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个花瓶后,沈绍安看陆怀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行,那你明日便跟着我学吧,你们一路风尘仆仆,今晚先歇歇。”
“好的,谢谢沈师傅。”
出门在外,陆怀谨还是很注意礼仪的,不能给他姚师傅丢脸!
晚餐的时候,其他徒弟也都回来了。
吕长远给他们介绍了一番,着重介绍了一下陆怀谨。
聊得还是挺愉快的,只是他们听说陆怀谨是来跟着沈绍安学技艺的,不禁都对他抱有三分同情:“那你怕是得先去练练木雕。”
“对,如果你木雕基础太差,会被师傅……嘶!哎?对了,师傅同意了吗?”
他们说着话,陆怀谨笑着点点头:“同意了。”
并且对他的木雕技艺,还比较赞赏。
赞赏!?
众师兄弟彼此对视一眼,懵了两秒,又同时笑开了:“那不能吧,哈哈哈,师傅可能是看你刚来,不想吓到你。”
他们这么说着,也是这么想的。
原本还琢磨着说,第二天陆怀谨肯定会叫苦连天。
毕竟他们一来,也都是让沈绍安给拉去练习木雕了。
没成想,陆怀谨居然一句抱怨都没有。
让干啥就干啥,并且沈绍安并没有让他苦练木雕,而是直接带着他做粗坯。
脱胎工艺又称为“脱胎夹纻”,是传统工艺中内胎骨架构成方式之一。
夹纻,就“纻”义来看,《说文》中说:“属,细者为絟,布白而细曰纻。”
夹纻,本身就是以麻布与漆互相层层相叠,利用麻木的张力结构与漆的粘性,等所塑的器形干固后,凝结成为坚固的形象,由此可知夹纻制作必先有胎。
因此,沈绍安教陆怀谨如何制作脱胎漆器时,也是先教他做泥坯:“我们得先做泥坯,然后用麻布附在泥坯上。”
这粗坯,也是有讲究的,得制作精良才行。
“来,我先带你做一遍粗坯……”沈绍安微微一笑,手把手地教:“不过,你本身会木雕的话,做这个应该比较简单。”
果然,陆怀谨只是看他做了一个,很快就上了手。
泥和木料,又不一样些。
可塑性极强,并且触感全然不同。
陆怀谨很喜欢这种感觉,手下的泥可以随着自己心意变换,想要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当然,现在他还是只能做成和木雕类似的花瓶来。
这也是沈绍安教他的:“你可以感受一下,到时再进行比对,就能知道,二者的区别了。”
做泥坯虽然不难,但是想要做得如陆怀谨雕琢出的木雕花瓶一般薄厚均匀,那就有些难度了。
陆怀谨连着练习了三四天,才终于做出了三个和木雕花瓶相差无几的花瓶泥坯来。
沈绍安过来看了之后,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才点了点头:“嗯,可以了,那就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脱胎漆器之所以这么轻,是因为其胎体是麻布。
做出泥坯造型后,就可以用麻布,一层一层地附在泥坯上了。
“不要急,麻布要抹平,铺匀……”
这般的麻布,铺出来就是他们未来脱胎漆器的底坯了。
所以一定不能弄坏了,也不可以有皱褶。
这种就需要很有耐心的人慢慢操作,正好,陆怀谨就是特别有耐心的人。
他铺出来的麻布,非常均匀,甚至连沈绍安都挑不出毛病来。
“嗯,可以。”
连吕长远师兄弟们都感到了惊奇,纷纷跑过来看。
他们看过之后,都非常震惊。
原以为,陆怀谨做泥坯前会被摁着研习木雕技艺的,但是并没有。
但学泥坯,他们最快的也学了半个月才上手。
而陆怀谨这才几天啊,就已经做得像模像样的了。
更别说他铺的这个麻布底坯……
“这……”众人面面相觑:就算说这是沈绍安铺的,恐怕也没有人会怀疑的吧。
铺好麻布后,再在麻布上刷大漆。
他们的漆料也都是自己研制而成的,沈绍安甚至还教陆怀谨如何才能做出更清澈更透亮的底漆来。
漆艺,陆怀谨以前也有接触过,学过一点点。
沈绍安听他这么说,都忍不住诧异地看他一眼。
实在是,这话他听得心里头都有点儿慌。
因为陆怀谨的“学过一点点”,和别人的学过一点点,完全是两个概念。
果然,当陆怀谨调好漆后,沈绍安一看,顿时都忍不住笑了。
“可以。”
刷完大漆,等荫干后,原本柔软的麻布便在大漆的作用下有了支撑力成为胎体。
这样的胎体和原本的泥坯糅合在一起,看上去又厚,又笨重。
因此,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我们的脱胎,其实说的是脱这个泥胎,粗坯。”沈绍安对陆怀谨的悟性之强,已经深有体会了。
他现在压根不去问陆怀谨能不能学会记住了没有,直接自顾自地做下去就行。
等到这麻布胎体完全硬掉,表面的大漆也已经完全干了之后。
他往泥坯里灌了水。
一点点地,或敲或搓。
把里面的泥坯完全洗干净,一点都不剩:“这,就是脱胎。”
最终剩下的,就是他们想要的胎体。
看上去,和泥坯并无二致,仍然是原来那般形状。
但当人朝前望去时,便会发现,里面已经完全空了。
陆怀谨拿在手里,发现这胎体非常轻,并且很是坚固。
“不用担心,凝固后不会坏的。”沈绍安以为他是担心会坏,笑着道:“这胎体还需要好好打磨的,现在还只是半成品。”
之后再经过胎体粗磨、髹涂底漆、面漆水磨、描金彩绘、揩清推光等工序,一块麻布便成了精美漆器。
过程相当复杂,每个程序都颇为时间。
陆怀谨学得非常认真,所有的细节全都是自己亲自来的。
尤其是这个打磨,以前陆怀谨只学过木雕的打磨,他无非就是换两种粗细不同的砂纸罢了。
但在这里,陆怀谨才知道,原来一个打磨,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打磨的技艺,又分角度和力度……”
沈绍安到底是专业的,他教的无论是脱胎漆器工艺,还是打磨技艺,陆怀谨都感觉自己收获颇多。
他非常认真,学得很是踏实。
这期间,吕长乐已经在台州和福州两边都玩了个遍了。
他玩了一遍回来,发现陆怀谨居然还在做漆器:“不是,陆师弟,你这也太……不至于啊,师傅没说让我们这么赶回去呢!?”
按照他的理解来说,师傅应该是给了大半年的时间,让他们边玩边学的。
吕长乐甚至是琢磨着,他之前学过泥坯,等他玩了这阵子,陆怀谨应该也学会做泥坯了,他再跟着一块儿学后面的工序啊。
结果倒好,现在陆怀谨已经整体都快学完啦!?
“不是快学完了。”陆怀谨淡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是已经学完了。”
“哇,不是吧……”吕长乐要绝望了,他哀叹道:“师弟啊,你也给别人留条活路吧……”
吕长远众师兄弟:疯狂点头.jpg
陆怀谨听着,都忍不住笑了。
“也是。”沈绍安也很满意地点点头,摆了摆手:“行了,今天就到这,你们出去玩罢!”
总不能让人过来一趟,真就天天捂家里头学艺吧。
台州福州到处都挺热闹的,还是得多走走,多看看。
“真的!?”吕长乐顿时就乐了,拉着陆怀谨去换衣裳:“走走走,换衣服,我带你出去玩儿去!”
他这些天,都已经把这一片儿都逛遍了,哪里有好玩的哪里有好吃的,他都门儿清!
陆怀谨被他拉着,也真的就跟着出去了。
原本他们是直接来的台州,但事实上,沈绍安他原本是福州人。
只是在台州这边开了一个店子,在这边收徒弟做事。
“等以后,师傅说他还是要回福州的呢。”吕长远笑着,给陆怀谨解释:“只是这边人更多一些,生意更好。”
不过都离得不远,他们可以四下里都转转,看看,玩玩儿。
陆怀谨点点头,还是挺期待的:“好。”
接连两三天,陆怀谨跟着在这边玩了个遍。
确实挺不错的,他还跟着去了趟海边,吃了海鲜。
玩了几天后,陆怀谨他们才又回去,继续学习脱胎漆艺。
这一次,吕长乐不再安于玩乐了,扎扎实实跟着学。
他原本是来送陆怀谨的,姚承祖并没说让他也非得学。
可是吕长乐觉得,来都来了,对不对。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不学会就回去,总感觉可惜了。
他的木雕功底也很扎实,又跟着吕长远学过泥坯,所以上手比陆怀谨并没慢到哪里去。
就连沈绍安的这些弟子们,也纷纷明白过来:“原来师傅之前逼我们练木雕技艺,是真的有用啊……”
瞅瞅陆怀谨和吕长乐,这有基础,就是不一样呢。
学得又快又扎实,甚至做出来的漆器,比他们的还好看些!
这一次,陆怀谨在学徒空间里,扎扎实实待了半年。
把脱胎漆艺学扎实了,完全学会了,才辞别了沈绍安,准备跟吕长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