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旗、息鼓、起烟尘,军阵不成,士卒掉队,种种迹象表明着前方的敌人就是一块随时可以下口的佳肴。
“令卫滋、鲍涛二人统领步兵渡河。”曹操立即传令,让二人领兵在后跟上。
随后曹操与鲍信等人带领渡河骑兵,急速追赶敌军。
一路上,道路边不时出现倒地的董卓军尸体,他们就像一具具活生生的路牌,给曹军骑兵指示着前方战场的方位。
曹操驻马,用长矛挑开一具路边残尸身上衣衫,只见头颅已经被先行的骑兵割下,脖颈喷出的血染黑了道路两侧的杂草。衣甲不全,看样子是战场上气弱的逃兵,本想着丢盔弃甲逃跑,没想到遇到了追击的曹军骑兵。
敌军已经丧胆,正在崩溃的边缘!曹操在心中做出判断。
不止曹操,在场的将领也都注意到了地上尸体,通过这些尸体痕迹他们也都定下了相同判断,此乃天赐良机!
“冲!给我不顾一切,冲击董卓军阵!”鲍信上马,高声对着自己的属下下令道。
曹操闻言皱眉,这时代很少有人直接命令骑兵冲击军阵的,概因无马镫的年代里,骑兵不仅都是些金贵兵种,而且他们没有马镫接力,冲击步兵阵线时也更加容易落马,总之此时用骑兵冲击步兵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战术。
不过曹操看着那些地上的残尸,也跟着释然,敌军已经丧胆,处于崩溃边缘,只要这时候对其撤退中的军阵施加压力,定然会取得奇效。
“妙才定然在前方,走,我等去与之会合,今日好好与这董卓军打一场!”曹操也跟着上马对自己的下属道。
将军们都已经慷慨下令,敏感的士卒也都感受到了胜利的香味,士气正隆,纷纷上马,追随将军向着前方敌军追击而去。
“轰隆隆”
原野上的曹军骑兵皆策马扬鞭,不顾及马匹损耗,只为了争夺前方那唾手可得的军功,狂奔的战马踏地,发出雷鸣之声。
二十里外的一处缓坡
徐荣驻马坡顶,此处是他亲自选址的战场,荥阳的地形大部是平原,没有真正意义上绝好的埋伏点,此地的缓坡正好,敌方是以骑兵追击,纵马疾驰之下,到了此地,战马的体力已然大部下滑。然后遭遇缓坡,骑兵的速度必然会明显下降,而到了那时,正是他们的胜利之机。
伏在地上的斥候刷的站了起来,向徐荣禀告道:“将军,有大部骑兵靠近。”
“好!”徐荣甩了下马鞭大声叫好,高声下令:“传令各军,贵客已登门,准备开宴!”
“传令强弩营,床弩、连弩上弦,听我号令发射,不要给我节省军械,那些弩矢今日给我全部射出去。”
“给前军的步兵将校传令,发到他们手上的强弩都给我忍住,敌军不进二十步,不许射箭!”
“骑兵全部待命,听我号令行事!”
“喏!”
身侧的骑兵斥候领命,上马向各点的伏兵传令,此时还未开战,还是用骑兵传令更为稳妥一点,真要开打了,那时候就只能通过金鼓旗帜传令了。
...
追击敌军的曹军骑兵渐渐发现,那一支行将崩溃的董卓军十分坚韧,哪怕鲍信领兵数次冲击,付出与步兵相同死伤的代价,给敌军造成了极大的震慑,却也都像是剥洋葱一般,刮下了一层外表皮而已。
领兵在侧,砍杀了许多敌兵的曹操剑上染血,他心中也有些焦躁,这一支敌军的内核太过坚硬了些。
“凉州兵马,不愧是劲旅啊!败退之时亦能维持秩序,始终不被我军彻底击溃。”曹操看着前方那一支败而不溃的军队感叹,说着他指了指那支军队的旗号“徐?是中郎将徐荣吗?此人是个人物,待我等此战过后,定要生擒此人,让其为我效力!”
一旁的夏侯渊冷着脸抱拳道:“主公,让某带着儿郎们再去冲杀几回吧!某能感觉到,敌军的战意在动摇,快要不行了!”
“诶,妙才勿忧,这种脏活累活已经有人在干了!我等歇息马力,等待最好的时机!”曹操以下巴点了点那边厮杀正酣的鲍信军,其实他也能看出来敌军是在硬撑,那股气一旦泄掉,必然是崩溃之局,于是示意夏侯渊等人耐心等候,此时修养马力最为重要。
“喏!”四周曹操的亲族将领纷纷领命。
此时的曹操本心还是那个立志要做征西将军的汉子,私心或许有,但是不多,对于盟友鲍信的做法,曹操很是赞赏,光是冲着鲍信在战场上奋不顾身的身影,曹操就能感受到鲍信那种发自肺腑想要报效汉室的雄心。
鲍信与曹操算是同一类人,他们的想法类似,讨董,还政,恢复大汉往日的荣光,鲍信的行为进一步证明了曹操心中自认正义之师的观点。
时间在缓缓流逝,两军在心智上隔空角力。
“嘣!”
忽地,曹操仿佛自空气中听到一声明显的弓弦绷断之声。
他抬眼望去,前方一直死撑的军队终于突破了临界点,军官终于还是舍弃了手下的士卒,拼命打马欲要离开,因为军官逃亡而陷入彻底慌乱的士卒,脸上终于浮现出满是绝望的惊恐。
“败了!”风将敌军的嘶吼声传了过来。
“该死的董卓,该死的徐荣,耶耶不为他们卖命啦!”
“我投降!”有些放弃抵抗的士卒放下了手中刀矛,举起空空的双手,向着盟军骑兵投降。
没错啦!那便是败军!
曹操坚信,凭借对方此刻的表现,只要他们上马一个冲锋,马匹尚未临近,对方就会全数丢盔卸甲逃生。
“上马,进击!”
曹操的脸上浮现出狞笑,那是对战场上肆意夺取他人性命的快感渴望,他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自黄巾之后,手中剑就再无饮血机会了。
“杀!”
他看到族弟曹洪脸色通红,因为唾手可得的胜利而气血上涌,他看到不苟言笑的夏侯渊转身给骑兵下令,他看到刚刚因为长时间冲杀而退下休息的鲍信,此刻也上马做好冲杀的准备。
“该死,终于崩了!我还以为你能熬到成皋去!”马上的鲍信喘着粗气,大声咒骂敌方将领,他甚至有些佩服敌军,能够以败军与他们周旋近二十里地,也算是名将了。鲍信脸上微笑,转头正好对上曹操的眼神,二人一愣,随即在马背上遥遥拱手。
徐荣一个人立在缓坡上,他看到了己方用来诱敌的骑兵狼狈逃窜的身影,他们将旗帜、甲胄、乃至兵器都给扔掉了,身上穿着一身单衣逃跑,马匹的速度飞快,眨眼间就窜过了伏击阵地。
“这还真是...像!”徐荣嘴角一抽,这诱敌之军,从身形到仪态,从战马到骑兵,无不透露着狼狈。“演的不错,此战居首功啊!”
随后的便是那些被视为弃子的步兵,他们已经完全不成阵型了,偶尔有三五人组成小阵抵挡后方追击骑兵,也被敌军马上骑射撂倒,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徐荣注意到那些河南兵的士气是真的低,大部分都卸下了抵抗,举起双手投降起来。可是盟军从不管你董卓军的成分,在他们看来董卓军干出如此天怒人怨之事,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是不会在此刻展露丝毫仁慈之心的。
屠刀还是无情的落下,本以为投降能保命的步兵被残酷屠杀。
“啧啧,这仗打完,河南兵怕是不能用了啊!”饶是铁石心肠的徐荣也感到些许肉痛了。
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观察战场,终于,敌军的大部队越过了伏击圈。
他伸出那只曾夺去无数人性命的手臂,就像死神的镰刀一般,轻轻向下一挥:“杀!”
马背上,饮满鲜血的战袍已经无法被风鼓起,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分外难受,然而此刻的曹操已经无暇在意这些小事,他的眼睛死死钉在前方,就像肉食动物锁定猎物一般,带着本部骑兵追击着前方的残兵。
马儿的喘息变重了,曹操这才察觉到此地是一处缓坡,骑兵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然而与追兵遭遇类似的敌军也是慢了下来。
两侧是人高的荒草,远处是林地,曹操习惯性的观察战场,忽地他扫视的眼睛被一缕刺眼光亮闪过。
“那是...兵刃反光?”曹操霎时间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下意识的勒住马缰,想要对他的亲族兄弟发出警示,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啸!”这是曹操从未听过的尖啸之声,它响彻在这片狭窄的战场上,代表着死亡来临的前奏。
“啸!”
“啸!”...
不止一声,连绵不断的尖啸声响起,追击的骑兵疑惑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然而还不待他们发现空中那些如游鱼摆动身体一般的木矛弩矢,他们的身子就被那一个个箭头似铁铲的武器给分了尸。
“妙才!”曹操双目充血,他亲眼看到冲在最前方的夏侯渊被根巨箭洞穿身体,身上的铁铠完全不起防御作用,那巨箭穿过夏侯渊身体之后,余力不减,将其身后的亲兵接连射倒在地。
巨箭的威力太过恐怖,穿人洞马,无所阻挡,许多拥挤在一起的骑兵被巨箭串在了一起,犹如一串血淋淋的糖葫芦。
更多的骑兵只是被飞行的箭矢扫过,顿时身子就如破布一般被撕裂开来。
徐荣按照工匠的建议,依据不同箭头的功效,布置了不同任务,铁铲样式的箭头负责截断阵型,圆头样式箭头负责密集杀伤。
短短片刻时间,床弩的射击,使得追击的盟军就像被一头无形巨兽,狠狠地咬下了一口,只给这世界留下了满地残尸与痛苦呻吟。
有人望着胸前那一处圆形空洞,仿佛看到了自己那颗顽强跳动的心脏,然而不待他有所庆幸,大出血立马带走了此人性命。
有人只是被木矛弩矢上的木羽擦过,身上就浮现出一道深深若利刃划过的伤痕,身子若破口的水袋一般,鲜血哗哗不停涌出。
有人亲眼看到那一支在空中慢悠悠飞行的大箭,身子已经做出反应躲避了,然而,却如被死神盯上一般,怎么也躲不开,刹那间被分尸,死的毫无痛苦。
“有埋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盟军大声高呼。
这时候的他们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两侧的树林、荒草丛中,一张张黄色篷布被人掀开,露出了一架架模样奇怪的器械,上边的冰冷寒光,昭示着它们的嗜血危险。
顾不得为族亲死伤痛心,曹操调转马头高呼:“撤!”他知道前方的缓坡必然是杀机四伏之地,骑兵跑不起来,那就只有等死,况且刚刚的那一拨箭矢,已经让前方的地面上堆满了倒伏的马匹,形成了障碍。幸运的是,对他们进攻是障碍,对敌军亦然。
趁此时机,他果断下令后撤。
两侧是密林,荒草,摸不清有多少伏兵的他们不敢闯入,只能是沿着原路后撤。
身在局中的曹操不知道,随着后撤命令的发出,刚刚还四散的骑兵开始聚集起来,从天空看过去,就像散乱的蚂蚁,找到了出路一般。
被亲兵重重保护的曹操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他看着自己身周自愿以肉身护他周全的亲兵,想起了刚刚那一阵威力强劲的箭矢。
“不对,散开!散开啊!”
然而他话音未落,空气中传来一阵密集的“嘣!嘣”弓弦响动之声。
“哧”这是铁器相撞的声响。
“呃!”这是士卒中箭的痛哼。
被人死死保护的曹操耳中充斥着此等声音,他从人潮的缝隙中,看到了两侧埋伏中那一架架正在上弦的连弩。
“先破坏器械!”知道今日凶多吉少的曹操指着那些罪魁祸首怒吼道。
“大兄,我来!”族弟曹洪闻言,打马而出,趁着对方上弦换矢的间隙,带领骑兵打算将一侧的器械加以破坏。
“子廉小心!”曹操看着那个英武的青年,禁不住关心道。
曹洪策马,在不大的的场地上绕行了半圈,将马速提升到最大,刚刚经历了兄弟惨死的他怒气上头,满脑子都是要跟对方拼命。
“铮!”曹洪拔刀,向着那些慌忙上弦的董卓兵一指,“杀!”
然而,等他靠近了,这才发现那些器械兵的前方,还有整整三排的步兵,他们一个个兵甲齐全,在曹洪等人未曾靠近之时,竟然坐在地上休息!?
“呼,终于来了!”步兵队长洒然一笑,将口中的草茎吐了出来,向左右招呼道:“全部都有,给强弩上好弦。”
“都给我听好了,将军可是发话了,不进二十步,不许发弩,谁要是敢先射箭,我先砍谁脑袋!”步兵队长弯腰,很是轻松的给强弩上了弦,不忘对手下高声道。
“喏!”整齐的得令之声,让领兵队长笑出了声,继续朗声道:“哈哈哈。射一箭就行,立马给我扔了手里家伙,抄起刀矛跟我冲,以某的经验,眼前这些家伙禁不住我等一冲的!”
这一边,马速已经提起,一心想着拼杀的曹洪狠下了心,没有下令减速的意思,刀剑仍旧指着前方的步兵阵线,他就不信了,区区步兵,也敢挡他铁骑的路?
在常规的战斗中,步兵与骑兵分别扮演不同的角色,世人常常将步兵看作铁砧,骑兵看作铁锤,往往是以步兵扛正面,骑兵侧击的办法攻击敌方。
然而今日,迫于无奈,铁砧与铁锤终于要相撞了!
曹洪脚踢马腹,让马速更胜几分,他的身子紧紧伏在马背上,瞳孔紧缩盯住敌军将领,手中的环首刀为了防止脱落,尾绳已经捆缚在手腕。身后的骑兵在不惧生死的头目带领下,也都激发了以往未曾有过的勇气。
“嘣!”然而,率先向他们发起攻击的不是步兵手里的强弩,而是身后的那些连弩。
密集如雨的弩矢向着这些决死冲锋的骑士扑了过来,铁制弩矢轻而易举的洞穿人马,在骑兵冲锋的路上,制造了一处又一处的路障。
“希律律!”马匹倒地嘶鸣不绝。
“砰!”着甲的士卒落马,整个如沙袋一般摔在地上,顿时口鼻溢血,神仙难救。
“该死!”曹洪调动身下马匹越过一处处人马尸骸,心中的愤怒更深,让他感到有些惶恐的是,在连弩覆盖之下,刚刚决死冲锋的骑兵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不能让儿郎白白牺牲!”曹洪龇牙,他自亲兵手中举起旗帜,奋力挥舞高声道:“跟我冲!”说完一马当先冲击对方单薄的步兵阵线而去。
步兵队长看着敌方将领不死心的冲击,脸上露出了讥笑,朗声道:“儿郎们准备,让这些自视甚高的关东人瞧瞧,什么叫凉州军!”
令曹洪所领骑兵惊骇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抵近强弩射程之内后,全都做好了躲避箭矢的准备,然而对方根本没有发射弩矢的意思。
五十步了,骑兵能轻易看到对面步兵脸上的讥讽表情以及强弩弩矢的冰冷寒光,他们的心中升起了寒意,五十步还不射,对面这是在玩命!
三十步了,马上的骑兵都能预感自己的长矛将会刺中敌军的何处部位了,可更让他们恐惧的,是那敌军弩矢瞄准自己的预感,浑身发麻,如针抵眉心,寒意滋生。
二十步,步兵好整以暇,让弩矢瞄准了敌军战马胸部,多年边疆厮杀经验告诉他们,没马的骑兵,根本打不过他们。马背上的骑兵手握长矛,将之持到身体后方打算在那交战之时借马力以最大威力掷出。
“嘣!”
弓弦的整齐响动,就如发动了一台杀戮机器。
三排士卒手持强弩,在如此近的交战距离,整齐一致的发射,弩矢几无射失。
空气仿佛陷入停滞,在一刹那间,前排的骑兵就像被人用剪刀整齐裁过一般,又像被无法解释的远古大能一掌拍下。
士卒毙命,马匹倾倒,由骑兵组成的浪潮终究如冲上沙滩的后浪,被狠狠的拍打在步兵面前。这一瞬间的死伤,堪比这些骑兵厮杀一整天的减员。
曹洪的眼前一空,刚刚拼命上前保护他的骑兵身影唰的一下被清空,身下的良马再也无法翻越地上如此多的障碍,马腿折断,曹洪身子前扑,长刀依然前举:“杀!”
所有冲锋的骑兵就如此时的曹洪一般,根本来不及整理心中的情绪,就被身下的变故波及,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哈哈哈!”步兵将强弩向后一抛,根本不管这样做是否会对这种武器有所损伤,以他们在洛阳武库的收获,这样的浪费还经得起。
“杀!”他大笑着将长矛前举,向着那些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骑兵杀去。
“杀!”身后士气大振的步兵举戈矛上前。
被人马尸体组成的路障挡去道路的骑兵这下子拥挤到了一起,失去速度的骑兵,遇上全副武装的步兵,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骑兵是散乱的,没有阵型的,遇到有组织的步兵上前,就像陷入陷阱的小兽,根本无还手之力。
在马镫面世之前,由于无法借力,骑兵的矛的长度始终受到限制,以至于骑兵在马背上很难在武器长度上占到优势。
只见步兵上前,先将地上倒伏的骑兵幸存者一一收割,随后从两侧挤压骑兵的活动空间,步兵长戈勾住骑兵的衣甲,奋力一扯,便能将高高在上的骑兵拖下马来,晕晕乎乎的骑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挤压而来的步兵结果了性命。
曹洪被亲兵从死人堆里捞了出来,迷糊的他仍旧试图反击,只见他甩甩脑袋,待看清了战场惨烈情况,顿时眼睛充血,他立刻意识到了骑兵在失去速度时,根本不是步兵的对手,他站在一处尸体堆上,举刀大喊道:“骑兵下马,随我步战!”
恍然大悟的骑兵纷纷下马,向着曹洪聚拢,以紧密阵型对抗凉州兵的挤压。
“将军,这样不行啊,你看,敌军的大弩调转过来了,我等根本无法抵御啊!”骑兵下马尽管可以对抗凉州兵的挤压,可是当众人观察到敌军的大弩调转方向时,不可避免的恐慌滋生了,这是绝境!
头部受伤,一脸是血的曹洪露出苦笑,他望向中军那边的方向,口中喃喃:“大兄,弟已经为你消除了连弩威胁,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子廉恐再无为你效力之机啦!”
.....
另一侧,在接连几支骑兵出列,攻向两侧的床弩阵地之后,中军暂时没有了威胁,唯有正面挡路的步兵阵线。
拥挤的骑兵队列,即便没有了威力巨大的床弩攻击,前方步兵手中的强弩、步弓也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威胁。
当前局势正僵持之时,鲍信自骑兵中出列,只见他头上系上抹额,脸色分外严肃,伸出大手接连与这些跟随他的乡党骑兵碰拳,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是传出了视死如归的信号,那些与他碰拳的骑兵们,一个个开始互相帮助,将自己捆缚在马背上,有的自鞍袋里取出马料,为身下的马匹进食。
曹操正为鲍信举动疑惑间,只听对方一声大吼:“曹孟德!”
他闻言抬头,正对上鲍信那双赴死的眼神,只见鲍信的眼睛似乎冒着火,灼烧得曹操眼睛刺痛,不敢与之对视:“今日,我为你开路!我若死,望你不要忘记中兴大汉之志愿!”
随即,鲍信在马背上一个抱拳,带着自己所属的骑兵上前。
似乎被这一支带着死志的骑兵所感染,拥挤的骑兵队列,自然而然的让出了一条通路来。
“某愿往!”有人被气氛感染,加入了这一支决死的队伍。
“也算上某一个...”看出来今日之绝境的骑兵,不在少数,鲍信的敢死队人数在不断上涨。
“收集无主马匹放到阵前,为冲击骑兵挡箭!”
“各列分组,依次冲锋,勿要理会我等的尸身,踏着我等,冲出去吧!”
鲍信展现了他身为济北相的人格魅力,他对生死的无惧,以及将自己布置在阵前的行为,让这一支短暂聚合的骑兵凝聚力大大提高。
“希律律!”长刀划在马臀上,马匹痛呼,不顾一切的上前奔驰。
“上马!随我冲!”鲍信举起长矛,向左右高呼道。
望着那个冲锋在前的举矛身影,曹操眼睛湿润,抬起了手,就像在挽留,轻轻呼唤道:“鲍兄!”
眼见着鲍信所带敢死骑兵,他们以己身化作怒海的狂涛,一波波冲击在凉州兵的阵线上,这种不要命的姿态,就连见过大场面的凉州兵都升起了畏惧之心。
“这是,完全不要命了啊!”
山坡上,见到敌军在决死冲阵,徐荣也禁不住感叹了句,他也瞥见了大路上的阵线在冲击之下有了明显缺口。
徐荣不再耽搁,当即下令道:“传令!步兵适当让出小路,让敌军逃!这就是处死地,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求生!”
“骑兵上马,随我杀敌!”
说着徐荣翻身上马,带领着以逸待劳的骑兵,自盟军身后冲击而去。
“走!”曹操眼看着前方阵线有了缺口,当即招呼属下就要撤退。
“主公,子廉呢?不等他了吗?”曹仁眼眶红了,上前牵着曹操的缰绳道。
“来不及啦!再不逃,你我兄弟,尽亡于此,我等先回酸枣,来日整军寻他董卓报仇!”曹操刚刚才看到老友死在阵前,此刻又联想到族弟惨死,心情悲痛,却还是定下心神耐心劝道,一切的谋算,只能逃出此地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