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戚兄当面。”康大宝闻言偏头一瞧,便看到了一张盛满笑容的丑脸。
“多日未见世兄,真让小弟想念得紧。”戚多罗笑着堆出满脸褶子,肉麻话不要钱地说出来。
“嘶。”康大宝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这家伙往日里仗着有个炼器师亲爹,筑基期后娘,骨子里都透着一股衙内味儿。
可自上次在铁西水筑基大典见过过后,便对自己这么客气了。
不对,今天怎么还要客气许多?着实有些让人不习惯。
“康某惶恐,”康大宝淡淡客气一声,戚多罗却接着说道:“世兄若有暇,可否一起饮杯薄酒。”
“不瞒戚兄,我受了铁前辈嘱托,正要去不色前辈官邸拜谒一番。”康大宝面对戚多罗的热情有些不适,只好搬出两位筑基真修的名头来搪塞他。
“呀呀呀!不意世兄如此受得二位前辈青睐,”不意听了康大掌门的推辞的言语,这戚多罗反倒更加殷勤了。
说到兴起,更是直接抓住了康大宝的袖口不放,直言道:“这倒是巧了,不色前辈官邸外头,便有一间好酒家,世兄先去拜谒前辈,小弟在外头候着便是。
世兄好容易来此一趟,小弟忝为地主,难道还能让世兄一场酒也不喝便回去么?”
两家毕竟有交情在,戚多罗都将话说到了如此份上,康大掌门自不好再行推脱,只得与戚多罗一道行到了不色的官邸。
门口的沙弥见是康大宝去而复返,旋即笑迎道:“师父闻听道兄来了,甚是欢喜,正在堂内等着呢。”
“怎好让长辈多等,”康大掌门面上做出一丝惶恐来,先与戚多罗打了招呼,才跟着沙弥进了大堂。
堂内的不色照旧还是那副肥头大耳、笑如弥勒的模样,看到康大宝进门,脸上的笑容便又更盛了一分:“小友许久不见,风采更甚,将来你举办筑基大典,莫忘了叫我这老家伙。”
“拜见前辈!”康大掌门先不答不色的谈笑之言,毕恭毕敬,行礼作拜。
“你呀你,何必如此客气。”不色虚扶一下,趁着康大宝起身的间隙,偷偷用神识掠过后者那双小眼,心头便明了了。
暗道这胖大汉子瞳术一道天赋不浅,那瓶清眸宝液也不知他用完没用完。便是用完了,进境也还要比不色当时预测的还要快上三分之多。
这么一来,就是不看在黑履道人的面上,这小子也值得他不色高看一眼。
拜礼行过之后,康大宝也换上一副笑脸来,“得闻前辈高升,晚辈特来拜谒。”
听得康大宝言及此事,不色脸上笑得差点绽出花来,当真是被其搔到了痒处。
自唐固县矿脉那次他从黑履道人手中换得了应必过后,便挣了前程,受到了匡琉亭的青睐,被点为州廷录事。
近些日子,更是又被拔擢为州廷司马府长史,论地位只在二位司马之下,算是彻底压过了当年骑在他头上的衮石禄。
正是得意的时候呢,谁提这茬他都高兴。这倒也对,不是为了跟着匡琉亭升官发财,他一个原佛宗的八等执事,何苦来这边鄙穷苦之地?
“咳咳,都是伯爷信重。小友身为一县县尉,又是费司马的东床,也要时刻记得为国精忠才是。”不色笑完过后,颇觉自己有失态之举,干咳两声过后,打起官腔。
“多谢长史教诲!”康大宝自觉地改过称呼,又哄得不色开心一阵过后,这才言起了正事。
“哦?”不色屏退左右过后,才接过康大宝呈上来的铁西水手信,法目扫过,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下去,此后沉鸣良久也未说话。
“小友可知道这信中内容?”半晌过后,不色才开腔问道。
“晚辈不知。”
“那...”不色欲言又止,想了想,最后还是一拂手,轻声言道:“罢了,小友颠簸辛苦,我便不留你了。此后自可来州廷司马府寻我,费司马日理万机,有些小事,不消劳动大人才是。”
“多谢前辈。”虽不知铁西水为何要自己与不色传信、虽不知不色欲言又止是为什么、虽不知不色与铁西水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但康大掌宝却知道不该问的一个字都别问,闭着眼睛耳朵便是。
答完过后,不敢劳不色亲身相送,康大宝跟着小沙弥出了堂门。
戚多罗正在门外候着,看在其那位筑基后娘的面上,守门的小沙弥倒是没有慢待他,邀着他一道坐在门口的知客房内喝茶。
“世兄出来了,走走走,吃酒去。”戚多罗做出一副急色来,转头又招呼着小沙弥言道:“多谢小师傅的灵茶,等下次有暇,我带你去鸳鸯堂走一遭。”
戚多罗说完便不管被惊得面红耳赤的小沙弥了,看着康大掌门满脸期待。
“固所愿尔。”康大宝推辞不得,只得拱手谢过。
短短时间内拜了两家筑基,说起来也都是体面人物,但却愣是连个留饭的都没有。
康大掌门这时候倒也想通了,既然戚多罗执意要请客,那就当柳暗花明又一村吧,不花灵石就能吃顿好的,就算这戚多罗着实有些惹人厌,却也不是不能忍。
说话谈笑间,二人携手入了康大宝曾经心心念念的妙云斋,大好良辰正是时候!
门外是红彤彤的两溜灯笼,门内是白花花的一屋风流。
“戚掌柜来了。”有熟透的老鸨嗲声嗲气地早早迎上来,戚多罗先没理他,先帮康大宝赶开几个热情的龟公,转头说道:“置些好菜,选个清净地方,我要与世兄畅饮一番。”
戚多罗又偷偷在老鸨胸衣内掏了一把,随即才强调着说道:“不要叫些闲杂人等,我们兄弟有正事要谈。”
康大宝跟着龟公进了一处清新淡雅的院子,满心失望,几要溢于言表。
家中虽有霍樱那块美肉可吃,但难得出一趟门来,倒也不是不能换个口味。
想来这妙云斋虽不得鸳鸯堂这类分布几州的大势力,但也是不少花间客颇为认可的好去处,康大掌门许久之前,便颇想来领教一番了。
“苟日的,偏请道爷喝寡酒。”康大掌门暗啐一声,情绪不高。
戚多罗可真是没旁的心思,他今天找康大宝便真是来谈事情的。
退一万步讲,他怕是吃酒吃多了才敢请费家的嫡婿吃花酒。
落座后戚多罗掏出一盒棕榔花片,被康大宝板着脸婉拒,再换香散,又被拒绝。
说来这两样本都是于修行有益的上好灵物,偏偏一些擅长奇淫巧技的修士弄成了成瘾的消遣物什,弊大于利,康大宝向来不沾。
却不料这两番下来,见康大掌门的脸色依旧不对,戚多罗登时会错了意,他虽与康大宝认识已有些年头了,却还真不怎么了解这位世兄癖好,于是当即忙起身斟酒致歉言道:
“小弟知道世兄是高洁之士,本不该在此放浪之所宴请世兄,在此赔罪。”
“谁特么的是高洁之士!”康大宝低头骂了一声,看向桌上菜色,旋即皱起眉头。
就特么这么几个素菜,还要先谈什么事情才能吃得了?
戚多罗是个市面人,心儿早练得玲珑了,自察觉得出气氛不对,于是从储物袋中掏出两个晶莹的玉瓶来。
“这两瓶梅菉丹,是家母交待小弟,特意带来给世兄的。”
“长辈赐,为兄就愧领了,不日再去府上拜见储姨娘。”康大宝闻言坐直了身子,坦然收下放入袖中,戏肉该来了。
“家母想请世兄给黑履前辈带两句话:‘观山洞、枧水桥’。”
康大掌门皱起眉头,这些筑基真修都什么情况,把本掌门当成豢养的灵禽了,怎么各个都托自己传信?!
等等,这六个字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呢?这位储姨娘不会跟自家师叔有事吧?
于是康大宝试探问道:“仅止此事?”
“仅止此事,”戚多罗忙点头,又给康大宝将酒斟满,接着说道:“不过小弟倒还有一事想叨扰世兄。”
“贤弟但说无妨。”康大宝心道你这家伙倒会花别人钱办自己事。
“花鸳鸯有心来一道发财,霍二爷不晓事...”
鸳鸯堂?康大宝暗暗念叨一声。
花鸳鸯是平戎县鸳鸯堂的堂主,鸳鸯堂不是只在平戎县有处势力,其实在左近好些州县都有分布,其幕后掌舵的相传是位经年筑基。
是以虽然都是些做皮肉生意修为低微的女修操持,但也尽可以相对平安地赚些灵石。
但妙云斋背后也是有筑基的,就是如今的霍禀霍刺史家。堂堂一州父母摆在台面上做这些皮肉生意,简直脸都不要了!
只是当年各位筑基也有了默契,不想去触怒霍禀那个没几天活头、又与定南牛家勾勾搭搭的筑基。
是以妙云斋虽然收益不小,但也一直是霍家的独门生意。
里头虽也有几个小东家,但大抵都跟戚多罗一样,沾着些身后筑基的名头过来分润些利润,至于其身后的筑基是否为此处站台,那可不一定。
戚多罗的意思是,鸳鸯堂身后那位筑基,是要对霍家的买卖下手了?!这霍禀到底还能活几天呐,怎么谁都想来欺负一下的样子?
“嘿嘿,相传花鸳鸯在平戎县攀上了位不得了的...霍家那位小少爷服丹筑基又失败了,已有两回了。”
戚多罗话说得不多,但该说的都说了。康大宝听得恍然大悟,原来是后人不争气,那又有什么办法。
花鸳鸯攀上了位了不得的...康大宝想起了当年在鱼山宝会那个时候,兴许就是那个时候攀上的。
霍禀这些年估计也干不成什么事了,该想想怎么多留些遗泽给后人吧。不然就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其身殁过后,唐固霍家怕是要被人扒皮拆骨,刮得干干净净了。
“霍二爷我可惹不起,贤弟莫开玩笑。”想是如此想,但康大掌门却只玩味地看着杯中酒。
“哈哈,世兄得罪不起霍二爷,可霍二爷也怕世兄呀,”戚多罗话说到一半,提杯笑道:
“似咱们兄弟这类资质平平、道途无望的微末小修,苦苦修行一生求那点遥不可及的筑基机会,何其艰辛!
有些人枯坐寒窑六七十载,也难修到练气后期,到了耄耋之年才猛然醒悟,原来珍馐美人、名器山珍都是伸手可得,原来这世间这般欢乐。何其晚矣!
世兄你看看,你看看外间这些人,他们哪个不快乐!
求道是为何!何苦去求道!这山南道里一年要死多少筑基真修,又有几个能比得上霍家二爷寿昌享福!您看看,看看吧!何必去求飞升,这里就是仙界!”
戚多罗拉开绣帐,禁音法阵运转暂停,耳边传来一阵欢声。
一串环肥燕瘦的美人在池中笑语嬉戏,雪白的细肉裸露大半,白得晃眼。
池边有几名相貌不一、年纪不一的小修围坐在小圆桌边,服散饮酒一通,没了意思,便往池中扔着各色灵丹,美人们立即便作游鱼状竞相争抢,令得池边的小修大笑不止。
那些吞咽下灵丹的美人,便走出池中,坐进池旁修士的怀中,任其采撷把玩。
“酒池肉林,这不就是酒池肉林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康大掌门只得感慨一阵。
若说不眼馋是假的,他又不是那些好守戒律的释修,真没多少定力可言。
“可恨这戚多罗,好不晓事!怎么就不知道按这么招待我一回!”
许久过后,戚多罗才放下绣帐,欢声笑语渐去,这里又只剩了一屋寂静。
康大宝回味着先前的场景,心头流连,二人一时无话。
戚多罗自含了一块棕榔花片入嘴,张开嘴带着浓郁难言的香气哼了一小段小曲,随即说道:“练气修士百二十年,若天天都是这样的神仙日子,足矣啊!”
康大宝默然,练气修士寿百二年,又有几个人能活到那个寿数?
此时其袖中收好的梅菉丹瓶中溢出一股香气,与戚多罗那棕榔花片散出的浓香、桌上的酒香搅在一起。
康大掌门在不经意间,便吸了几口进去,而与此同时,康大掌门这眼中,也渐渐起了一丝迷离之色。
此时他脑中陡然浮现出了许多人的模样:各处墟市死在容居屋里烂得不成样子的散修,先前几次战阵里被阵法轰灭肉身的士卒、被自己一击挑杀的熟客...
他们跟这处酒池肉林之所待着的修士本质上并无不同,虽然穷些,但也并不是不能选。
墟市住不起了就寻个凡人坞堡好了,就算比不了妙云斋,可比起在墟市里遭人差遣、受人白眼的时候,过得肯定也算是神仙日子了。
可总有人要修行到身子行将就木、带着行气出错的浑身伤病再去找个凡人居所开枝散叶,把修行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
可下一代人往往也只会去了又回,重复着上一辈人的故事,何苦来哉。代代都是耗材,白白成了滋润上头那些高修们的脂膏!
一开始便享清福,不好么!这些道理,自己本来早就知道的呀!
何况自己跟那些人不一样,自己有的选啊!
黑履师叔是靠山、老三如今资源不缺,以后也会是靠山。
重明宗已经走上了正轨,费疏荷自己碰不了,也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地娶上几房外室,活上个百二十年。
在身故前传位蒋青,到身故后被后者放进用来安葬重明宗中兴之祖的棺材里,心安理得地享用后人门生的香火。
这哪里不好了!这样的一生或许不算波澜壮阔,但比起前世那个总被父母操心的模样,难道不是已经胜过太多了吗?
自己苦苦修行到练气八层又若何,有筑基丹又如何,定南牛家的少主服了筑基丹难道又没死吗?!
连筑基都难,难道真想要做道祖不成吗?
破葫芦和破骨头也可以给老三,他脑袋比自己聪慧,说不定就研究明白了。届时十年筑基,甲子金丹,若是运气好,还能见到他成元婴老祖的那天。
届时莫说云角州了,整个山南道仙凡,他康大掌门会怕谁啊!这不好吗!
“哈哈,这处仙境,小弟几个不但想请花鸳鸯来入一股,也想算世兄一份,您看您意下如何呢?”
见到康大宝眼中的坚毅一点点消退下去,戚多罗目中闪过一丝得意。
心道:“到底是花鸳鸯从那位前辈身上讨来的手段,拿捏姓康的一个练气小修,又哪有不成的道理。为了拉他家黑履道人下手,前辈可算是大费周章了呐!”
听得戚多罗这蛊惑之言,康大掌门只下意识地便要回声好,却在其将要开口之际,刚才还在打瞌睡的小奇闻到了梅菉丹瓶中的异香,张口狠狠咬住了康大宝掩在袖中的手指。
好在康大掌门也只是一时不察,并未彻底陷入进去。
指间的痛楚便是小奇的示警,康大宝旋即心头一紧,不动声色的将腰间佩戴的清心玉佩悄然于手中攥紧。
只是数息过去,待双眼逐渐回复清明过后,康大宝再看向戚多罗时,心已了然。
“这遭瘟的东西,定是给乃公上手段了!”
想通此关节的康大掌门未有当场发作,只是表露出已然清醒的状态,吓了戚多罗一跳过后,却又仍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厮和他身后这些人,是想要扯黑履师叔的虎皮,禾木道那群人急速膨胀的身家,有好多估计就是受了戚多罗这类人的投效。”
康大掌门只稍一想想,便知道这事情定然做不得,偶尔来欢场吃酒是一回事,但若真要把手掺进这类脏事里...
别的不说,照着康大宝对黑履道人的了解,那他康大宝在后者的眼里多半就跟禾木道那群“豚犬尔”差不多了。
享不享福另说,这买卖做不得。
眼前这个戚多罗面对是自己笑脸盈盈、有礼有节“戚贤弟”,暗地里就是令人破家灭门、迫人卖儿鬻女、差人逼良为娼的“戚老爷”。
自己上辈子跟这类人便道不相同,这辈子也不会深交。修仙者自不是神仙,但起码也要做个人!
“戚兄客气了,重明宗只能做些简单生意。”康大宝淡淡说道。
“太可惜了。”戚多罗一惊,稍显愕然,“这姓康的居然清醒得如此之快!”
戚多罗脸上浮现过一点凶光一闪而逝,旋即又堆出一副笑脸过后,又面色平静地坐回桌上,放下酒杯夹菜。
便是心知手段被康大宝识破了,戚多罗倒也没有什么紧张情绪。
此时他脸上的假笑也尽数收了回去,倒显得他本来阴鸷的模样不那么令人心生厌恶了。
只听得戚多罗边吃边言:“康道友有个好师叔、戚某有个好娘。可这师叔不是亲师叔、娘也不是亲娘...”
言到此处,戚多罗舍了筷子,似见不到康大宝那愈发难看的表情,站起身来轻声说道:“道友慢用,戚某还有些紧要事要谈。”
戚多罗出了门,康大宝则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桌上的残羹剩菜,有些作呕。
但当康大宝回过身去,发现一幕绣帐将他与那处仙境格开,不禁又深吸口气,沉鸣良久过后,终是又伸出了手,轻轻掀开。
欢声入耳,引人入胜。
“多好啊!”康大宝又不由得感慨一声,他似是有些分不清先是那些不堪的念头到底是被戚多罗手段所害而生,还是本就是他自己心中所想。
他又想起了修道三十余载里头,大多时候有的只是寮房昏暗、素床冰冷、道书烂旧、点灯枯黄...
可外间现在触手可及的便是碧水骄阳,诗酒红袖!
“多好呀...”只不知不觉之间,道心又遭蒙尘。
康大宝看到此刻圆桌边的有一粗眉修士一手挑着美人下巴嘴对嘴地将酒送进去,送完又扎进酒缸又饮一口。
前头的美人饮酒退下,后头又有美人排队等着,粗眉修士哈哈笑着,乐此不疲。
直到最后一个年岁稍小的美人轮了上来,似是被粗眉修士的胡茬剐疼稍皱了下眉头。
粗眉修士见状顿时大怒,乱骂了一声,当即摔了酒缸,反手一拳轰在美人胸前。
康大宝听到重物砸地的声音和美人的嘤咛近乎同时响起,美人和酒缸也近乎同时碎在地上...
康大宝看到了粗眉修士还在暴怒,看到了一众美人惊恐下还在强颜欢笑,看到了粗眉修士的好友正在旁拍手鼓噪,又看到了戚多罗出来,笑呵呵地打着起圆场。
好生热闹,偏偏似是没有一个人将地上碎了的女娃看到,仿佛她当真只是那活在池中的一尾游鱼。
她眉宇间稍带着的那点天真稚气,好像还没因为生命的离去而散走,还悄悄地冲淡了她脸上不怎么适宜的浓厚脂粉,看上去似是要比开先模样还可爱些。
如果不是此刻她颊上已沾满了血的话...
微风习习,裹来了三分暖意,也将女娃眉间残留那点天真稚气又吹拂到了康大宝这边,也帮着将道心上头覆满的尘土卷走了些去。
尘土渐渐散去,道心露出清澈澄碧的本貌出来。
康大掌门似是有些明白了,怎么活,自己这类卑微小修从来说了不算。
世人都想做那饮酒的高修,可谁能保证自己不是陪酒的美人,抑或只是盛酒的大缸。
想到此处,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愤懑,只随手将绣帐放下,屋内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