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已无人怀疑傅青舟的实力。
能够连败万毒山未来掌门、森罗鬼舞慕容萱,便证明他确有争锋潜龙百杰魁首的能力。
而这圆真……
事实上,都没几个人能想到圆真会出现于此。
金蝉寺中,如今几位首座都是慧字辈大师、那都是寻常人根本无法接触到的大能;再往下一辈便是圆字辈,其中多已是武窍或灵窍巅峰的前辈。
这位圆真虽然年轻,但辈份放在江湖上却是很高的,真要论起来,他能算是大多数年轻英杰的师叔辈,甚至是师叔祖辈。
这等人物必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天才,又有大宗门顶尖资源加持,注定会是未来江湖上又一位震慑一方的大能强者。
而傅青舟?
龙大悲的徒弟名头是很大,但大家都晓得,龙大悲没教什么东西就死了。
无为观弟子……听说无为观就是以前的真仙宫,可那又如何?都三十余年未现江湖了,一个没落了的门派,谁在意啊?
可现在,众人望向傅青舟的眼神,已完全不同。
虽说他用的好像也是金蝉寺刀法,但在之前的切磋中,大家也分明知晓他那一手操弓之术丝毫不弱于刀法。
如今与圆真以刀相斗,倒更像是一种刻意行为,想要表达“我单论刀法亦不弱于你”的骄傲。
这东西不必言明,修行之人都懂。
此时望向傅青舟的众江湖人士,脸上都已有了敬重之色。
至少……他们很清楚,自己绝无可能接下方才那两刀。
当然,更毋论这第三刀了!
只见圆真以手轻抚刀背,眼神中焦距渐渐消失,整个人仿佛进入了一种无念无想之境。
傅青舟微微蹙眉。
虽说对方眼下一动未动,似乎是在蓄力,也就是像许多人看动画时吐槽那样,处于“变身阶段”,好像可以趁机将其放倒,但……
他能感觉到,不是这样的。
如果试图趁着这个机会对圆真动手,一定会死得非常惨。
这种感觉并无实据,只是纯粹属于修行者的第六感。
“无明断灭,彼岸不灭……”
在傅青舟脑海里,烟鬼喃喃道:“一个武窍五境,竟然能学会这一刀,天纵之才啊……这小和尚,天赋太可怕了!”
“你知道这刀法?”傅青舟眼神微动。
烟鬼干笑一声:“怎么能不知道?当年那老秃驴正是来过我冥河谷,才悟出的这一刀!”
傅青舟微微眯眼。
“不过……这小和尚虽然领悟出了此刀境意,修为却始终还是太低,徒有其形、其神却远远未满,发挥不出此刀千分之一的威能。”
烟鬼啧声道:“傅小子你要接此刀,倒也不难。”
“只需牢记,根本没有刀,也没有什么刀式刀法——剩下的,讲也没用,你自个儿悟吧。”
没有刀,也没有什么刀式刀法?
傅青舟看着圆真那神异的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想了想,伸手扯掉了身上早已经化作破烂布条的上衣,露出了沾满鲜血的匀称肌肉。
更令众人惊愕的是,傅青舟就这样手一甩,将宁无书送给他的军刀插到了一旁地上!
“傅少侠,你在做什么?!”
人群中,宁无书一惊:“快拿起刀!”
傅青舟没有说话,将大弓箭筒也解了下来,抛给了站立不远处、小脸上满是紧张的唐娇。
唐娇接过大弓,抿着嘴,一言不发。
“你师兄这是在做什么?”一旁有人惊愕地问她:“他这是想死吗?”
唐娇用力摇摇头:“大哥一定有他的道理!”
傅青舟没有解释,在周围所有人疑惑而震惊的眼神中,解下了所有武器,就连割浪刀都被他抛至一旁。
他赤裸着上身,深深呼吸,闭上了眼。
这一边,圆真却似乎已经看不见傅青舟的动作。
他双眼变得灰白,身体如尊磐石般没有半分颤抖,仿佛连呼吸都停止。
但所有人都能感应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气息开始在他那柄阔刀之上凝聚!
那刀像是能够吸收光芒一般,令周围都隐隐暗了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缓缓后退。
终于,一切都来到了关键刹那。
圆真动了,轻轻递出了阔刀。
这一瞬间,所有目视着场中的人脑海里都仿佛劈过一道无声阴雷,眼前黑了那么一刹。
一刹之后,傅青舟微微后退了一步。
圆真的刀尖距离他还有两步,但似乎所有人都看见,那道无声无形的阴雷炸在了傅青舟身上!
“呵……原来如此。”
傅青舟却在此时睁开了眼,露出了笑容。
他抹去鼻孔中隐隐淌出的血,轻笑道:“无明断灭,不过如此。”
“这……”众人目瞪口呆:“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唐娇面露喜色,咬着嘴唇用力挥了一下小拳头。
慕容萱面色惊愕,随后一点点平静下来,摇了摇头,低声道:“看来,我还是不够。”
说罢,她就这样返身飘然离去。
人群中,宁无书双目微眯,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是这小子,他是怎么看破的?”
这一边,圆真眼中焦距亦渐渐恢复,神色微有些愕然:“施主,你……”
“这根本不是刀法。”
傅青舟淡淡道:“这是法术。”
圆真瞳孔一凝。
“当然,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傅青舟笑道:“你这法术中确实也蓄含着极深刀意,不是将刀法练至炉火纯青,绝无可能使出这一刀。”
“所以,你的刀根本不必劈到我身上,只消将那股刀意刺入我脑中就行。”
“换成别人被你这一搞,只怕神魂都要被劈成两半,直接送去彼岸了。”
他说着,伸手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但幸好,我这方面经验丰富,心里有准备,便不难抗下。”
圆真神色渐渐恢复,他轻吐一口气,轻轻一摇头:“原来如此……施主您卸去兵器、褪去衣物,是为了让自己的皮肤与天地相触、让自己的神魂更好感应肉身,以此明心见性、坚定心魂。”
说到这,他有些疑惑:“可施主,您是如何一眼看破无明断灭之奥秘的?”
傅青舟笑了笑。
他当然不会说是烟鬼指点。
你要说作弊,这当然也是有点小作弊的。
但……你丫一个金蝉寺和尚,虽然目前表现得还算和善,可谁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不作弊,难道真傻傻地拿脑子去扛吧!
见他不说,圆真也只是笑笑,收起阔刀,双手一合十:“施主不便多说倒也正常,如此算来,确是小僧败了。”
他冲傅青舟微微低下头:“施主,近日里,小僧还会上门拜访,届时,有一事相求。”
“到时再说吧。”
傅青舟撇了撇嘴,冲周围呆滞的江湖人士们拱了拱手:“诸位,我今日已无力再战,该回去休息了,若还有兄弟姐妹想要讨教,便明日再来吧。”
说着,他又冲宁无书拱拱手,笑道:“谢宁女侠借刀,这刀真不错。”
言罢,他身体一晃,有些踉跄地走向了唐娇。
连番作战,面对的又是如此强大之对手,他确实也到了极限。
唐娇连忙冲了上来,不知从哪摸出一件布衣替他披上,一边提起那些大弓箭筒短刀长刀、一边扶着他,慢慢走远。
众江湖人士目送着他离去,没有人哗然,他们只是有些木然地在脑海中回顾着方才那一战。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颤着声音道:“还看什么潜龙百杰会?这潜龙除了他傅青舟,还能是谁?”
“也、也不能这样说……若他真与圆真生死相搏,未必见得就会赢。”
另有人苦笑道:“但他确实已是年轻一辈中最强几人之一了。”
“无论怎么说,在我眼中,傅少侠已是潜龙。”一名年纪稍大的江湖人士叹道:“至少在下是远远自愧不如啊……”
“那就叫他……小潜龙吧。”
不知是谁笑道:“无论最终百杰大会魁首是谁、那潜龙之名又归谁,今日这小河边几场切磋下来,傅青舟注定将要名扬天下。”
“这小潜龙之名,他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