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十截之山，镇于大河之中。

环山之寒水，荡荡成泽，结冰于岸，九青乘舟泽上，以来风为浆，泛行破水，往挂霜之山行去。

此路径，他已经走了大半月。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群行舟之人，看其样貌，皆为甲兵，舟上也还带着各种祭祀用品。

“小卜。”季胜下了舟之后，就紧忙追上九青。

“王令，在十九座山行祭祀，但是未曾言明何山，不知是否为小卜安排？”

十九山，各有不一，乃是当初九青在那处世界的西北人族之地所寻觅的十九座大山势，结合天星后，山势再升腾，以此地势记录在玉圭当中。

以玉圭施展此法，虽无法真的搬来这十九座大山，但却能模拟一二气势。

只是一二气势，在这大商的天地中，也是非凡。

所以帝辛抛开了原本巴方之地的山，选择十九座山来作为祭祀之地，也就是祭坛。

帝辛并没有选择何山。

九青明白这是让他来安排。

“申山，其阳多金，若有人以白鸡为祭品来祈祷，以稻米作为祭神用的精米，以白茅作为山神的坐席，那此地即为神山也。”

“而申山之后，还有上申之山，山无草木，更为高耸，神灵可望。”

“但在上申之后，还有首申之山，春秋有雪，已入天穹，只一步入天。”

“就在首申之山吧。”

首申之山，位于第十一座山势，是为十九山中最为高耸的山势，而申山为第四山，上申之山为第六山。

九青此时，所处的也是首申之山脚。

“诺！”季胜得到九青的指令，立即安排身后跟随的一群以舟而来的甲兵们，负重祭祀用品，上这首申之山。

九青则比他们都快些，来风一起，就如同飞燕一般，纵身入山顶。

“来风…”并未为难这些甲兵，九青吹起来风，将山下负重的一群人所带的祭祀用品，纷纷卷吹上山，之后这些甲兵只需按照祭祀规格，摆放即可。

“呼！”寒风凛冽，天寒地冻，四周的山石上覆盖了厚厚的冰雪，寒气弥漫。

虽然说只一步入天有些许夸张，但此时的首申之山，确实被冰雪笼罩。

九青望向远方，看着大河汹涌，却在一座座山的困消之下，势气全无，温和而下，他却没有喜意，反而蹙眉凝望。

“一月来，吾在此防范，可大水一直未来，而吾也未破解若木之解。”

“还有一目竖瞳、青衣赤女。”

九青清晰地记得，在当初大河占卜时，看见了三道画面。

其中戎宣王尸已经出现，就是在犬戎大宗的神尸，而帝辛受伤之难也被他以若桃解去。

但若桃非若木，二者相差甚远。

至于之后的流沙之中，寒风吹拂，有车架行来，这不言而喻，就是石夷，但是九青总感觉当时征兆中的石夷并非现在的石夷，因为渔女，圣山，那片世界都未曾在征兆中出现。

更甚之，因为那片世界的古怪与强大，九青自己知晓，以自己的能力是完全没有能力占卜出来的。

所以……命运在他不知晓的地方与环节，发生了改变。

而最后的一个画面，是赤女渡河，天降大火，大河映红云，河中一目竖瞳。

“赤女渡河，吾在等汝，汝真的是黄帝之女，女魃吗？”

当初的画面，在九青的眼中，与此时的场景缓缓交错，重叠，大河对岸的黄沙之中，恍惚有一点青色，正蹒跚步伐，褴褛衣裳而来，随着她满是血痕的赤足，一道道火光在虚空明灭闪烁，烧灼沙土，留下一道细长的焦土。

“嗯？”九青微微蹙眉，下一刻这画面又消失，那并没有什么青衣赤女。

“……只能如此了。”

九青拿出若桃的核，轻轻一掷，落入下九曲十截之阵中，隐秘不见。

“《归藏》有道……”

“山为止，形不动而万物动。”

“火为长，燃根源而长万物。”

生命-10

以命占卜，施展象术。

他如今无法动用道韵，只能使用生命，以天赋命，调动自己的道。

或者说，是一股力量，隔绝了他的占卜之道，让他无法感知自己的力量，而他的力量一直都在身躯当中。

以命占卜，就是以命运的力量打破这种屏障，顺着命运的指引，短暂地找回自己的道。

“嗡……”像是在响应九青的召唤，失联已久的力量，再次涌来。

只是一瞬间！

九青目光一凛，道：“灵……隐！”

一道象术，随着九青的力量，飞向十九座大山之中，刹那不见。

“噗！”九青呕出一口鲜血，他以十年生命打开的缝隙，霎时间关闭，有一处无法感知到自己的占卜之道。

抹去嘴角的鲜血，九青浅浅一笑。

“呼！”寒风吹过。

山脚赶来的甲兵们，此刻已经开始布置祭坛，九青坐在一侧，缓缓而观。

……

翌日，帝辛身着早就备好的祭祀大衣，在甲兵们的护卫下，来到首申之山。

此时的费仲也已赶来，他为王在前开道。

帝辛则看着这冰天雪地般的山顶祭坛，目光威肃，大步而上。

周围的小舞臣都是帝辛暗中培养的人，此刻却是有了大用，且皆是费仲带来，而费仲身着祝者的衣物，九青确实没有想到。

“费仆御竟是祝者？”九青讶异。

但无人能回答他，因为蜚廉和恶来皆在十九山之间，指挥甲兵们，押送着战死的尸体，那些尸体已经腐烂，是这一个月来运向巴方的……所谓祭品。

其中有敌人，也有同胞。

作为祭品，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对于大商之人而言，也是一种荣幸，特别是他们都已经死去，说是祭品，更不如说是王要令他们前往天上，与神为伴，成为神的甲兵，以另外一种方式为大商而战，与大商同存。

如今十九山中，除了首申之山，其余十八山，如今已经全部堆满了他们……

而首申之山下，是一个个被捆绑的活人。

他们是巴方的权贵，以及周围部族，被这一月来击溃的部族权贵，还有顽固抵抗的异族甲兵，足足上万。

王，真的要以一万活人为祀。

九青此时没有立场来劝解王，同时也不会，因为……他此时也需要这一万人的生命。

……

“祭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