息化为一团云雾,下一息便出现在了长生桃的附近。
只见那本茂盛的桃花,如今却似落雪一般,不断从枝杈上脱落。
尚未落至地面时,竟也从粉白之色变为枯黄,其含有的磅礴生命力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夺了去。
常陵仙宫本就是建在长生桃的根系之上,若再不阻止,说不定长生桃本体也会被那股力量吸取生机,导致仙宫崩塌。
“是那位阴府使者来此?”
常陵仙君开口问道,却突然眉头一皱。
原以为是哪位阴府的高位存在来了此处,可没想到,映入他眸中的却是一整座凡间土地!
像是被什么人生生从地上挖了出来,搬到了此处一样。
这种手笔……
芷儿施展了偷天窃日阵后累个半死,刚想休息会儿一会儿再去禀告仙君,没想到仙君竟然亲自来了。
“仙君!”
“您要的剑匣,芷儿给您搬回来了!”
她指了指那片足足有十里之宽的土地,似邀功一般地叉着腰。
仿佛在等着仙君夸奖。
她是没办法应对那玩意了,但将其整个搬回昆吾来,还是能够做到的。
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
常陵仙君略微感知了一下,果然便发现那股死亡之力,是来自这座搬运而来的土地。
祂抬手,微眯起眼,几乎没忍住要一掌拍死自己这道童的冲动。
可又望着芷儿那全然不知错的模样,终于还是一甩袖子,冷冷骂了一句:
“你这憨货。”
“今日起罚你去执炉三年。”
芷儿那满脸的笑意当即就僵在了脸上,虽然三年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完成了仙君的嘱咐,为何还得受罚?
“仙君!我……”
“嗯?”
常陵仙君面色平淡地望着她,芷儿后退两步,小脸慌乱,额角流下汗来。
她明白,仙君这副表情,是要生气的前奏。
仙君生起气来,实在是……
她身子颤了颤,默默低下脑袋,像泄了气一般:
“是,仙君。”
而后化为一道流光,乖乖地去了常陵仙宫的炼器室中,轻车熟路地执起那练炁炉来。
“不过三年罢了!”她如此安慰自己。
······
在对那自以为是的芷儿略施小惩后,常陵仙君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座显得十分突兀的土地上。
死亡力量还在外泄。
“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轻挥衣袖,便有仙力升腾,将整座土地尽数笼罩。
“禁!”
一声禁字落下,那股连昆吾仙山的生机都能掠夺的死亡力量,便被他施法隔绝了。
一层薄如水膜一般的屏障,将芷儿费大力气搬来的土地包裹了起来,连同整片鬼蜮一起。
如此一来不管是阴炁还是黑棺所带来的力量,便尽数被隔断在了这层屏障之中,再无法影响到昆吾山。
而没了黑棺夺取生机,那颗长生桃的枝杈,很快又生出了朵朵嫩白的桃花。
“哼。”
常陵仙君冷哼一声,身形一闪便钻入了屏障之中。
鬼蜮中尚且还有不少并未被清理完的恶鬼,灵智不高的它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迎接的是什么。
常陵仙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满脸嫌恶之色:
“昆吾山,容不得你们这些腌臜鬼物!”
只见他眉心上的桃花印记一闪,袖间便有两缕青蛇飞出。
两柄飞剑速度极快,顷刻间整座天地便都被无尽的剑光刃影填满。
那些本就被黑棺吸收了生机的枯木,在这漫天的剑气之下瞬息之间便被斩为齑粉,不复存在。
而那些因为阴府之门大开而从阴府中逃出的鬼物们,自然也无法逃过被碾碎的命运。
“呃——!”
一时间,整座被分割出的鹤峰岭,便彻底被鬼物凄厉的嚎叫声所吞没。
这两柄飞剑,远比登楼剑的速度更快,效率更高!
许多鬼怪上一秒还在哀嚎,下一秒那本刀枪不入的坚硬身躯便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窟窿。
再下一秒身形便彻底被轰杀至渣了。
不过只是一个呼吸之间,那漫天剑雨便又重新化为两柄青蛇,缓缓飘回常陵仙君的袖中。
而此时此刻,被芷儿搬回来的这部分鹤峰岭,便没了任何声音,万籁俱寂。
放眼望去,也只能见到似被一剑削过,光秃秃的平坦土地,哪里还能看得出一丝江南意味的地貌?
常陵仙君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满足地点了点头。
“这才像话。”
剔除完所有不入眼的事物后,他这才缓缓向着土地的中心飞去。
也唯有在那个地方,他方才所变化出的剑气,感受到了强大的阻力。
常陵仙君越靠近那口黑棺,便越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自己,就仿佛那玩意儿正在抗拒一般。
“给我过来!”
他索性张手成爪,紧紧一收,那黑棺所在的一小块地方便被他隔空抬起,拘至身前。
而他也终于见到了彩鳞口中那诡异无比的黑棺。
常陵仙君的神情有些惊叹,其实黑棺并无什么特殊的,不过是凡木所制,可他却分明望见了,有一道道实质的死气,在黑棺的表面不断地游动着。
那是一种至高无上,唯有在生命走向终点时才会短暂出现的力量,不知这棺中究竟是何等存在,竟能携着这等力量出现在世间!
“这……实在是令人意料不到。”
常陵仙君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着。
就连眸子之中,也浮现出了一抹疯狂之色。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我那尸山血海剑,正愁未能寻到合适的剑匣蕴养,此物不正合我心意?”
“这等厚重的死气,若是尸山血海剑能够汲取其中哪怕一丝,便也能成为这世上排名前三的神兵了吧?”
常陵仙君十分兴奋,甚至已经开始设想自己那柄尸山血海剑在经过这口黑棺的温养后,一旦祭出便能散播死亡,使得天地哀哭,神鬼荡泣。
“昆吾仙术·袖里乾坤!”
他一挥大手,那被隔绝开的鹤峰岭碎片,便缓缓缩小,最终化为一颗铜钱大小的珠子,落在常陵仙君的掌心之中。
他将那枚袖里乾坤珠捏起,放至眼前仔细地观察着内部:
“此物着实神异非凡。”
“那大黎来的使者,倒是给我送了一桩大机缘!”
“可不能让那些讨人厌的家伙知道,我得将其带回去,好生琢磨一番!”
若是能够将其制作成剑匣,那自己的尸山血海剑炼成之后,杀力与品秩都将提高数个级别!
也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两道身影破空而来。
其中一身披金丝云裳,眉心点有一朵梅花印记的优雅女仙,率先落至常陵仙君的面前。
在她之后,又有一位少年模样的道人落下。
“常陵。”梅花女仙开口。
常陵仙君不动声色地将那枚袖里乾坤珠收起,向着赶来的两位同道行礼:
“见过天香仙子,初云天君。”
少年模样的初云天君一挥袖,开门见山问道:
“常陵,方才我与天香仙子一同喝茶,忽然感知到一股厚重死气落向昆吾山,这道死气还是瞬息而至,不知从何处而来,仿佛是被空间搬运术法挪至此地……”
一边说着,他一边打量四周,并未发现那股死气的踪迹。
“可待我与天香仙子将要赶到时,那股死气便又不见了,你可有什么头绪?”
常陵仙君露出惊疑之色:
“原来二位也感知到了?”
“方才我也正是察觉到那道死气,这才从炼器室中出来。”
“你们也知道,我最近在炼制一柄新的飞剑,若没事不会随意出来走动的。”
天香仙子蹙起了精致的秀眉: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陵仙君惊讶:
“仙子这话是何意?我也不过是比你们早到片刻罢了。”
初云天君是个直率的性子,当即便竖起眉毛,质问道:
“常陵,你可莫要在我们面前耍心眼。”
“那道死气分明便落在你那株长生桃近处,你的地盘你不知道?”
常陵仙君面露苦色:
“初云,这无恩无仇的,我也没必要诓骗二位,于我又有何好处?”
“若是真的骗了二位,日后你们明了真相,我岂不是白白恶了二位?”
这话一出,天香仙子和初云天君皆沉默了。
常陵说的没错,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撒谎。
只不过两人对常陵的话都不太相信,毕竟他们深知常陵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说的话自然也成立,但前提是自己二人并不知晓那股死气的作用。
不过两人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哪怕是明知常陵的话很可能并不是真的,也没有理由强行做些什么。
毕竟这是对方的地盘。
天香仙子扭头,遥遥望了长生桃树一眼。
它的枝杈上,全是新开的嫩白花芽。
“今年……你这长生桃花似乎开得有些晚了。”
按照正常的四季时令,桃花此时该是正值盛开的时节。
“是呀,许是去年冬日冷了些。”
常陵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去。
天香仙子盯着桃树望了好久,这才终于对他说道:
“既然你这边没事,那我与初云便不打搅了。”
她轻挥衣袖,便转身飞往空中离去,初云天君望了一眼常陵仙君,又望了望空中的离去的天香仙子,最终还是选择跟上了天香仙君。
两仙渐渐远去,常陵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上翘的嘴角便也缓缓坠了下来。
最终变为阴戾的神情。
常陵已经不在意什么会不会被发现自己是诓骗那二人的,若是自己能够将那口黑棺琢磨明白,又何惧那二人?
不过是比自己早些时间修得地仙之境罢了,整日摆个臭脸,瞧不起谁呢?
“哼。”
常陵仙君轻哼一声,再一挥袖便出现在了炼器室中。
望见归来的仙君,正在执炉的芷儿,急忙加快摇动手中的蒲扇,害怕仙君再次责罚自己。
“芷儿。”
“仙君,芷儿在!”
芷儿急忙抬头,殷切地看向常陵仙君,希望他能撤销对自己的处罚。
而常陵却只是轻点身前的虚空,便变化出一道门来:
“自今日起,我需要闭关一段时日,常陵仙宫关闭,再不见客。”
芷儿愣住了,怎么好好地突然就要开始闭关了?
可她不过是个道童,又怎敢去质疑仙君的决策?
只能乖乖地点头:
“晓得了。”
······
另一边,昆吾仙山离长生桃数千里外的空中。
初云天君与天香仙子正在并肩飞行。
初云天君有些不耐烦地询问:
“天香,你难不成看不出常陵那小子在撒谎吗?”
天香仙子白了他一眼:
“你都能看出,我怎会看不出?”
“你……”初云天君指着天香仙子,有些气闷,却还是一甩袖子道:“我不与你计较!”
“那道死气定然是落在了常陵的地界,你说,他为何要瞒着我们?”
天香仙子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正如常陵所说,他近段时日,心力都放在了锻造新飞剑上。”
“这个节骨眼还外出走动,显然是与他的那柄飞剑有关。”
初云天君微微瞪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那道突然落至昆吾的死气,与他的新飞剑有关?”
“十有八九。”天香仙子点了点头,继续道:
“只要他不越界,你我也不好拿他怎样。”
“我方才见到了,那株长生桃枝杈上的桃花,可都是新发的。”
“前些日子我路过此地时,长生桃可早就开满了花。”
初云天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那常陵可能有大事瞒着自己。
“这该死的常陵,还真敢在我面前耍心眼子!”
天香仙子提醒道:
“他定然是在谋划着什么。”
“同样是地仙,可他却是只能待在昆吾山的边缘,心中自然不忿,对你我也定然未有善意。”
“而且我听说,他昔年收的弟子金猿,在凡世陨落了。”
“且小心些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