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昨晚你也累了,你靠床边先眯一会吧!”
梁自强见自己娘的眼皮也在不停地打架,便劝道。
结果没多久,他自己也坐在凳子上,靠着墙壁睡着了。
直到有护士在叫他老婆的名字,他一下就从浅睡中惊醒过来了。
“你们的小孩可以在出院前办出生证明了,东西你们都带齐了吗?”一名护士进来问。
梁自强连忙从那只大布袋里一股脑掏出一把东西来。
一张蓝色的纸片,上面还戳了个红印,是去年结婚后不久就已经办好的准生证。
两张如同过塑照片般的巴掌大证件,是他和媳妇的身份证,明显没有后世卡片式身份证那么厚。
另外有两本红胶壳的小本本,是他和陈香贝的结婚证。
来医院前,他准备东西还是挺齐全的。但凡能想到的,全都已经带过来了。
“还要哪些证件吗?”
护士看了看:“准生证、结婚证、身份证。三样都齐,可以了。”
又问:“小孩名字想好了没?开出生证明必须要用到的,还没想好的话你们就先商量下,一会有空了再去妇产科的办公室里开!”
梁自强本能地转头去看床上,陈香贝这时正好听到说话声也醒了,忙道:
“还没取好,一会想好了再过去找你们!”
护士一走,陈香贝看了两眼睡得正香的娃,已经开动起脑筋来:
“我觉得男娃的话,名字响亮、吉利点就好了。我想想,比如什么福啊、贵啊,旺啊、财啊都不错……”
媳妇说了一串自认比较满意的名字,梁自强却越听脸越黑。总觉得不是个味。
不是,你这到底生了个娃,还是生了条狗子?
怎么每个字连起来都无一例外地让人联想到村里那些土狗的大名?
媳妇别的挺好,这取名的口味实在堪忧哇……
他很担心她继续取下去,迟早会取到“多宝”这个名上去,赶紧果断给她刹车道:
“我有个名,觉得还挺好,你听听看,梁景程!怎么样?”
他满心期待看向媳妇,不料后者凝眉一想,摇头道:
“不怎样,总觉得没有我说那些财呀、旺呀响亮!”
梁母也过来搅和道:“这名字,叫起来是不怎么响!”
梁自强才发现,自己娘跟自己媳妇在取名字方面,居然是如此的物以类聚、三观相合!
“你想啊,前程似锦,这词你总学过吧?”
“学过学过!初三那年班里同学互相写留言,用最多就这词!”媳妇似乎一下开了窍,欣喜道,“景程景程,原来是这意思?那还怪好听的。看不出来呀你这脑瓜,这么快就编出一个顶好的名字出来了!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你别小瞧人!”他颇有几分得意。
快那是真快,一秒钟就从嘴里脱口而出的,能不快?
这个名字压根不用过脑子。因为,这就是前一世,他跟她那个头胎娃子的名字。
上一世为了给头一胎儿子取名字,他可没少费心思。
当时记得正在给外地的一个教育局建房,梁自强在工地上一边干活搬砖,一边绞尽脑汁思考儿子名字的事。
搜肠刮肚,连续思考了整整好几天,可谓深思熟虑,半点也没浪费自己初中肄业的那点知识量!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成功的……
遇到一个教育局退休老干,对他亲自想出来的名字略作了一些改动。
于是,就有了这个巧妙融汇他和老干部双方智慧的好名字:梁景程。
其中,老干部的智慧占百分之六十六。
梁自强的贡献占百分之三十三,主要集中在最前头那个“梁”字上。
这会儿,面对媳妇爱意的眼神,梁自强当之无愧地接受了媳妇的夸赞。
“那就定这个名了,梁景程?”他确认道。
“嗯,这名字我顶喜欢的!”陈香贝高兴地点头。
“我看可以,梁景程,这名字好就好在,叫起来够响!”梁母也面无愧色地改口道。
这时,睡得正香肉乎乎的小家伙吧唧了一下嘴,似乎梦中回味着奶味的香甜。
然后动了动,已经不那么皱巴的右手向上扬了扬,搁那了。
“看吧,儿子也没反对,还举手表决了!”梁自强笃定道。
于是,经在场的四人一致同意,“梁景程”名字成功通过。
梁自强当即拿着那几样证件,跑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不一会,写着“梁景程”名字、地址、出生日期的出生证就填好了。
没法像后世那样打印,都是护士直接用笔填上去的,然后又找她的上级盖好了章。
回到房间,他把出生证掏给媳妇看。
而他自己看一眼出生证,又看一眼熟睡中的儿子,似乎在强制自己对号入座。
渐渐,眼前的儿子,与上一世的儿子梁景程,似乎划上了等号。
不同的是,他希望这一世的梁景程从一开始就走上不一样的人生路。
希望他名符其实,一生锦程。
中午吃完中饭后,小景程又饱餐了一顿奶,然后又睡着了。
母子俩一直睡到下午。突然梁自强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走廊响起,似乎是在问房间的位置。
一转头,就见自己岳父陈大刚、岳母李金菊全都从门外走了进来,自己爹也就在后头。
不用说,肯定是父亲今天去了趟花谷村,告知了亲家陈香贝今天要生的消息,几个人就一起来县医院了。
陈香贝也睡得差不多了,听到自己爹娘声音一下就醒过来了,正要开口叫爸妈,床头却是一阵爆发的啼哭,瞬间压制了她的声音。
前头都是哭一阵停一下,这次居然哭得还怪凶的,也不停,声音高亢得很。
岳母李金菊连忙一把抱起来:
“喔不哭不哭,是个小子啊?我的好外孙,小肉肉,姥姥抱,不哭了不哭了!”
李金菊哄娃也算有经验的了,可抱在怀里轻轻摇着,依然没有止住小景程激烈的哭闹。
“怕是要奶吃了吧?”李金菊望向女儿。
“前头刚喂过的呀?”陈香贝也摸不准什么原因,急着要从母亲怀里去接过景程。
就在李金菊停止摇晃的那刻,臂弯中的小景程突然猛刹车一般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李金菊顿时感觉到了臂弯处湿热、湿热的。
再看看小景程那一脸“朕心甚悦”的安逸表情,立马知道发生什么了。
“原来是要拉了,这下可舒服了吧!”李金菊看着一拉玩就又要进入睡眠模式的小景程,好笑道,“也不知是尿还是大的。”
梁自强一听,连忙过来换尿布。还真是拉了。不过,婴儿最初两天排出的胎便是没气味的。
“头次见,这是给外婆送大礼了!”梁父笑呵呵道。
几个人,翻的翻出新尿布,洗的给他洗小屁屁。
梁自强更是拎着那一块弄脏的尿布,沿着过道,找地方去清洗了。
沿途有人见到他,纷纷自动避开。这一路可谓所向披靡、摧枯拉朽。
梁自强乐得跟捡着宝了一样,拎着尿布,在狭窄的医院通道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趁着人在县城,还有很多必须采买的东西,梁自强赶紧出去都买了。
孩子现在明确了性别,自然该再多买几套男娃的衣服、鞋帽。
对于尿布,需要频繁换、洗,梁自强觉得挺不方便的,想要在商店找到替代品。
可惜,替代品根本没有。
“尿不湿”在这个年头是还买不到的,而若用普通的卫生纸替代,梁自强看了下,又发现这年头的卫生纸大多都偏粗糙,婴儿幼嫩的肌肤怕是受不了的。
这个只能回去再想办法了。
另外,月子的后期,女人有条件是该喝些党参、枸杞之类的鸡汤。
梁自强买了党参、花生、枸杞。鸡蛋、蔬菜也买了些,母鸡也买了一只。至于猪肉只能平时大清早赶去镇里买了。
现在家里剩下的钱也不多,除了必须品其他就不买了。
在医院呆了两天,很快陈香贝就出院了。
把娃生下来整个过程,花了七十多元。
回到家,首先点燃鞭炮放了一阵,算是庆祝母子平安,也是迎接小生命的到来。
炮竹还没放完,荔枝就杀出来了。她倒是眼尖,一眼看到梁自强手中抱着个小肉团子。
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来抢:
“好好玩的样子!二哥你都玩了一路了,快给我也玩一玩!”
梁母的竹棍神速奔赴过来了:
“你个傻丫头,侄儿是给你玩的吗?我出去医院这两天,你也不知道收拾一下,看看屋里乱成什么样了!”
梁自强还没把小景程交到荔枝手上,她就已经被棍子吓得一溜烟跑没影了。
荔枝才刚跑,多宝又探头探脑凑过来了。
这几天不出海,也不知多宝在哪里浪,这时听到鞭炮声,飞也似的就跑回家来了。
待看清了襁褓中是个人模人样的小东西,多宝狗眼瞬间瞪大快有平时两倍了。
梁自强抱着娃坐在椅子上,它就一直围着椅子转来转去不肯走,时不时还汪呜汪呜地哼着看梁自强:
怎么会有这么小的人?你这两天去哪了,从哪捡来的人?
哼了一会,抬头看到陈香贝,才发现女主人的腰变细了,鼓鼓的肚子也不见了。
狗子还是有点脑子的,思索一下似乎弄明白了两者之间的关系,便伸着个狗鼻子去闻襁褓中的小手。
梁自强看它好奇心爆棚,也没阻止。多宝闻了两下,似乎彻底确认了,这一直睡得天昏地暗的小人儿就是主人的崽崽,顿时屁股就跟装了小马达似的,尾巴摇得又激烈又欢乐。
一边凑更近点:让我再闻闻,我这还没闻他脸呢!
在多宝差点要亲上梁景程的小脸蛋时,梁自强赶紧转了个身,把多宝挡开了。
多宝索性便在椅子前的地面坐了下来,一直看着熟睡的梁景程:
不亲就不亲!我就瞅瞅,瞅瞅总没问题吧?!
在家坐了一会,梁自强还有事要忙,就挑着桶子先去了村东的虾塘。
亲虾池,已经成功产苗的部分亲虾开始死亡。这倒是合乎正常规律,明虾的生命周期本来就只有一年,产下虾籽后很快便到了生命的尽头。
梁自强用手抄网把死虾全都捞出扔掉,剩下小部分亲虾身上的虾卵还没有成熟脱落,仍需继续喂养,他便继续投喂了丰年虫。
至于已经转移至大塘中的虾苗,如今还没有足够的摄食力,得再过一两天才开始投喂丰年虫。
回到家的第二天,也就是小景程出生的第三天,在他们这一带村里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洗三。
洗三这天,岳父岳母也过来了。除了照旧带过来一些水果,还特地提了一些艾叶、槐条、鸡蛋过来。
艾叶、槐条是专门用来熬洗澡水的。梁自强原本还正准备去村里找些艾叶,一看不用了。
时间一般都选在午后。太阳挺暖和的,大澡盆里装了温水,开始洗三。
一只大公鸡已经被宰了放在桌上,梁自强点了鞭炮,便抱着儿子在桌前拜了拜。
转眼小景程便被外婆接过去。按照他们村的规矩,有接生婆的由接生婆洗三,没接生婆的则由外婆负责洗三。
李金菊还挺懂得这些的,她先在澡盆中搅了几下,嘴里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搅完之后才开始正式给小程程洗澡。
温水刚蘸到头顶,小程程就不干了,哇哇大哭起来。
陈香贝在一旁看得好不着急,一个劲问:“妈,会不会是水温太烫了点?”
李金菊看了女儿一眼:“水温刚刚好!洗三都会哭闹的,这叫响盆,是好事!”
梁母也在一旁断定,响盆哭得越大声,表示越吉利……
这么一说,陈香贝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李金菊嘴没停,一边给外孙洗着澡一面念着一大堆的好话:
“先洗头,作王侯;再洗肩,当大官;洗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听得梁自强一额头的汗。这都什么祝福语,小娃娃一出生,未来职务全预订好了……
知道的是洗三,不知道的以为是古代在考功名呢。
这也没办法,老一辈的观念里,前途都喜欢直接跟仕途划等号,有出息约等于当官。
显然,小程程对于这么一大堆头衔并不买账。
哭声不仅未因为加官进爵而停止,反倒更为激烈起来。小腿乱蹬,每一声都是在抗议:
你放开我!水都进到我眼睛里了,我不要当官,我要妈妈,妈妈快给程程擦眼眼!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吧!
好不容易洗完澡,陈香贝心疼要把娃抱过去,不料还没完。
擦干头发后,这回轮到娃儿的奶奶登场,给他梳头发。
头发细细的,倒是不少,梁母一边梳一边说:
“木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
梁自强一听,好家伙,仕途又续上了……
梳完,又拿来一只煮熟的鸡蛋,已经不烫了,在小程程的脸上滚了滚。
这个的寓意,据说是祝孩子以后的皮肤好看,就跟鸡蛋皮似的。
这怕是今天唯一的一个跟当官不相关的祝愿了……
给他穿完新衣服后,梁母又拿过来一把葱。
往小程程的身上打去……
好娴熟的动作,就跟平时挥舞竹棍追击梁自强他们一样的。
“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好出息……”
梁母在程程身上装模作样的连打了三下。虽然压根没用上丝毫力气,可梁景程似乎也明白那是在打他,顿时可委屈了,嘴一撇,这回朝向了自己娘,以哭声控诉起来。
哭着哭着,小脑袋往陈香贝的怀里拱,试图寻找食物来安慰自己委屈的小心灵……
陈香贝见状连忙抱他进里屋去了。程程显然是找到了足够的安慰,哭声一眨眼便停了下来……
这边,梁母打完之后,把葱递给梁自强,示意他特意跑去山坡,将那把葱扔到房顶。
这个的寓意更是有点意思:聪明绝顶。
梁自强拎着这把葱,爬到高处,对着自家的屋顶扔了上去。
至此,洗三算是彻底完成了。
下午天黑前,岳父陈大刚就回花谷村去了,但岳母却继续留在了这里,得帮着梁母一起,照顾陈香贝坐月子一段时间。
最起码,要让陈香贝这个纯新手妈妈懂得一些带孩子的技巧,同时身体也恢复一些之后,再回花谷村去。
梁自强这几天一直围着娃娃转,现在稍稍歇下来,也开始考虑,大船已经到手,得着手下一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