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水道，到了。

华无影与花晓兰皆有些好奇，同时想要探身去看。

但下一秒，他们便听见袁野急喝一声！

“别动！”

他头也不敢回，声音紧张无比：“你们动了，船身便不平衡，我不好控桨！”

二人一听，只得悻悻地坐了回去。

在外边他们是威风无比的修行者，但此时，他们必须得听船夫的。

湖上只有微风，但水流却湍急得超乎想象，小船不停摇晃，蓬屋里的东西开始东倒西歪，不停碰撞着华无影与花晓兰。

他们二人……有些紧张了。

这船晃得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要倾倒一般，不停有大量湖水溅入，两个从小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哪见过这阵势，看着船外望不见边际的湖面，都隐隐有了生死之忧。

这才刚进鬼门水道啊！

“袁小哥！”

华无影大声问道：“这、这正常么？”

“不正常！”

袁野大吼道：“今日这水特别急！”

他双腿像是扎了根一般，死死钉在甲板上，无论小船如何左右猛晃，他都稳稳立着。

但他那控着桨的双手却已是紧绷到了极致，肌肉绷得好似石头，一根根青筋暴起，双手骨节都发了白。

“两位！”

袁野咬着牙，扭头喊道：“还要往前吗？！之前我若碰见这种情形，便绝不敢再往前了！太危险了！”

华无影正想开口，便突然听花晓兰传来一阵剧烈咳嗽。

她一手扶着蓬屋、一手捂在胸前，痛苦无比地咳了起来。

或是不适应这摇晃的船只、又或只是恰好病发，她皮肤上又开始渗出血珠来，转眼间那些血便染红了衣物，她更是无力支撑、双眼一闭，眼看着便要昏迷摔倒。

华无影瞳孔凝缩、连忙出手，一把将花晓兰揽了过来。

在这小小蓬屋中，她若是摔倒，脑袋碰上那些箱子边角，怕是也不用去什么灵镜门了，直接回万毒山开席吧……

“快说啊！”

外边，袁野焦急催促道：“回不回！”

华无影看着怀中浑身渗血、神智不清的花晓兰，一咬牙：“回……”

但他话说到一半，臂上忽然一阵疼痛。

那是花晓兰睁开了眼，用力一掐他手臂。

“花师妹？！”华无影一惊。

“不、不回……”花晓兰虚弱无比地看着他，语气却坚定无比：“时、时间不多，等、等不起……”

“花师妹！”华无影紧锁眉头：“磨刀不误砍柴工，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若此时有了万一，取得仙草又有何意义？！”

“……我可以死，但……”花晓兰紧紧抓着华无影袖子：“我万毒山无数同门……来不及……要快……等、等不了……”

华无影一惊：“万毒山？同门？你不是给自己治病么？！”

但花晓兰却已说不出话，她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船身晃得越来越厉害，华无影一手扶着蓬屋、一手揽着花晓兰，心电急转。

方才袁野说过，再过些日子便到雨季了。

鬼门水道水流格外湍急，今日如此，若是明日如此、后日亦如此，再过几日便到了雨季，这黑山群岛还怎么去？

至于花晓兰所说……

华无影想到，几日前自己猜测出她是想要收集珍稀草药治病，她却说自己“猜得不全对”。

“原来她根本不是在为自己治病而奔波，而是为了万毒山同门么？”

“万毒山必然有变，她是为了宗门，才……”

他看着花晓兰……她虽已昏迷，但仍因痛苦而紧蹙着眉，小脸苍白无比，冷汗与皮肤上渗出的血珠混在一起。

她顶着这一身伤病、奔行千里，竟丝毫不是为了自己。

虽然二人相处仅有数日，但华无影却已隐隐发现，花晓兰并不是真的妖女。

但为什么呢？为何她明明可以行端坐正，却偏要如此行事？

莫非正如她所说，行走江湖，最忌示人以弱？

“袁小哥！”

华无影沉声喊道：“若继续向前，你可能支撑？”

“能、能撑！但到了前边小岛必须靠岸，路上会花更多时间！”袁野大喊着，语气惊异：“你们真要往前？！”

“往前！”

华无影咬牙道：“不回去！”

袁野也是将牙咬得嘎吱作响：“行吧！”

也不知他是因为害怕被下毒、还是自己亦想深入黑山群岛，当下定决心后，这年轻船夫脸上惧色便渐渐消退，反而露出了坚毅无比之色。

“妈的……”他恨恨道：“我偏不信了，此番我就要砸了这鬼门！”

小船仍在急流中不停摇晃，随着水浪越来越大，船只甚至被数次高高抛起、又重重砸下。

华无影担心影响袁野控桨，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紧紧揽着花晓兰，用自己手臂与身躯护着她，以免让周围飞散的物资碰撞到她。

船外溅来的水不停泼洒在他身上，他根本不知船究竟有无前行、亦不知是否下一个浪到来时船便会翻覆，只能半闭着眼、苦苦支撑。

似乎过了没有多久、又似乎经过了漫长的一生后，小船似乎碰上了什么，重重一顿。

华无影一惊，以为是触了礁，但当他猛然抬头后，却望见前方甲板前乃是一片浅滩。

那袁野已然抛下船桨，摊开双手双臂、将自己扔在了浅滩上，大口喘息着，似乎连每一根头发都瘫软了。

“靠岸了……”

他终于明白过来：“但接下来数日，如此的险情，还要不知经历多少遍……”

华无影有些恍惚，身体好像还从那剧烈摇晃中抽离出来，刚想站起，脑袋便一阵晕眩、又跌坐了回去，甚至隐隐有些想吐。

开了武窍、踏上修行路，也还是会晕船啊……

于是他干脆不站了，小心地将花晓兰扶回她自己的座位后，他便这样靠着蓬屋墙面，侧目望向船外。

天穹上仍是万里无云，日头正盛，微风习习。

恐怕任谁来也想不明白，怎么这样好的天气里，那湖面怎会惊险到如此地步？

“已近午时了。”

华无影看着天空中的烈日，苦笑一声：“竟已一个多时辰。”

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是了，潜龙百杰会初轮比试后，到今日已是第三日，又是午时，第二轮比试……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