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维系不怕你麻烦我我麻烦你,甚至不如说就是因此才有了更深层次的关联。
麻烦和冒犯未必不能成为拉近关系的桥梁。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能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家伙,否则都是白搭。
普通人不清楚角本隆和角本英姿的关系,但这些消息灵通的倾奇者却不在此列。
往常他们常常给角本隆的小店送礼,无一例外都被这中年男人拒绝了。
这些黑帮不愿意收回去,角本隆就丢在店门口,总之怎么也不愿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其中大概也有着自保的想法。
现在的天皇不可能没有掌控着角本隆的信息,光这条街,角本隆就知道好几个伪装成普通居民的探子,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之前黎诚问起角本英姿,角本隆那么紧张也是如此,主要是害怕黎诚是什么仰慕角本英姿的家伙,来这说些不利于自己微小谨慎的话来。
角本隆倒是独善其身独善得不错,只可惜他收养的这个小鬼很明显没有他这样的定力。
这也直接导致角本隆不得不出面和山木组撇清关系,为此还要和另一个帮派也扯上关系。
再看这兴奋异常的黑水组组长石垣尤马,他倒是暗暗觉得自己和角本隆搭上线的机会来了。
石垣尤马虽是不过只是这小城码头港口一个小黑帮的老大,但人被捧得久了,总归会生出些野心来。
在他看来,和角本隆搭上线,那就意味着自己也算角本英姿这一边的人物了,总有天也能跟着角本英姿干什么大事。
他点了好几个常年干粗活的壮汉,十几个人乌泱泱朝着码头另一边的山木组走去。
黎诚扫了一眼,这里头的汉子都没有吞服过妖鬼,只有首领石垣尤马身上有妖鬼的痕迹。
虽说角本隆让他们不要张扬,可这些身上纹着纹身的黑帮壮汉本就引人注目,一时间港口码头这里,不少看热闹的平民都跟在黑水帮后头看戏。
黎诚看了眼他们腰间挎着的短刀十手,废刀令想限制了私斗的烈度,但小刀往往是戳刺的贯穿伤,对比以前街头武士拔刀对砍,存活率反而变得更低了。
“叫他们别聚在一起!”角本隆瞪了石垣尤马一眼,压低声音道:“别在我面前耍这种小聪明。”
石垣尤马尬笑了两声,让他们暂时散开不要扎堆,在人流中跟着角本隆往山木组的地盘走去。
……
另一边,路边供船工歇息的一处凉蓬便是山木组平日里的聚集地。
此地港口共有着三大势力,一是大多由本地人组成的黑水组,他们是原住民,有自己的船和房子,所以人多,看着也更有排面些。
山木组则是内陆过来打工生活的小团体逐渐发展成的社团,其中虽然也有少量本地人,但大多是外地劳工为了在本地人中间抱团取暖形成的组织。
而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势力,就是归属官方政府的警察署。
他们一般不会在港口出现,只偶尔在山木组和黑水组火并时出来打扫残局,偶尔会针对某个组织进行扫荡,看似是在打击犯罪,实际上是在维持着山木组和黑水组之间的矛盾。
如果有两个不相合的组织,那官方管理起来最多也就是要注意二者的矛盾不要扩大化。
如果二者联合起来,那作为掌控了整个港口超过八成劳工的黑帮而言,议价权反而会从官方那里流到自己手上。
所以很难说港口的乱象官方没有推波助澜的意思,在警署那些人眼里,死几个倾奇者,火并误伤几个平民又算得上什么呢?
剿匪那可是真要出钱出力的啊。
黑水组和山木组里不是没有聪明人看出这一点,但在双方十几年积攒下来的仇恨里,这点声音很明显翻不起半点浪花。
“那角本隆怎么还没找过来?。”
山木组的组长在阳棚底下悠闲地伸了个懒腰,端起旁边的清酒喝了口。
身上纹着的夜叉纹身随着他身材的变样,稍微有点变形扭曲,但是仍旧狰狞可怖。
“稍安勿躁。”一旁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擦了擦汗:“山田安弘那小子性格急躁得很,估计很快就会用那火铳闹出乱子。”
“那角本隆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山木组组长砸吧砸吧嘴:“还说是角本英姿的后人,怎么也不能沦落到我这小地方当个店长吧?”
贼眉鼠眼忙正色道:“那店可不一般哩。”
“友近家你知道吧,生樱公司高管,京都炙手可热的名门。”他贼兮兮道:“当初就是我们这小城走出去的!”
“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山木组组长扭过头道:“每次我一问你友近家明明是天皇的能臣,怎么会把宅子给一个叛逆,你又不回答。”
“这……”贼眉鼠眼犹豫一下,道:“这我还真不清楚,谁知道那些名门之间的弯弯绕绕呢?”
山木组组长冷声道:“那柄火铳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生樱公司买来的,你最好祈祷你猜的是真的。”
贼眉鼠眼擦擦汗,余光瞥见大道上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眉开眼笑道:“你看,这不就来了?”
山木组组长看去,见着前头被自己小弟拦着的角本隆,他换上了这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可又看见角本隆身后跟着的那个壮汉,不由得眯了眯眼。
“石垣尤马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山木组组长眉头一皱,小声嘀咕了句,起身迎了上去。
“角本君——还有山田君,来我这小地方有何贵干?”
直接忽略了在角本英姿背后的石垣尤马。
山木组组长是个人精,或者说能干到这个位置的人基本都是人精。
当初组织起外地人和本地人争取权益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会自己能干到这样的局面。
虽然他只是一个黑帮的老大,但整个港口的利益即使被官方分去大半,还要和黑水组对半平分,榨那些商人落到手里的利润也有些吓人。
角本隆拍了山田安弘后背一掌,山田安弘立刻躬下身子道歉:“抱歉,您的礼物我不能要!”
角本隆这才开口道:“阁下送我店员的这柄火铳实在是太过珍贵,特地来此送还。”
说罢,他从腰间取出那柄火铳,双手呈着递给山木组组长。
山木组组长不动声色横了身后那人一眼,贼眉鼠眼冷汗刷一下就流了下来。
黎诚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纹着半边身子纹身的家伙一眼,感受出些微妖鬼的气息来。
不过比起释子来就差得有点远了。
山木组组长也不去接,只是淡淡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又拿回来的道理?”
角本隆身后的石垣尤马总算找到个说话的机会,冷笑一声:“你这点伎俩就别拿出来丢人显眼了,角本君就是不要你的礼物又如何?”
此话一出,黎诚就知道石垣尤马和山木组组长的级别不在同一级别上。
他只看到角本隆之前拒绝山木组组长,没想过为什么这次角本隆不愿意和以前一样丢下东西就走。
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之前的礼物,是没有人接受的。
角本隆明确拒绝了礼物,他是占着理的,你收不收回去和我无关,反正我都没收。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少年山田安弘先收下了礼物,这就给山木组组长先占着理了。
无论你角本隆知不知道,你手底下的人收了我的东西,你要么和你手底下的人切割,要么就必须和我搭上关系。
这也是官场最常见的裙带关系,派系之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破坏规矩的人一般死得都很惨,但有一个例外。
当你强大到能一拳砸烂这破规矩,你就是规矩!
黎诚懒得和这群黑社会废话,上前一步淡淡道:“强行送的礼物,什么时候也配得上人情了?”
山木组组长这才看向黎诚,因为妖鬼之间实力差距过大,黎诚也没放出释子,他压根感受不到释子的威压,只觉得面前站着的这个家伙平平无奇。
闻言一挑眉:“你又算什么东西?”
这句话掷地有声,周围一圈人都听见了。
山木组的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对着黎诚怒目而视。
石垣尤马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因为这个人招呼帮众。
自己是来保护角本隆的,角本隆和这家伙的关系不能确定,万一角本隆说自己和他没什么关系怎么办?
山田安弘是因为角本隆膝下无子,已经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对待了。
黎诚呲牙一笑:“就等着你骂我呢。”
他目光扫过这一群凶神恶煞纹着纹身的恶徒,冷冷笑了笑,上前一步。
这一步踏出,山木组里的人登时骚动起来,随着一声吆喝,这群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汉子顿时抽出腰间的小刀,朝着黎诚怒吼着冲了过来。
黑社会火并就像炸弹,一点火星就炸。
角本隆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被山田安弘和黑水组组长石垣尤马拉着往后退,只来得及喊了句。
“诚君!”
黎诚还有闲暇回头看角本隆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教他安心。
而后随意拨开一人的手腕,荡开他的刀子,双手拧着一扭,捅进另一个也持着刀往自己脖子捅来的恶徒脖子里。
再欺身上前扣着另一人拔出的十手,一记膝撞教他倒地再起不能。
身后有几人的刀已经触碰到他的身体,只在他坚韧的皮膜上划开一点白痕,倒是把他的衣服刺烂了。
“妖鬼!妖鬼!”
“我的刀刺不穿他的身体!”
“别怕!他没有妖鬼!”山木组组长怒吼一声,压下组里人的情绪:“应该是里头穿着甲!”
“朝他脑袋砍!”
其实就算这些没有妖鬼力量的普通人砍到黎诚的脖子黎诚也不会受伤,但黎诚还是礼貌性地躲了躲,顺带再把一个持着刀的家伙手骨打碎。
众人以为黎诚怕了,更兴奋地冲了上来。
一时间场内喊杀声嘶吼声惨叫声骨裂声不绝于耳,可其中没有属于黎诚的任何声音。
对付这种没什么格斗素养的普通人,他连喊都懒得喊一声。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山木组组长眼见黎诚居然为了应付自己的小弟扭过头去把后背放给自己,不由得双眼一亮。
身上开始长出灰黑色的毛发,双手也变得如利刃般锐利。
“荸:浑身是毛、狠毒残忍的妖怪,传说是暴力男人妻子化成的妖怪。双爪存有锐利的倒钩,对血肉的伤害不俗。”
一声似兽的尖啸声从他嘴里响起,他如一柄利箭般射出,朝黎诚未设防的后背脖颈处挠去。
他自信这一下绝对能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脖子斩断,就像自己轻易捏断丛林里野狼的脖子。
“小心!”
山田安弘一直注意着这塞枪给他的组长,虽然对黎诚没什么好感,可还是惊呼一声。
释子躁动起来,想要从黎诚体内复苏。
对于她来说,黎诚是她的主人,她比任何人都关心着黎诚,这一记偷袭在她看来也是她该出手的时候了,尽管她上个世界的伤还没完全好。
可黎诚仍旧没有唤出释子,只是捏着这个持刀朝自己当头砍下的家伙的手腕夺下小刀,而后跟着一肘打断了他的下巴,摔在一旁惨叫的人堆里。
山木组组长几乎要想起到自己利刃撕裂肉体的熟悉触感,但是却忽得感觉到指尖一阵剧痛。
黎诚握住从那人手中夺来的小刀,回头切斩,后发先至的一刀直接将山木组组长的手掌斩开。
他的手指啪嗒啪嗒落到地上,宛如血腥版的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一刀精妙无比,黎诚回头观察位置,斩出,甚至还有时间柄击打碎另一人的小臂。
山木组组长只呆呆地看着自己已经光秃秃的手掌,反应过来发出一阵非人的惨叫。
“我的手指!我的手指!”
都说十指连心,断指的痛苦可不仅仅只是掉块血肉那么简单。
黎诚撕开角本隆的衣服那有些碍事的袖子,露出纹血之煞的血红色纹身来,气息骇人可怖,连带着石垣尤马也咽了口口水。
他环视周围一周,皱了皱眉:“失误了,倒是有两个持刀的没废掉。”
而后淡淡上前,一脚一个,把那两人手掌踩碎。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角本隆知道当时在房间里如果黎诚动真格的,山田安弘大概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山田安弘脊背也有些发凉,讷讷低下头不敢看黎诚。
石垣尤马屏气凝神,注意到地上躺着哀嚎,断手断脚甚至命不久矣的都是持着刀的组员。
那些持着十手,没朝他要害招呼的人,黎诚都只是象征性地把他们打晕了过去。
这男人在这么激烈的战斗中居然还有空留手,还分辨出哪些人不至于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