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灵堂里,四周摆放着许多正在燃烧的白烛,白布编成的大白花就放在棺材上方,棺材迎面显露出的奠字非常醒目,字体为金色,外围还被圈了起来。
李自归和冷红楼并肩站在灵牌前,灵牌前方放着香炉,供来往宾客烧香祭奠。
“来都来了,上柱香吧。”
李自归轻声说道,冷红楼对于穆离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她觉得自己从前应当与之并无交集,只是李自归这么提议了,她也没什么必要反对。
两人依次给穆离的灵位上了香,也算是走完了祭奠的流程。
“冷姑娘,劳烦你去把门关上。”
冷红楼不清楚李自归为什么支使她去关门,她本想不做理会,却瞥见了李自归一向云淡风轻的和善脸庞上罕见地显露出了一抹认真神色。
他一只手扶在棺木的一角,两条眉毛微微皱着,冷红楼忽然就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关门了。
她转身迈步走向门口去关门,李自归手腕稍微用力,推开了棺盖。
身后传来的声音验证了冷红楼的猜想,但她并未回头。
她虽然不清楚李自归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对如今失去记忆,一脸茫然面对整个世界的她来说,李自归一定不是个坏人。
打开棺盖后,看着棺材中的尸身,李自归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别样的酸楚。
“李木师兄,好久不见,果然是你……”
李自归轻轻喃喃道,音量并不高,以至于关上房门后重新走到他身边的冷红楼并没有听见。
“他是怎么死的?”
“尚未可知。”
察觉到李自归脸庞上一瞬间闪过的哀伤,冷红楼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柔弱的大夫自从进了灵堂,就显得有些变化了。
“你认识这个叫穆离的男人?”
“不认识。”
李自归回答得很干脆,冷红楼能看得出来他在说谎,但是她并未追问。
李自归解开穆离的衣襟,胸口处的红色掌印清晰可见。
“他是被人一掌打死的?”
“你看他虎口处的老茧就知道,他是多年习武之人。既然是习武之人,身体的耐受力多少都比普通人要强些,更何况他就算不是江湖中最上等的武林高手,最起码受到别人正面攻击的时候多少也会防备躲闪,可这一掌就结结实实印在他的胸口上。”
“你想说什么?”
“要么攻击他的人武功远胜于他,他根本躲不了。要么攻击他的人平日里便与他相当熟悉,他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对自己出手,而且他根本就没想到对方的外家功夫如此干练。”
冷红楼轻轻点头,其实她根本不在乎穆离是怎么死掉的。
她只是循着包袱里的纸条找过来的,她不清楚自己失忆前最后留下的信息为什么是来找这个素未谋面的从商男人。
“你看,这红色掌印上指印的中段部分明显颜色更深力道更足,我猜测是先以豹手发力重击,再瞬间出掌的两段式攻击。”
李自归一边说着一边将五指蜷缩扣在一起,却并未缩成拳,看上去还真就是他方才口中的豹手。
“正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如果我所料没错,这一掌名为管中豹,是火豹杜明锐的绝学。据说这个火豹曾经是万劫门中人,万劫门被江湖中人称为第一大魔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只是随着十年前门主葬身逍遥海,万劫门失去了主心骨逐渐式微,已经销声匿迹许多年了。”
李自归对冷红楼说着,视线又不由自主移动到棺材中穆离的脸上。
师兄,你莫非跟万劫门亦有牵连么……
李自归心里这般想着,取下包袱拿出小药箱中的银针,逐一刺向穆离身体的各处穴位。
“他既然是被人一掌打死的,你还?”
“他不可能被火豹一掌打死,以他的武功,那个火豹想要杀他并不容易。”
“你既然不认识他,怎么又知道他武功不低?”
“能活到他这种岁数的武林中人,再差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那你把那个火豹说得那么厉害……”
“我只是清楚他的武功路数,并没有说那个火豹很厉害。”
“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夫,风一吹都要晃两下,还如此大言不惭?”
李自归只是面带微笑,没有回应。
银针逐一刺入几个穴位后,最后在水分穴呈现出了墨绿色。
“折元根……怪不得……”
李自归神色凝重,只是尚不等他再作言语,灵堂外已经传来了敲门声。
“谁在里面?怎敢将老爷的灵堂大门封住,难道不怕老爷的魂魄索命吗?!”
李自归连忙收起银针合上棺盖,将包袱再度背起,看向插着门闩的大门,同时对身旁的红衣少女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他只是让冷红楼关门而已,没想到她做得这么绝。
李自归打开门的时候,门外正站着那位先前已经打过招呼的穆夫人。
看到门里走出的两人时,穆夫人也明显有所疑惑,但旋即她面色渐冷,显然对于两人的做法并不满意。
能满意才怪了……
“我当两位是贵客招待,却不知祭奠亡夫,为何要闭门呢?”
“家师有几句话托我转告穆庄主,特意嘱咐我续得闭门才可,具体原因在下也并不知晓。”
“哦?什么话?”
“家师说了,只能告知穆庄主。”
“……”
由于并未捉到两人开棺的画面,穆夫人也并未说什么,只是面色不悦地离去了。
李自归在心里感叹着施无常那个怪老头名声在外,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如今反倒是最好的借口。
就在此时,房门外的柱子后方忽然冒出来一道身影,那是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衣着朴素,但是衣服的款式却和府内其他的下人并不相同。
“二位客人,王管家让我在此等候,为两位安排餐食住宿。”
李自归挑了挑眉,心说这家伙不是跟穆夫人一起来的,而是被王管家事先安排在此等候的,那也就说是冷红楼关门的举动被他在眼里瞧得清清楚楚。
莫非就是他去通风报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