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寺庙上空,那是圆喜五指深深扎入一名僧人头颅之中,僧人临死前发出的惨叫。
但圆喜的模样也并不好看,他腰间横插着一柄断刀,肠子从伤口中淌出,模样恐怖。
他扎入僧人的五指微微发红,莹玉般的皮肤下隐隐可见血光顺着血管向他体内流淌。
随后他拔掉腰间断刀,深深喘息间,那伤口处长出了一些细小肉芽,肉芽们纠缠在一起,渐渐修复着伤口。
但就在这时,法明从横刺里杀了出来,一声暴喝,禅杖重重锤在了圆喜伤口处!
圆喜一声痛呼,五指作爪反攻而去。
另一边,法怒与其余数个僧人正与圆悟乱战,法禅及另两个僧人则是围着圆净。
圆悟有洞天之境,修为最为高深,自然也最是难缠,尽管他闭关之中被打断、状态远不在巅峰,但法怒等人也依然打得极为辛苦。
只见法怒一声暴喝,大刀狂舞,洪烈刀气卷起旋风劈去,刀声震动间传出阵阵轰鸣之声,有如雷霆……却依然被圆悟一双肉掌横拍至一侧。
“大威德灭罪刀……”
圆悟眉眼轻抬,淡淡道:“我本无罪,何来灭罪?”
法怒更为暴怒:“王八蛋!”
说话间,他再攻而来,大刀劈砍有如狂风暴雨,又快又猛、变招无数,刀气在身周回旋,其他僧人甚至难以靠近。
在使刀过程中,他满脸满手皮肤上竟都渗出了细小血珠,双眼更是严重充血。
此时他的刀法比方才更加迅猛霸道,连圆悟也无法直拂其锋,不得不后退。
“军荼破邪刀、夜叉灭魔刀。”
圆悟一边后退,一边蹙眉道:“你两式交替使用,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会死。”
“死也要先杀了你!”法怒声音都哑了,却愈战愈勇。
另一侧,法禅及其余僧人对战圆净,场面却没有那么狂野、霸气。
圆净本为灵窍九境,亦是一名术师,更是法禅亲传师父,周围参与围杀圆净的另两名僧人……亦是术师。
四人站定原地不动,并未见到浮光掠影、光华乱绽,而是眼中闪烁着诡异红光,互相对视着。
梵音寺所修之术中,最为厉害的,便是幻术。
旁人无法知晓他们所处于怎样的幻境之中,只能看见两个修为较低的术僧眼角慢慢淌出了血,身体不断颤抖。
法禅、圆净二人却稍好一些,虽然脸色都十分肃然,却并未出现明显的损伤。
战斗渐渐进入白热化,围攻圆悟、圆喜的众人也渐渐从深坑中打到了地面上。
法怒、圆悟,以及一众僧人的战斗最为声势浩大,转眼间便摧毁了一幢佛堂,烟尘碎屑飞扬间,一个个僧人倒下,圆悟身上也终于负了伤。
但他的血海袈裟功极为精深,每每被大刀劈出深伤后,总能捉住某个僧人,于转瞬间摄取其精血、修补自身。
“法怒……”
圆悟飞跃至一处房顶,手中捉着一名僧人,呼吸间便将其摄成了干尸,同时沉声道:“大敌在外,你们却起内讧,莫不是被人利用了?”
“有没有被利用,我自己清楚!”
法怒暴喝着同样跃上房顶,大刀再次劈来。
另一边,圆喜与法明却打得旗鼓相当。
一个是武窍九境、一个是武窍八境,圆喜又因闭关被打断伤了元气,法明则是为了此战养精蓄锐许久,双方不相上下。
二人所到之处皆是摧枯拉朽、石崩地裂。
“法明,你长进了不少……”圆喜阴声道:“你想当方丈说一声就是了,咱们的位置迟早是你的,何必如此?”
法明冷笑:“杀父血仇,岂是区区小庙方丈所能相抵!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说话间,禅杖砸落了圆喜抛来的一块大石,再次猛扑而去。
远处,傅青舟藏身于一处阴影之中,默默看着。
按理来说,此时梵音寺内讧,正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事实上,如若他没猜错,之前李倾领出去的那些俗家弟子们也已然都被华无影带人控制住了。
自己这边的人,多半已然围住了梵音寺。
但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仍未到时机。
数日之前,小巷中,华无影问计之时,傅青舟给出了一个建议。
那便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才是最佳出招时机。
说白了,无论最终是法明、法怒他们获胜,还是圆悟三僧反杀,当他们胜利之时,便是最疲惫、最放松的时候。
此时他们搏杀正酣,无论杀意战意都是最为旺盛的状态,如果自己这边的人杀了进来,不仅要直拂其芒,更重要的是万一法明、法怒等人意识到被骗,反与圆悟他们联手,那么自己辛苦设计的内讧便是白费了。
远处喊杀声渐渐熄弱,傅青舟眯起眼,悄无声息地跃上了大雄宝殿楼顶,站在高处,极目眺望而去。
远远望去,深坑中躺了不少人,其中一人似乎是圆净……法禅与他一样躺倒在地,两人都暂时没有动静。
“是晕了还是死了?”
傅青舟挑了挑眉,望向另处。
法明与圆喜仍在战斗,但两人都伤得非常厉害,法明衣服已然被抓烂成了布条,身上到处都是血洞;圆喜一只手软塌塌垂在身侧,身上大片大片淤青,显然已被禅杖砸了不知多少记。
而圆悟的状态……应是最好的了。
法怒已似无力再战,手撑大刀、单膝跪地,正挣扎着想要站起,与他一同围攻圆悟的僧人早已一个不剩,要么横死一旁、要么被吸作干尸。
圆悟虽然满身刀伤、皮肉外翻,却依然笔挺地站着,正一步步向法怒走去。
“你本是我最看好的弟子。”
圆悟站定于法怒身前,淡淡道:“可惜了。”
法怒一声惨笑,啐出一口血痰,哑声道:“要杀就杀,哪他妈这么多废话!”
圆悟双手合十,低唱一声佛号,伸手按朝法怒按去。
但就在他手掌即将触碰之前,法怒喉咙中硬是发出了一声恐怖暴喝,压榨出身上所有体力,周身真元浑然倒卷!
不动冥王刀!
以静至动,法怒虽然单膝跪地,却竟也在这将死之际爆发出此生最强的一记反击!
圆悟瞳孔微缩,伸出的手上瞬间被无数刀气绞得血肉模糊,一抹凌厉刀光撩杀而来,直逼其脖颈!
血光飞溅。
圆悟倒退数步、手上布满刀痕,法怒却撑着刀一点点站了起来。
狂风与刀气在他身周飞旋,他那黝黑瘦小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之力,双目已无怒意,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感情、平静无比的杀意。
“临敌之际,强破八境,顿悟明王刀之金刚不动意……”圆悟轻叹:“如此天赋,可惜。”
法怒似听之不见,向前跨出一步,大刀斩裂了视线。
圆悟摇摇头,平缓地推出一掌。
那掌心金光大盛,一记金光掌印嗡然轰出。
“唔!”
伴随着一声闷哼,九环大刀飞旋而出,远远插落于地。
法怒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右侧身躯——他的右臂已然齐肩而断,稠血滴落、骨碴一地。
下一秒,圆悟闪身来到他面前,又是一掌印在了他胸口。
“噗!”
法怒在被击飞之前,硬是伸出左手死死扣住了圆悟手腕,将口中血雾喷在了圆悟脸上!
下一秒,他歪了歪头,身周再次爆发出惊人刀气,向着圆悟绞杀而去。
圆悟微微蹙眉,身上瞬间被绞出无数伤痕,脸上亦多出了一道道细密刀伤。
“无刀胜有刀……何必如此。”
他低声道:“法怒,你错了。”
法怒依旧面无表情,口中鲜血不停滴淌而下。
圆悟轻叹一声,忽然微微偏转过头,望向大雄宝殿顶端。
在那里,傅青舟目光与其轻轻相碰。
法怒似有所觉,也缓缓扭过了脖子,看到了远处的傅青舟。
“周、周青?”他有些疑惑。
圆悟轻声道:“你还不明白么?根本没有周青,有的只是傅青舟。”
“青舟?青舟,周青……”法怒似乎终于想明白些什么了。
他眼中本就没有持续太久的平静被打破,变得复杂古怪无比。
沉默许久之后,他忽然转过头,瞪着圆悟:“那我的……家人……”
“是为师所杀。”圆悟淡淡道:“你天赋乃是为师生平仅见,因此为师以幻术迷惑你仇家,让他毒杀了你全家。”
沉默片刻后,法怒低下头,喉中发出了难听沙哑的沉闷笑声。
这笑声越来越大,直至变成仰天大笑。
他一边大笑,一边咳血,五官中都涌出浓稠鲜血,眼睛越瞪越大。
渐渐地,法怒没了声息,保持着站立原地、仰天大笑的姿势与神情,死去。
圆悟将手一挣,从法怒手中挣脱,再次偏头看向了傅青舟。
傅青舟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切,他笑了笑,并未畏惧,而是手一扬,指间出现一张黄符。
眼下战局虽未完全结束,但……差不多了。
黄符掷向天空,转瞬间便炸成了一团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