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汝可知罪！”

一至殿中，那将姬昌带来的费仲就立即质问，以此将罪行坐实，也免得帝辛再劳心发问；而姬昌也乖觉，此刻一拜至底，悲声道：“大王，余道之断，如断心魂，事发至此，唯有弥补，以赎臣罪。”

说着，姬昌将早已准备的兽皮拿出，递给费仲。

费仲打开观了一眼，目瞪似圆，紧忙将这兽皮转交给帝辛。

帝辛一看，神色也略有波动。

九青知晓，帝辛是心动了。

如此想着，九青望向姬昌。

姬昌缓缓诉说道：“余知晓大王欲出征犬戎，而犬戎在西北之地，黄土之边，遂决定献出洛水之西的一块土地，便与王分兵而行，驻扎军队在大河南岸，入黄土高地，逆行大河而攻犬戎。”

“灵宝之地…”

台上的帝辛目光灼灼，漠声道：“此灵宝，本是卢国之地，早年因大河水患，汝周方援助，安顿了卢国之人，以周方土地换取灵宝。”

“如今以此地献于本王，来做屯兵之处……不知，今年春分末时，水患可会泛滥？”

帝辛想起卢国，也是无奈，当时大商也值水患，无力支援，只能命卢国让地给周方，以此自救。

……

至于帝辛所言的春分末时……

大商日月历法并行。

且有只有两季——春、秋。

日为阳，代表了太阳历，此历法为大商的祭祀历法；是为以日为单位，每六十日为一祭，每十日一小祭，六十日后添一日为大祭日，其中最后一次在一祭的甲子日叠加为祭；以此恰合十天干记日，一年六次的大祭，就是三百六十五日。

同时太阳历也代表了二季四分的变化，每三十六日为一月，一共十月，五月一季，每一季再分立春，春分，立秋，秋终，与后世的四季相似。

为表示准确，每四年多加一日大祭为女娲大祭，成三百六十六日。

今年正是女娲大祭，加上帝辛继位，为重中之重。

月为阴，代表了太阴历，此历法为大商的农耕历法；是以月为单位，按照十二地支，组成二十四节气，叠加在太阳历之上；其中大月为30天，小月为29天，寻常年份有12个月，女娲祭年则置润月，也就是在最后一个月添上第13月，以此调整月历的偏差，让二季四分能够稳定运行。

而这会已经是三祭的第二日，那就是今年的第一百二十三日，按照太阳历的春秋两季四分，已经来到了春分，即将步入一年中最为炎热，暴雨倾盆的一段时期。

九青当初研究大商的历法时，也很诧异为何只有春秋两季。

但来到大商后就明白。

大商应当就是后世的中原，可天气炎热，中原不仅到处是水泽之地，更有着巨象、犀牛等，炎热地带才生存的兽类，可见大日炎炎，冬日不显，而夏这个词也不启用，所以用了春秋二季，四分之法，不然气候对不上，让此时的人难以生存。

……

帝辛问姬昌，这灵宝之地是否会被今年春分末时的洪水淹没，却是在为难姬昌，在知晓姬昌的占卜之道有缺后，依旧想让姬昌占卜今年的洪水之事。

大河，后世黄河也，不过此时的黄河可不黄，那黄土之地，传闻中也非毫无生机的残垣土丘，此刻虽说也为黄土，但植被尚有，黄河两岸也林木繁茂，并无多少泥沙卷下。

也是因为没有多少泥沙卷下，这中原之地，才水泽一旁，地势不足。

想通此处，就是目光望向姬昌。

自从周后，诸侯并起，因为阶级爵位的明确，各种礼制规格的束缚，大量的宫殿被一一建起，这虽说是文明的进步，但也因此破坏了黄河两岸的植被，以至于后来出现不可逆转的后果。

当然，人为是一部分，或许当时的气候变化也是推手之一。

九青隐隐记得，后世的云梦泽就是在周时开始消失，不然楚国也无法在荆州之地，沃野千里，成为难以比拟的霸主国。

“余，愿为王卜！”

九青还在思考黄河之事，以此思索气候变化，那姬昌一言，却是打断了九青的思路。

不过无碍，此事尚早，九青先顾全此时。

“那就占卜罢。”

随着帝辛下令，姬昌拿出五十根蓍草，弃置一根不用，就将蓍草夹在手指之间，不断变化，以此进行占卜……

不多时，姬昌就道：“以余占卜，今年无大水，王可屯兵在灵宝。”

闻此，帝辛颔首，实际上，此时能得灵宝之地，面临大水又如何？

要知，大商最西处的门户，明在汜水，实在于函谷，也在于崇国的崇关。

明面上，大商的城池中，器城西郊的汜水关卡，为大商边界，但汜水与函谷之间的洛国，早已经为大商掌控，几代联姻下，归附大商。

至于早先所言的卢国，就在与函谷与崇关的中间，也就是此时的灵宝之地。

卢国原本也是大商的忠诚属国，可惜黄河大水，给了周方机会，既得了德名，也获得了这处灵宝之地。

幸而中间有崇国在崇关阻挡，不然早就被周方耕耘，迫近大商！

……

默默望向沙盘，九青仔细观望那灵宝之地。

这地方是周方无法耕耘的地界，但名义归属周方；而这地方也是帝辛所欲之地，只是碍于名声，无法强行得到。

这姬昌以自己无法动用，却是王所欲之地，赎此次的罪，真当聪明。

帝辛明显也想到此处，这才为难姬昌。

可是一地之重，的确足够赎罪。

“既然今载无水患，那本王就允汝以此地赎罪。”

这是帝辛第一次使用赎罪之刑，他的脸色并不好，只不过利益太大，关乎大商西处的稳定，不得不将这好处吃下。

“叩谢大王，待余修成占筮之法，必定亲自呈上，自焚谢罪。”

姬昌大拜，而帝辛却抬手。

他道：“听闻周方原在黄土之中，周原之地，想必对黄土有不少了解，吾欲出征，需一引领之人，就让汝子周旦，随行吧。”

闻声，姬昌想到自己的那满天白发，因为道途崩断而抑郁寡欢的四子，眼中闪过心疼之色，但还是垂泪而拜道：“还请大王勿让旦入前营，余还望他能归家。”

见姬昌真情流露，帝辛摆手，挥他退下。

如此，姬昌之事才结束，而帝辛也得到了灵宝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