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赵立书感觉自己心脏都揪紧了。
他本来还气呼呼的,这一下子就冷汗都上来了。
管他什么鲁班会不会的,现在重要的是这个鬼工球啊!
他有些急切地走上前,想要大声地询问,又怕惊着了陆怀谨。
最后,控制着呼吸和节奏,他压低声音轻声地问:“怎,怎么了?没事吧?”
不等陆怀谨回答,他又紧接着补充道:“没关系的,裂了也没事昂,还有木料呢,我还给你弄了些来……”
“你说什么呢你!?”韩正平一巴掌糊在了他肩头,笑骂道:“别乌鸦嘴胡咧咧,怀谨这好着呢!”
赵立书心一松,顿时松了口气:“那你们……刚才这是……”
“是怀谨刚才突然说,想要把最上边这一层,雕琢成昙花。”
昙花这玩意,花瓣多脆弱呀,又嫩又薄的。
用象牙尚且困难,更何况是用木料?
但是陆怀谨很坚持,韩正平觉得,好不容易雕成了三十层,不要最后因为这个念头,功亏一篑。
两边都有些迟疑,气氛便僵持了下来。
“你觉得呢?”
韩正平这一问,恰好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赵立书这儿。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这下头大了。
他师兄可真是,对他太好了……
赵立书看了陆怀谨一眼,又看看他师兄。
不得不说,这要是一个回答不好,当真里外不是人啊。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就依怀谨的来吧。”
对上韩正平揶揄的眼神,赵立书硬着头皮道:“我是觉得……咳,怀谨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他既然这么说,肯定就是有他自己的意思在里面的……”
毕竟,陆怀谨从不会空口说大话呢。
陆怀谨还在摩挲着手中的球,韩正平已经点了点头:“嗯,我也这么想。”
“那就好……诶?”赵立书瞪大了眼睛。
不想看赵立书被逗着玩了,陆怀谨笑着点点头:“其实刚才韩师伯就已经说了,让我按照自己想法来……”
韩正平笑了笑,睨了赵立书一眼:“我就知道吧,你这人,嘴里是说着都听我的,真要到了正事,还是都依怀谨的来——我还不了解你?”
“嗐!师兄,你真是!”无不无聊啊!
还真别说,韩正平觉得这挺有意思,一点都不无聊!
陆怀谨也没管他们半嘴皮子了,既然下定了决心,便开始雕琢了起来。
他之所以定下这个鬼工球的花朵为昙花,也是因为他觉得。
人生譬如朝露,当真是瞬息万变。
就像昙花般,永远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是这样,这个鬼工球也是这样。
他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通通都刻入了这个鬼工球。
内里波涛汹涌,一如他得知自己即将康复的心潮澎湃。
外层花瓣舒展轻薄纤透,非常脆弱,亦如所有生命。
陆怀谨灵感如泉涌,手下飞快地雕琢着。
而直播间的人数,也在这个时候,疯狂地向上涨了起来。
【这才是我们要看的嘛!】
【哇,这手速,好厉害啊】
【不得不说,光是看着这过程,都是一种美的享受】
【我反正已经录屏了,我等会要慢速播放,完全不能理解这花瓣怎么做出来的】
【呜呜呜,天才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陆怀谨手中的鬼工球飞快地旋转着。
层层叠叠的花瓣,竟是完全不需要先勾画出来,再慢慢雕琢的。
所有图案,都在他脑海中成形,然后在刀尖勾勒出来。
脆弱而又美丽,看着那花瓣,简直让人生生为之提起了一颗心。
悬在半空,生怕陆怀谨一个不小心,把某一片花瓣给折了。
那可真的是,太可惜了。
可是,偏偏没有。
不仅没有,陆怀谨甚至转着圈儿,把整个鬼工球的外面,全都雕琢上了昙花。
再把刻刀探进去,一层一层地雕琢出各种镂雕透雕。
总共三十层,层层不一样。
除了那特地留下的三个挖洞的孔,其他地方竟是完全不重叠的。
镜头拍不到里面,让直播间所有人都急得不得了。
可是吴灿成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尽力将镜头往前推,推……
推到……
拍到了一个后脑勺。
【哎哎哎!?】
却是韩正平,他实在忍不住了,扑在桌面:“你里面的图案,有没有先画出来的草案?”
“嗯?”陆怀谨头也不抬,继续飞快地雕琢着:“没有。”
他只是将以前画画的一些图案雕琢出来而已,所有美术生随手都能勾勒出来的边角料罢了,这有什么需要先画草稿的?
“……可以的。”韩正平被吴灿成拉了拉,坐回了原位。
他转过头,看向一脸紧张兮兮的赵立书。
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得不服啊,有时候真的……
他拍了拍赵立书的肩,摇摇头:“傻人有傻福。”
谁能想得到呢,就赵立书这傻子,居然捡到了陆怀谨。
当时他们这一堆师兄弟,你推我我推你的,都不想要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所以韩正平就看不上他们这一堆。
尤其是那个陈代春!上梁不正下梁歪。
想起那些破事,韩正平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赵立书毫无所觉,兴奋地看向他:“师兄,你快看,怀谨的透雕技艺,又精进了!”
可不是嘛。
陆怀谨现在运用的镂雕和透雕技艺,完全不需要换刻刀了。
他甚至可以直接探到里面,轻轻拨动着这些圆球。
拨到他想要的,就从另一个孔洞中,伸手指进去卡住,然后飞快地雕琢。
越往里,留出来的空隙就越小。
雕到最后一层的时候,于他们而言,就是中心的第三十层。
这个是一个实心球,其实从外面,基本都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了。
除非有那实心眼,非得拿放大镜照着灯从外头往里看。
因此,很多工匠到最后一层,都是直接一个实心球,不需要再雕琢了的。
陆怀谨想了想,却还是将刻刀缓缓地探了进去。
他做事,喜欢有头有尾。
“哎,别……”韩正平都下意识想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