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斧头,就有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诶?怎么会是柄斧头?”
“莫不是让我们使这斧头做木雕吧……”
这也太离谱了些。
但是,还真没出乎他们的所料。
刘师傅走出来之后,竟是直接告诉他们,后面他们就是需要用斧头来开坯。
这斧头要做坯,可不容易的。
有人尝试着拿着斧头,轻轻地劈了下去。
木桩居然纹丝不动。
待得用力一些,又直接给劈裂了。
这个力道,想要掌握得极佳,可不容易的。
陆怀谨拿起这斧头,惊讶地发现这斧头相当的重。
甚至,比正常的斧头还要重上不少。
这样一来,就对匠人的腕劲要求更高了。
幸好陆怀谨以前学根雕的时候,还有点儿底子在这。
现在用这斧子,虽然难了点,但好歹还能撑住。
只是,接连三五天下来,他确实都感觉有些累的慌。
每天练得越久,手腕就越累。
关键是看不到一点效果,木头劈来劈去,没有一块是留给他们继续雕琢的。
总是劈完之后就让人给搬走了,也不知道是搬哪去了。
分过来的好不容易劈完了,第二天又是全新的,满满一大堆的新木料。
这样的生活,比之前雕琢木料还更艰难更枯燥。
果然如刘师傅所说,刚开始还只走了一个。
陆陆续续地,走的人越来越多了。
但是饶是如此,剩下的人也依然不少。
至少,和刘师傅口中的“仅余三五人”相差甚远。
陆怀谨倒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在意最终能留下来多少人,更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留下来。
他只要能学到东西,就行了。
他在乎的只有这个过程,而不是结果。
结果这一天,他们所有人好不容易把分到的木料全部给劈完之后,过来搬运木料的人却没急着让他们离开。
而是先将这些被他们劈出来的木料都捆了起来,又看向众人:“你们随我们来。”
众人面面相觑,转瞬又有些高兴。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呢。
所以,他们以后终于不用再劈这些木料了吗,终于可以学到正宗的东固雕像了吗?
不等他们高兴,一行人引着他们,七转八拐地,最终来到了一处偏院。
陆怀谨环顾四周,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地方……
隐隐约约地,有种熟悉的味道。
“吱……嘎……”
正在他们疑惑的时候,木门缓缓打开了。
露出了里面宽敞的空间,以及……
堆得高高的柴垛。
在众人震惊又不解,甚至是愤怒的眼神里,这些人果然直接把捆好的木料,一堆一堆地,垒了上去。
“所以我们忙活这么久,不过是在劈柴?”
“究竟你们是在招学徒还是在招长工?”
“简直……欺人太甚!”
陆怀谨没有作声,只是凝神看了看。
还真别说,这一看,让他看出点儿眉头来了。
他以前……真的劈过柴。
那个时候是为了练习根雕,特地习的斧头。
劈出来的柴火是什么样子,堆在柴房里又是什么样子,再没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那和眼前这一幕,压根是不一样的。
陆怀谨仔细地辨别一番,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普通的柴火堆积,根本不需要这么刻意地保存。
那都是马上要烧掉的柴火啊,直接往上堆就是了。
哪里会像这般,又是熏香,又是防潮的。
甚至门窗都做得非常扎实,生怕木料腐坏。
因此,陆怀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淡然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至于那些冲上前去辩论的,他也没有多费口舌去安抚。
他相信,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了的。
又有两人气不过,摔了东西就说要走,不肯再做了。
但也有人哪怕气得狠了,也只是红着眼圈,说他们这样太对不住人了。
明明当初说好的,是让他们过来当学徒,结果现在弄成这样子……
等到没有人要走了,刘师傅才从柱子后绕了出来,把他们全叫到了屋子里。
直到这时,陆怀谨他们才看到,原来这间屋子之后,绕出去,便有一个巨大的蒸笼。
“这里,就是蒸材的房间。”
东固造像,其中一个重要的工序就是蒸材,也称【蒸菩萨】。
而在此之前,他们压根没有接触过,甚至没有看到过这个过程。
“要想蒸得恰到好处,火候是非常重要的……”
刘师傅亲自引着他们去看,真正手把手地教习。
从头到尾,没有人说过,这就是正式的教学。
更没有人告诉他们,之前走了的那些人会怎么样。
反正,陆怀谨和他身边的这些人都听得非常认真。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们才开始了真正地学习东固造像。
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反复练习。
这个时候,就会发现,原先练习的那些基础功夫,竟是没一点儿浪费的。
斧子劈得不好,到了开坯这一步就容易垮。
火候掌的有问题的,蒸材就蒸不出来好的效果。
每一处都要求极高,每一个细节都得做到最好。
陆怀谨非常严格地执行着所有的要求,如果当天做不到,还会默默地加些时间练习。
这么昏天黑地地学习,直到元衡带着赵瑞昌过来,陆怀谨才得以抽出半天时间跟他们一块聚聚。
“怀谨,你这……”赵瑞昌原本只是路过,听得陆怀谨在这边研习新的技艺,特地过来看一看他。
结果看到陆怀谨,简直都有些不敢认了。
不是,就一段时日没见,陆怀谨变化怎么这么大!?
“你这胳膊……”赵瑞昌欲言又止。
陆怀谨垂眸一看,这段时间练斧头练得狠了些,胳膊粗粗大大,力量倒是真的涨了不少。
旁边的元衡笑了起来,得意地道:“赵师兄你都不知道,怀谨可厉害了呢!”
在这边学的东固造像,好些人都学不会,但陆怀谨就觉得非常顺利。
途中甚至没有停滞,一路学得相当的流畅。
赵瑞昌听着,也来了些兴致,问得多了一些。
“倒是这蒸材……确实有点儿稀奇哈。”
平时他们的木料,简直恨不得贡起来,生怕潮了软了长了霉。
这东固造像倒是有趣,居然直接拿木料去蒸。
“是啊,他们蒸的时候,也是讲究技巧的,并不是胡乱地蒸出来。”陆怀谨微微一笑,大略地说了一下流程。
当然,细节方面就没有提了。
但哪怕只是这样,也够赵瑞昌他们咂舌了。
“这也太难了……”
仔细一想,竟是万分庆幸自己是跟着姚承祖学的了。
他们的师傅,可真好啊。
陆怀谨点点头,这个他确实很是赞同。
如果当初姚承祖也像这边一样,搞出这么多复杂的考核项目来。
以那时候陆怀谨的心性,能不能通过真的难说。
三人闲聊了一番,赵瑞昌又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
“我估摸着,至少还得半年吧……”陆怀谨叹了口气。
他预估失误了,原以为学这个东固造像,他有这基础在,顶多一年半载的就能学会了的。
没成想,这都过去这许久了,才将将学了个皮毛。
元衡点点头,看向陆怀谨:“你原先说的,那个花瑰工艺,这边也已经找到了人,可以给你介绍进去学了……”
不过他得提前过去一趟,因为花瑰工艺这边姚承祖有个东西要送过去,他得抓紧着些。
陆怀谨哦了一声,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的。”
只是如此一来,这边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果然第二天,赵瑞昌和元衡一起走了。
陆怀谨学得就更认真了。
刘师傅也教得很仔细,后期恨不得手把手地带他。
“要不是你有师傅了,我真想把你收成关门弟子……”他自己都不禁感叹。
没办法,陆怀谨真的太有天分了。
关键他聪明就算了,还扎实!还勤奋!
这样的徒弟,谁会不喜欢呢?
陆怀谨在他这边继续学,因为非常用功,以至于提前结束了学习。
才将将到原计划时间的一半呢,陆怀谨就已经做出来一个成功的东固造像了。
这可是他做出来的第一件东固造像成品。
从开始到结束,完全没有假手于人。
这个速度,就连刘师傅都给惊到了。
其他人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纷纷凑过来看。
陆怀谨收了工具,站到了一边。
事实上,他自己也挺有成就感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充分地了解到了东固造像的漆和普通的大漆的区别。
尤其是这个蒸材的过程,陆怀谨觉得,完全可以用到吊脚楼的修复上。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思索着是否还有必要去学花瑰工艺。
毕竟花瑰工艺这边,也有使用斧子的工序。
结果没两天,元衡兴冲冲地跑过来找他:“我听说你已经学成啦?太好了,快快,花瑰工艺这边我给你找了一位特别好的老师傅,亲自带你!”
这可不好说已经学成,陆怀谨笑笑:“只是做得还行了……”
“嗐!你可别谦虚,刘师傅都跟师傅写信夸你呢!”
那可不是说假话,基本都是很诚恳地夸赞的。
要是不行,刘师傅可不会说半句好话。
陆怀谨笑了笑,特地前去跟刘师傅辞行之后,才跟着一起出发。
这一次,元衡可比之前主动多了。
他的话也变得多了些,高兴地给陆怀谨说着最近的收获:“我发现,只要我不去想,我做东西的时候就会轻松很多。”
说着,他还取出了最近做的一些东西给陆怀谨看。
陆怀谨看了看,确实还不错。
这乍一看,都看不出具体是用的哪门技艺了。
主要是这些刀功,拐角之处基本都是盛学木作的技艺,就非常清晰。
“可以啊,就是这样,挺好的。”陆怀谨笑了笑,挺为他高兴的。
“这还不算什么,我现在已经发现了,只要按照你的方法,在不甚明显的地方,随我用什么技法,总归把东西做出来就对了,至于这些外边很重要的地方,就都用师傅教的就行……”
元衡滔滔不绝地说着,很是高兴。
他捧着手里的这些东西,忍不住开心地展望着:“回头师傅看着了,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
之前,姚承祖最郁闷的就是他各家技法给学杂了,总是调节不好。
如今跟着陆怀谨出来一遭,倒是真的全都看开了想开了,做起来也大开大阖,轻松不少。
“那肯定很高兴的。”
因为元衡归心似箭,所以陆怀谨也刻意提高了速度。
幸好,花瑰工艺这边的师傅和姚承祖关系可以,并没有东固造像这边这许多麻烦。
他学起来可轻松多了,而且他本身就有根雕的基础,这边的师傅也挺喜欢他的。
往深里了学,陆怀谨便得以发现,花瑰和根雕确实还是有不同的。
花瑰艺术多以沉木、树根、木化石为材料,雕刻神像、木偶像、人物像、自然物像、抽象图像、装饰图像等的造型。
于人像上,陆怀谨也尝试着糅合了东固造像的技艺。
还真别说,效果挺好的。
在这边又持续练习了将近半年的时间,陆怀谨他们才准备折返。
而这个时候,也基本把陆怀谨兑换的学徒卡时间用完了。
和元衡返程的这天,陆怀谨退出了学徒空间。
他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
从学徒空间出来,陆怀谨感觉自己全身都很是舒畅。
这次一举学了东固造像和花瑰工艺,陆怀谨是非常满意的。
主要还是姚承祖厉害,居然全都能给他牵线搭桥找到人。
陆怀谨这么想着,等继续开工之后,直接尝试着运用了一下这俩工艺。
正如他之前所构思的一般,把它们和木雕工艺糅合在一起,尝试着用来修复吊脚楼。
花瑰工艺的根雕,用在这里,最适合不过。
陆怀谨这样做的时候,不着痕迹。
明明运用上了东固造像和花瑰工艺,却完全不会让人意识到这其中的区别。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用了更复杂的过程,用来修复吊脚楼罢了。
而这,正是陆怀谨所需要的效果。
他费了好些功夫,终于将这一扇窗户给修复妥善。
将修复好的窗户装回去之后,围观的人群中却爆发出了一阵更嘈杂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