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丰市比较小,地方不大人也不多。
因此,漆艺协会新来的一个小年轻要做脱胎漆器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也没有人去管的,所有人都围着陆怀谨,恨不能把他盯出个洞来。
赵立书依然坐在陆怀谨旁边,老神在在地笑着喝茶:“车上我给你带了一套工具,就用那套罢!”
都不用他们说,葛超已经利索地去了。
不一会儿,就取了套工具过来。
“唰”一打开,里面各式各样齐全的工具顿时惊呆了所有人。
看他们这个架势,众人默默地闭上了嘴。
现在还不确定陆怀谨脱胎漆艺如何,光是之前那一个获奖的作品也只是普通漆艺罢了。
但是,光是看他这个气势,都让人感觉他应该是蛮厉害的……
陆怀谨确定好之后,掂了掂木料,愉快地下了刀。
这木料还挺好的,皮也削掉了,还给修了一下瑕疵。
现在用起来,就挺顺手。
完全不需要动脑子,直接顺着原本的模样,利索地镂雕、透雕出花纹,然后做出他想要的造型,就可以了。
这一步对于陆怀谨来说,那是真的完全没有难度。
众人看着他这边大开大阖,果断干脆的刀功,看得简直目不转睛。
尤其是陆怀谨做好后,又照着这木雕的模样做泥坯。
“这泥坯做得也挺厉害的啊……”
“真是有点东西的……”
众人看了又看,再想想自己带的那傻乎乎的徒弟,顿时看赵立书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么好的徒弟,上哪找的啊?
这还不算,等陆怀谨做完了泥坯,三下五除二就把麻布给铺平了,抹匀了,开始上大漆之后,他们简直越想越郁闷。
瞅瞅这手法,专业得很呐!
这要说没个大师傅手把手的教个两三年,真难说能学会的。
光是这铺麻布,就麻烦得很。
稍有不慎,就会留下印痕折痕啥的,做出来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面对他们的各种质疑,赵立书笑了起来:“真没教过,他自己摸索的。”
老朱和陈老四也是一脸惊讶赞叹,半晌都回不过神:“这真是……他太适合学漆艺了吧。”
这么难的脱胎漆艺,他居然自己琢磨着学会了!?
并且,手法相当专业老练。
“我之前看过,老师傅的手艺,也不过这般而已了……”
赵立书听他们夸的越来越离谱了,赶紧打住:“那不至于不至于的……哈哈,别夸得他飘了。”
众人默默地停下了,但眼神分明写着:事实如此!
因为脱胎漆艺要做很久,所以陆怀谨这一做,直接做到了晚上。
连晚饭都是在这边解决的,他们直接请饭店做了送来的。
在协会里头的,都是漆艺行业的各种大拿。
但他们都顾不上别的,直接就在旁边的桌上凑和着吃的饭。
没办法,在看到陆怀谨做出的成品前,谁也不想离开。
他们也很想知道,陆怀谨——这个自称没跟着师傅学过的脱胎漆艺,到底能做成什么模样来。
陆怀谨其实做得挺带劲的,他在学徒空间里被一群人围着看,早都习惯了。
他们这些人再怎么围着,他也都无所谓。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还是他这次的脱胎会不会成功。
但是让他比较意外的是,大漆干的,比他想象中还快了许多。
可转念一想,他又淡然了。
是了,毕竟是现代的大漆嘛,说是天然的,但是可能过程中还是略微处理过了的。
效果相近就行了,陆怀谨要求不高。
也因此,他做的速度也快了些。
泥胎入水,完全脱离之后,整个麻布的胎体就呈现了出来。
这会子,其实也已经能够看出他塑型的功底了。
无论是泥胎,还是这坯体。
陆怀谨都做得和他之前雕琢的木雕类似。
不过是雕花之类的还没做罢了。
当然,这对他来说,基本只是需要点时间,完全不费力气的。
“居然真的!”
“霍!真给他脱出来了!”
“我看看……这么轻!?”
陆怀谨因为是跟着沈绍安学的,所以用的是非常古老的技艺。
没有了中途加入的各种东西,也没有那些花里胡俏的玩意。
做出来的效果,非常古朴。
虽然不够精致,但这并没有关系,因为陆怀谨还会雕琢。
他拿着刻刀,直接在胎体上进行着雕琢。
每一处细节,都保证和他的木雕相差无几。
因为这活简单,他甚至一边做,还能一边跟人聊天:“嗯,是啊,做的是薄胎,不厚吧?哈哈,就是一层轻薄的胎体。”
脱胎漆器之所以精美,就因为其胎体纤薄,质地轻盈。
但是,当漆色完全上好,这颜色却又终年不朽,和普通漆器还持久一些。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等着他雕琢完毕,又一层一层地上着大漆。
陆怀谨做的时候,还是特地调过的。
大漆的颜色,看着好像略深了些,但是等它干了之后,颜色又会渐渐浅下来。
最终呈现的效果,竟和他做出来的木雕花瓶颜色都极为相近。
二者摆到一起,倘若不是漆器表面呈现的光泽略为不同,恐怕都会让人认错了去。
“我的天……”
老朱拉着赵立书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老赵啊……老赵啊!”
有人更是眼睛都有些红了,死死地盯着这脱胎漆器花瓶:“这做得……简直绝了啊……你这手艺,这过程,简直和古书中的一模一样!你跟谁学的?”
“啊,我就是跟着书里面的……学的。”
陆怀谨这也没法跟人说,他是跟着沈绍安学的,是不是。
因此,虽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自己自学的。
“嘶……”
当即就有人毫不犹豫地道:“这漆器……卖吗!?”
“我出三万!”
“三万!?开玩笑吧,我出四万!”
不是为的这漆器,说实话,陆怀谨的漆器,虽然做得很好,但是脱胎漆器花瓶罢了,市面价值大约在五六千左右。
但他们愿意出几倍的高价来买。
因为陆怀谨的这个手法,他们以前听说过,却没亲眼见过。
“你做的这个……甚至比我之前看到的……还要薄一些,轻一些。”
当然,只是赞叹还不够的。
老朱原本还想拦着的,但赵立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就四万。”
别人不知道,陆怀谨家里的情况,他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他徒弟外头可还欠着几十万呢!
做他们这行的,不说赚多少,至少不能欠债。
不然的话,容易走歪路。
比如说,为了钱去扭曲自己的思想,做一些自己原本不乐意做的作品。
又比如说,为了钱忍受别人的挑剔,压抑自己的才华。
这对于成长中的匠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只是,他当场把这件漆器花瓶卖掉了,老朱和陈老四有些无奈。
等到好不容易散场,他们私下拉着赵立书,都有些遗憾:“我原想着,把这花瓶带去参加一个比赛来着……”
虽说评奖可能没有四万,但是能扬名啊!
赵立书爽朗地笑了:“再怎么扬名,能有今天这扬名?”
他为什么不阻止?还不是因为今天他们漆艺协会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毕竟是颁奖嘛,程序虽然简单了些,但人还是都到齐了的。
“再说了,能变现就变现,怀谨人在这,想要啥样的漆器没有?”赵立书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别想岔了,这钱呐,还是先到手要紧。”
陆怀谨非常赞同这个话,想要漆器,他再做不就行了?
可是他这漆器,可不是每次都能卖到四万的。
“也是,他怕是帮人买的——他们估计还会来找你的,怀谨,他们可能是想研究你这脱胎漆艺。”陈老四微微皱着眉,看着陆怀谨:“要是你觉得有些麻烦……”
他们就出面,帮他把这事先拦下。
“哦,那没事的。”陆怀谨也并不在意。
倘若他是跟现代的某位大师学的脱胎漆艺,他肯定得经过人家同意才能答应见这些人。
可是,他是跟沈绍安学的。
这就无所谓了,事实上,沈绍安的技艺,都没能完全传下来。
陆怀谨这般,没准还算是帮着传承他的绝学了呢!
“哦,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众人点点头,趁着他们聊天,陆怀谨飞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然后把钱给纪思颜转了过去:【老婆,收钱钱,哈哈哈!】
今天运气可真好,赚了一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