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埃米尔夫人……！”

嘉依卡慌张地发出低吼。

她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

“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是打算做什么呢？”

尤利盯着一袭黑衣的埃米尔夫人开口说。

“这是我的问题，请不要反客为主。”

埃米尔摇了摇手里的提灯，表示今晚村子里轮到她巡视，接着问道：“尤利先生和嘉依卡小姐，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二位来村子里的第一天，村长就告诉过你们夜晚不可以随意出门闲逛了吧？”

“您刚才偷听了我们的对话吧，我们接下来要去寻找龙神。”

嘉依卡见尤利没有阻拦，便直接说出了他们的目的。

“找到龙神，然后打……杀死它。”

欺骗小孩子，让她们成为神秘仪式的贡品，这是不可饶恕的行为。

嘉依卡神情严肃而又认真地再次重申：“我和尤利会保护小艾米丽，不会让她成为祭典的活祭。

埃米尔夫人……如果您真的爱着小艾米丽的话，也请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龙神岛的龙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明，它不过是一头嗜血的野兽！一定有能够战胜它的手段！”

埃米尔面不改色：“胡言乱语。我已经说过了，龙神大人是不可战胜的伟大神明。

若是忤逆惹怒了龙神，不要说是我们……就连世界也要跟着一起陪葬——末日将会降临于这颗星球之上。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也没问题的话，就跟我来吧。”

说完这句话，埃米尔夫人背过身走去。

“……”

尤利跟嘉依卡对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就这样，跟着埃米尔夫人来到了村子里另一间空置的屋子。

“埃米尔夫人，关于龙神的事……”

嘉依卡刚要开口，就被埃米尔夫人打断：“那副表情，其实是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吧。

你们心里想着，不过是盘踞在无名小岛上的神明，怎么可能会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对吧？

这绝不是在危言耸听，龙神确实拥有我们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伟力。”

尤利发现她不再称呼“龙神大人”。

是跟嘉依卡同样，因为艾米丽的事而对龙神死心了吧。

她至今为止曾见过诸多少女成为仪式的祭品。

没有想过要拯救她们，只是觉得这是让岛屿正常运转下去的必要程序。

直到悲剧落在自己女儿头上，她才幡然悔悟，开始恐惧、开始憎恶，变得无法忍受「嫣红祭」的存在。

不过嘉依卡并不打算责备她。

如果不是自己和艾米丽关系亲密，自己现在肯定也不会如此愤怒……嘉依卡心想。

“根据村子里的记载，800年前，曾经就有另一头黑色的巨龙降临在岛上。

它为了在岛上筑巢而袭击了村落，在那个时候现身并保护了岛屿的正是龙神……

龙神只是一击，就杀死了漆黑的外来龙种。”

“一击就杀死了黑龙！？”嘉依卡惊讶地喊道。

《女神默示录》的世界观与D&D不同，黑龙即便在所有龙种当中也是最强级别。

在这边的龙种世界内部，大致上是黑=红>其他五颜六色的实力序列。

能够一击杀死黑龙的龙种……难道岛上的龙神，是神话级别的红龙或是黑龙吗？

“也就是说，在八百年以前，「龙之巫女」以外的普通人也是可以看见龙神的。”

尤利的关注点很精准。

埃米尔夫人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似乎是这样没错。”

“龙神长什么样子……？”他又问。

跟嫣红那个老太婆好像有某种联系，所以应该是红龙？

埃米尔夫人摇了摇头：“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村子里的记载并没有关于龙神外貌和颜色的描写，只不过有一点……

我记得记载中提到，龙神的身躯非常巨大，即便和巨龙相比也……

混杂着灰白和苍青的体表，巨大的身躯令人联想到山峦……

所以才会被称作龙神，即便与巨龙相比，龙神也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这种事怎么可能……

嘉依卡心中小声嘀咕：一定是传说故事在流传的过程中被夸大了啦，这种情况在大陆的文明国家亦很常见。

根据埃米尔夫人的描述，她推测盘踞岛上的龙神应该是一条神话级别的白龙或者绿龙，应该已经很老了。

“巫女会在每个月举行「嫣红祭」，就是为了镇抚龙神的怒火。

只要每个月向龙神献上一名女童，就能保证各个村子不受灾害的侵袭。

历代的巫女都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尤利先生，嘉依卡小姐，非常感谢你们愿意挽救艾米丽的生命。”

埃米尔夫人说到这里，突然深深弯腰，嘉依卡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龙神不是人类可以抗衡的存在……还请放弃与龙神为敌的想法吧。”

埃米尔夫人虽然憎恨龙神，还是断定了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可嘉依卡并不这么认为。

“……小艾米丽，或许可以得救。”

“什么？”埃米尔夫人抬起头。

嘉依卡转向身边的黑发少年：“尤利，还记得你白天对我说过的话吗？龙神大人或许并不存在……”

在神庙开会的时候，嘉依卡对尤利提出的假设感到惊讶，因此记得很清楚。

也许岛上的传说和文献都有明确记载，龙神拥有多么庄严神圣的伟容与巨躯。

但是到了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任何人见到过它的身影了。

既然如此，就很有可能——龙神其实早就死去。

就算是巨龙也是生物，无法逃离时间赋予万物的诅咒，它们会成长、会衰老、最终也会死亡。

800年前还处于最后的全盛期的那条神话级巨龙，如今其实已经死去了。

龙神岛的支配者们——

神庙为了不破坏岛民们的信仰，依然假装龙神还活着。

她们继续进行着自古以来的血腥活祭，每个月向人们要求一名少女，其实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

“怎么会……是这样……”

听完了嘉依卡的推理，埃米尔夫人捂住嘴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着：“这种事太残忍了！竟然为了这种事就……不可原谅！”

“怎么样？”

嘉依卡得意洋洋地挺了挺丰满的胸脯，看向黑发少年，表情好像在说“人家很优秀吧~”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嘉依卡意识到尤利菲斯并不只是单纯拥有极高命运力的少年，他脑袋也非常聪明。

这让嘉依卡对预言之子产生了某种竞争心，并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嗯，嘉依卡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尤利捏着下巴点点头。

“什么叫有一定道理啦，一定就是这样没错啦！”

嘉依卡双手叉腰宣布道：“龙神，已经死了！”

“……”

听完嘉依卡的推理，尤利开始思考。

龙神已经死了……

真的如此吗……

这样可就无法解释龙神岛上的种种奇特现象了。

人们异常的生长速度，以及岛屿的丰富物产。

这些都是近乎神明的超凡力量，尤利并不觉得神庙的那群女人能做到这种事。

“为了确认你的假设是不是真的……我们在岛上调查龙神的痕迹看看吧。”尤利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埃米尔夫人，请放心吧，我和尤利绝对不会让艾米丽成为牺牲品！”嘉依卡斗志满满地说。

尤利觉得她因为艾米丽的事而有些急于求成，但是没有说出口。

……

……

……

第二天白天，尤利和嘉依卡再次来到了山上的神庙。

他们从埃米尔夫人那里得到了岛屿的地图。

在着手调查岛上的遗迹同时，也拜托斯黛拉在神庙内部调查龙神以及历代巫女的文献记录。

“嗯，包在我身上。”银发魔女点了点头。

“太好了呢，潜入和盗窃，这是斯黛拉最擅长的领域呀。”尤利笑着说。

斯黛拉狠狠瞪了他一眼：“哈啊？烧了你哦！”

“两位关系真要好呢……”嘉依卡突然说。

“你的眼睛是摆设吗？”斯黛拉微微皱眉。

不知为何，嘉依卡突然感觉有些寂寞。

如果这次的特异点，自己没有参加，尤利和斯黛拉一定也能够顺利完成的吧……

他们心有灵犀，非常默契。

尤利跟嘉依卡开始了龙神岛的探索。

他们要寻找龙神已经死亡的证据，然后将证据摆在所有人面前，

「看吧，各位！龙神已经死了！活祭仪式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如此说服众人。

当然，神庙的侍女们一定会反对的吧。

这个时候就要让斯黛拉站出来，亲口宣布龙神已经死亡的事实。

「龙之巫女」的谢罪记者见面会。

「红豆泥私密马赛跌西塔！至今为止一直欺骗了大家！」

然后90度鞠躬谢罪。

“简直完美！”嘉依卡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三天的时间，他们走访了龙神岛上的各个村落，还参观了这千年以来岛民们为龙神修筑的众多遗迹。

始终没有见到巨龙生活过的踪迹。

“看来龙神死亡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

在尤利他们忙于探索的时候，下一次「嫣红祭」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既然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至少可以确定岛上并没有龙神栖息。”嘉依卡说。

“是啊，我也觉得这足以证明龙神已经死去。”埃米尔夫人赞成她的意见。

“尤利怎么看？”

嘉依卡说：“如果你没有意见，三天后的「嫣红祭」……我们正式展开行动，要在所有人面前揭开神庙的邪恶真面目！”

“……唔。”

尤利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不知道斯黛拉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尤利做出决定，今天夜里再偷偷去见斯黛拉一面。

……

……

……

当天深夜。

尤利潜入了山上。

龙神岛中心的山上遍布结界，可是对于尤利来说却并不是问题。

原因是他拥有的「苍翠的浅吻」这么一个祝福类被动技能，让尤利在夜晚的潜入能力大幅提升。

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独自前往而没有带嘉依卡一起的原因。

如果再带一个拖油瓶，那尤利的夜行技能也无法发挥效果了。

由于之前曾经向斯黛拉询问过巫女的住所，尤利很快便摸黑找到了她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

斯黛拉瞪圆了眼睛，小声说道。

“主人千里迢迢赶来探望你，这是什么态度？”

尤利绕过斯黛拉走进屋子，一屁股坐在床上，打量起了屋子里的陈设。

“哼哼……不愧是「龙之巫女」，真是奢侈的生活。”

斯黛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确实奢侈，特别是跟住在某人家里阁楼时的贫穷生活相比呐。”

“回去之后你住院子里的狗窝。”

“……你敢！”

两人互相嘴了几句，接着便悄悄离开房间，前往神庙的藏书房。

一路上，斯黛拉使用隐藏气息的魔法，而尤利则负责观察周围的敌影。

这些天，斯黛拉一有空就去到藏书房借阅书籍、调查资料。

她装作非常用心学习的摸样，让侍女长颇为满意。

然而斯黛拉真正的目的是寻找龙神死亡的线索。

藏书房内保存着有关岛屿历史的书籍，其中说不定有文献记载着龙神的年龄，以及身体状况。

文献的数量非常庞大。

毕竟这座神庙已经存在了超过千年，光是踏入巨大的塔楼就令人头晕目眩。

幸亏斯黛拉平时大量阅读垃圾轻小说，养成了一目十行的本领，这项工作才能勉强干得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巨大的工程，况且这些老旧的书本光是翻页就有可能崩坏，必须小心翼翼地对待，阅读起来让人心力交瘁。

所以她把尤利也拉下水，让他夜里过来陪自己一同寻找线索。

第一天的晚上没有什么收获。

到了第二天晚上，接近凌晨十二点的时候。

宁静的书房里响起尤利一边打哈欠一边发出的声音。

“找到了！”

翻过了千本以上的书籍，他终于翻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什么？”

斯黛拉把脸凑了过来，照着页面上的文字阅读起来。

“龙神所拥有的另一个，并不为多数人所知晓的名字……”

“祂是末日降临时现身的四位使者之一……呃，最后一位……「死亡」……？”

斯黛拉皱眉，龙神真正的名字叫做「死亡」？

“还真是不吉利呐，怪不得会被历代巫女隐瞒，至少也要叫个「死亡之翼」什么的名字吧……尤利？”

她发现黑发少年有些古怪：“怎么了？”

“不，「死亡」只是本质，而不是真名。”

接着，尤利根据书中的文字，喃喃说出了另一个教会圣典中出现的名字。

“天启四骑士，「苍白骑士」——恐怕这就是龙神岛所祭祀的那位存在的真名。”

斯黛拉张大了嘴巴：“呃，天启？那不是……”

尤利精疲力竭似地靠在椅子上，遥望向正上方以龙与天使为主题的油画穹顶。

“呐……嘉依卡，司掌万物之死权能，甚至连名字都叫做死亡的怪物也会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