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客人,我叫江河,是老爷生前的书童。方才不是我去报信让夫人过来的,她每日都会走这条路线,方才只是路过,纯属凑巧。”
江河连连摆手,年轻面庞看上去非常诚恳,李自归却在心中感慨他聪慧过人。
不过按理来说,江河既然是穆府里的人,那于情于理也不该胳膊肘往外拐,他既然不清楚灵堂里的两人关门是为了做什么,也应当担忧穆离的尸身才对。
毕竟那灵堂里也没其他的重要东西了……
李自归和冷红楼跟在江河的身后,被引领着前往府里的客房。
这次带路的人从王管家变成了江河,王管家毕竟精于世故,很多话不方便说,但是江河尚且年轻,而且光是从衣着上就能轻易看得出来,他跟府里的其他下人是有明显区别的,显然在穆离的心中,他跟别的下人不一样。
书童?
李自归可不知道自己那位李木师兄还懂书画,多半是附庸风雅罢了。
少年情窦初开,见了漂亮姑娘自然得多看几眼,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一路上江河总是有意无意回头假借观察周围环境实则视线瞥向李自归身旁的冷红楼。
李自归抿嘴偷笑,冷红楼却只是冷哼一声。
“想看谁就堂堂正正地看,偷看是小人行为。”
她这一句话并不算训斥,却让江河臊红了脸,再也不敢回头。
李自归和冷红楼的客房在一处不算大的庭院里,四间客房两两相对,院内中央铺着光滑的石板,其上还雕刻着各种纹路。
院内两侧的客房周围都种植着桂花树,风里透着桂花的清香,结合之前与穆夫人初见时的情景,不难想象穆家庄对桂花有多么偏爱。
“两位住这间西北角的客房就好,餐食会有人按时送来。”
江河伸手指向西北角的那间客房,李自归闻言笑而不语。
“我们两个住一间?你可知男女有别?”
听着冷红楼略显不悦的问话,江河这才意识到这一对郎才女貌的组合并非是夫妻那种亲密关系。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反倒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喜悦。
“是我尚未知情便私下定夺,对不起姑娘,你住这位公子隔壁这间客房就好。”
江河安排好一切便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李自归叫住了。
“江河是吧,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啊?公子请问,江河保证知无不言。”
“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跟我进房间里说便是。”
“好。”
李自归推开自己的房门,却发觉冷红楼仍旧跟在自己身后,并无半分返回属于她的房间的意思,也就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客房内的面积还算宽敞,墙边放着花瓶字画,还真就让人觉得这里的主人品致高雅。
三人各自落座以后,江河才率先开口。
“公子,你想问我什么?”
“我想问你,你家老爷死之前,可曾有什么异样?我之前在客栈里听说了,府内闹女鬼,你家老爷还会大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又哭又笑?”
李自归话音一落,整个房间的气氛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冷红楼自然不会插话,如今她记忆全失尚未恢复,李自归是唯一一个她瞧着还算顺眼的人。
在陌生的环境里,人的潜意识总是会靠向相对熟悉的人。
再加上冷红楼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鄞州找穆离,她又明显看得出来这个自称为李玄鹤的男人也是来找穆离的,所以她才并未返回自己房间,而是想要通过旁听的方式来看看李自归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江河喉咙滚动,半晌后才开口,只是先行叹了口气。
“唉……消息经人口中传出自然是要添油加醋一番,到了最后就到了以讹传讹的地步……女鬼之说完全是子虚乌有……”
江海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是你们家老爷的专属书童吗?平日里在府中负责做些什么呢?”
“我八岁那年村子里感染了瘟疫,家里人都死光了,我在街边要饭,碰到了老爷,他心肠好,将我收留在了府里。原本他想收我为养子,因为老爷本就没有子嗣。可是夫人不太愿意,怕我图谋家业,所以最后就让我陪在老爷身边做书童,平日里会帮他处理一下杂活,他清闲的时候就教我读书识字,待我视如己出。”
“原来是这样……那如今老爷死了,你在这府里的地位不是显得很尴尬?”
“确实是这样的,老爷无端身亡,我整个人都显得手足无措。我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能继续留在府中当个寻常下人也好。”
“那你们老爷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我不知道,是我第一个发现老爷的尸体的。当时他就倒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去给他送桂花蜜茶,看到眼前的一幕当然惊慌失措,立刻便跑去喊人了……老爷生前最喜欢桂花,无论是桂花做成的各种糕点还是掺了桂花的茶,他无一不爱……”
江河顿了顿,似是下定决心,将传闻的事情也解释了清楚。
“其实……府里真的有人看到过夜里有鬼影飘动闪烁,只是分不清男女而已。老爷也确实有深夜在院子里又哭又笑那般异常,所以他身亡之时,大部分府中人都认为他中邪了,是有邪灵作祟。”
“哦?”
李自归看上去对于穆离的死好像很感兴趣,这并不像是来祭奠亡者的人该表露出的情绪。
“待会儿能带我们去你家老爷身亡的房间看看吗?”
“行。不过我现在得去帮忙安排其他宾客的食宿,午后闲暇时我再来找你们。老爷的房间被王管家贴了封条说有邪灵作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所以我还得事先禀报他一声,征得他的许可才行。老爷死了,我得夹着尾巴做人,不然早晚被找借口赶出去。”
“好,那就麻烦你了。”
“公子不必客气,那我先去忙了。”
聊完以后,江河起身便离开了,临走前还恭敬地对两人行了礼,看上去老实憨厚。
李自归拿起桌上带有蓝白花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看了看身旁的冷红楼,给她也倒了一杯水。
冷红楼没喝,她只是看着李自归拿起茶杯小口抿着,好像在品尝世间最上等的香茶。
“你对于穆离的死很好奇?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老朋友?”
“可以这么说。”
李自归冲着冷红楼摊了摊手,整个人都显得非常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