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公孙度的传令,襄平城外的军营立马行动了起来,尽管知道外边天寒地冻,出征必然有所减员,但还是有不少人争抢着出战。
“张敞!这一次骑兵训练,你们曲成绩最佳,带着你那一曲入军!”张辽在台上点兵道。
张敞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出列接令,拱手大声道:“张敞接令!”
“李信不在,严方,强弩营由你接手,选百名神射手入列。”
严方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家伙,整日里板着一张脸,要不是被李信从大头兵中看出此人有狙击的天赋,恐怕这辈子都爬不上营部将校的位置,听闻张辽的命令后,他也只是默默上前,接过军令便不再言语。
张辽瞥了眼严方,没有说什么,想起主公曾说过天才都是有脾气的,这严方就是个射弩方面的天才,在观摩了此人的射弩表演后,张辽自认这辈子都比不上此人,也就容忍了此人的脾气。
剩余的兵卒,张辽选用了自己带来辽东的属下,以及这段日子提拔的那些勇士。
另一边,收到公孙度命令的阳仪一回到公房就直皱眉头,因为公孙度的言语透露的意思是要速战速决,那么给他筹集物资的时间就没有那么充足了。
此时,郡府要向玄菟郡动兵的消息,已经在消息灵通的吏员中传开了,阳仪却也顾不上那些,他开始翻找起襄平城新建府库中的库存,要在一日夜里筹集到一千兵马的物资,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各个曹房吏员都被他支使着忙碌起来。
就在阳仪翻着账簿,对杜期那老头支取财务数目惊讶不已的时候,就听到门前有人敲门。
阳仪抬头,就看见那位相貌奇特的下属陈江,陈江是糜竺的仆从出身,将来不论如何都是糜家那一派势力的,阳仪虽然知道此人的才干不凡,多次受到公孙度的表扬,但他还是对此人保持距离,不重用,也不打压,维持着表面关系。
而且,陈江以及那位从洛阳狱提拔的林强,他们这些商徒组成了新的商部,所做之事也是阳仪一时半会搞不清楚的,他们也都是直接对公孙度负责,阳仪也就更加需要避嫌了。
所以此刻见到陈江主动上门,他也很惊讶,亲自上前开门道:“陈兄来此何事?有何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说,能帮的老哥我一定出手。”
陈江脸上挤出个笑脸,拱手道:“正好有要事,需要阳主簿出面呢。”
阳仪将之引道榻上,给人倒上了热水,这才缓缓道:“陈兄说说,有何要事?”
陈江受宠若惊般接过热水,双手端着吸取上边的温度,闻言回道:“太守前段时间让我等联合辽东大小商徒,组建辽东各种商社。到如今也有旬日了。”说着他看了看一脸和气的阳仪继续道:
“如今的困难有三,其一便是用工难,从前襄平附近,有大量的贫民存在,商社要想招工,那是很容易的,给两张能活命的饼子就能招到人。可如今,阳主簿也知道,幸而太守英明惩治了那些不法豪强,小民们都有了新的活路,跑去城外进了农庄,这下子,襄平城可是招不到人了。
其二,那便是器械制备难,按照太守的规划,辽东的各个商社的发展方向都是要朝着大型化,规模化发展的,其中的重点就是要以大量的器械代替匠人进行制造,可是如今郡府流出的器械数量实在太少,即便郡府的大匠们给了图纸,那用到的材料成本也不是个小数目,不少商社都为这么大的成本投入感到为难。”
说到这里,陈江再次抬头,若有所指般道:“
其三呢,那便是销路难了,大型的商社要想运转,就必须要有大量的货物制造与销售,当前襄平城的豪强都有些惴惴,本以为货物生产出来就能卖掉,没想到了冬日,天气严寒没人出门,也就没多少买卖,各家商社库房中有了不少存货卖不出去,心中不免存有疑虑,属下此次就是为此而来的。”
阳仪眼前一亮,自己这会儿正缺物资呢,陈江就马上上门说没有销路,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陈江,心中清楚前两点都不是他这个主簿能解决的,想要说的怕是只有第三点,这哪里是来求助的,这是来解围的啊!
阳仪举起手上的这碗热水,以水代酒与陈江碰了一下,笑道:“陈兄来意,某已明了,此情某记下了!”
在阳仪这种旧派儒生的眼中,是最不喜欢与商徒打交道的,儒生圈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排斥言利之徒的风潮,哪怕公孙度已经公开在讲政治就是取利,可是多年文化熏陶后的阳仪不是一时之间能够改变的。
而且阳仪的另一重身份,官僚的眼中,商徒就应该是小门小户,那样才好拿捏、对付。
而公孙度近些日子的做法,就是将辽东的那些不成器的商徒揉捏在一起,成为了一个他辽东主簿都要礼让三分的庞然大物,光是看着列表里那些头上带着辽东二字的商社名字,阳仪就一阵头大,更不用说专门对这些商社进行细一步的了解了。
而近日陈江的来访,让阳仪终于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独门独户的商徒尽管很好拿捏对付,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要想动员这些分散的商徒资源也很困难。大型商社,他虽然敬而远之,但是人家资源是真多啊!
阳仪光是从看陈江递过来的产品列表就让他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陈江见状主动上前,给阳仪建议道:“田家的铁匠铺,近些日子新造了一种铸铁炉子,在百姓那里很受欢迎,据说还可以在大车里使用,属下想着,这种炉子是否可以作为军资?毕竟冬日出征,将士们也需要在车厢里取暖啊。”
“嗯!”阳仪点头,在列表上勾画了一笔,随即疑惑道:“至少五百架,他家有那么多的炉子吗?”
“库存肯定不够,”陈江笑了,暗道阳仪不懂官府做事,细声说道:“但是这些日子田家售出的一定不止五百之数,事情紧急,以太守军令,按照他们田家的送货单子,上门征用即可。”
阳仪看了眼前的陈江一眼,笑了笑,并没对此发表意见,而是说道:“还有什么?”
“还有襄平造车的张家,在街上征集大车终究是落了下乘,不如直接上门去找他们张家,就他张家的生意规模,一定能满足太守的需要。
还有御寒衣物,这个也可以找王家的织造商社,虽然他们家没多少货物,但是据属下所知,王家的仓库,储存了襄平城里最多的布匹,而且想要御寒,可以学鲜卑人法子,弄些羊毛、混杂些絮头缝在麻布里。
只要主簿你一声令下,属下就能召集城中会缝补的妇女,以王家仓库的布匹、物资为原料,为军士制作御寒衣物。一千多人的袍服,属下只需要召集一千户妇女就行,明早之前一定能完成。”
阳仪看着拍胸脯的陈江,心中暗道这厮准备工作做的充分,简直就是在跟他这个主簿抢位子啊。
不过容人的雅量阳仪还是有的,他露出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伸出手来想要拍拍陈江肩膀,却尴尬发现陈江这厮太高,他够不到!
正莫名有些愠怒呢,还是陈江有眼色,不动声色的弯下身子,让阳仪拍到了肩膀。
“此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置,我等会儿将太守命令文书交予你。”
陈江脸色的喜色浮现,还不待感谢阳仪,却听阳仪继续道:“御寒衣物一千不够,我要三千,而且不是明早完成,我要明早就要发到出征的将士手上!”
“属下愿立军令状,一定办到!”陈江神色变换,就在阳仪以为此人会知难而退时,就听陈江咬牙回道。
“好!你若办成此事,我一定力荐让你做商部主事!”阳仪见陈江肯扛下重担,当即保证道。
....
出了阳仪公房后的陈江脚步不停,他心中清楚,这是危机,也是机遇,心中盘算着一切有利条件。
边走陈江一边向靠近的手下发出命令,他们得令之后立刻出发,效率非同一般,靠近、弹回,就像被施加了外力的弹珠一般。
“给王家传消息,他要的大单子我给他拿回来了,可是要他明天凌晨之前完成。完不成,就别做他的春秋大梦了。”
“给田老传消息,太守要出征,火炉便是军资,希望他深明大义一些,不要闹出不愉快!况且眼光放远一点,这一次出征之后,他家的火炉就是军资标配了,到时候还担心没有销路?”
“张家的车马行,明言太守需要大车,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不用我教!”
“周家的牲畜行,就说大生意来了,三千匹马的马料,至少一个月的军资。做的好,以后军中生意有得是,他要是做不了,我找别人。”
“李家....”
这一日,整个襄平城的豪商府邸,不时会有吏员上门,而他们就像受到惊吓的小兽一般,立时动弹起身子来。
“快快快。将仓库内的麻布都给我取出来,清仓的好时机啊!”一个长相颇为富态的商人挺着快要撑破袍服的大肚子,一边扬手招呼伙计开仓,搬运仓库中的货品,一边大声道。
“家主,要不要趁此机会,将那一批次品拿出来消耗掉?”有掌柜的见状适时的建议道。
“啪!”那胖商人闻言就是一个耳刮子,打得掌柜晕乎乎的,暗道以前不老这么干吗?
“这一次是做军品,是要上战场的,万一出了点事,你要老爷我拿什么去太守府赔罪,拿你的脑袋吗?”胖商人打完之后揉揉手掌,小眼睛眯了起来:“这一次不同以往,你没听陈江那厮说吗?要在明早之前完工,中间只要有一丝差错,老爷我就不要想在襄平,哦不,辽东郡混了。”
“再说!陈江那厮看着就不像个善茬,某看着他平时表现得和和气气的,街上的徐半仙可说了,这人脸犯煞气,不好惹!说不定手上就有多少人命,咱们惹不起,不要犯在他身上为妙!这种言论不要在外边讲!”胖商人晃着脑袋四下望了眼,见到没有外人这才小声道。
另一边,陈江火急火燎的来到郡府工匠居所,找到正在忙碌的赵真:“赵兄,说好的缝纫机呢?不是说样品已经好了吗?”
赵真看到陈江亲自上门,放下手上活计,有些不好意思道:“陈兄啊,你说的缝纫机啊,咱们赶工是做了几台,可是那机器就是个试验品,还是用铜的,你们也用不起。你得等冶铁所那边出成果了,给你造台铁制的,那才便宜。”
说着带着陈江入内,去参观陈江心心念念的缝纫机,一路上,陈江看到室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器械,都是这些日子里匠人们的成果,有些是公孙度的设计,有些则是来自匠人们的‘投稿’。
在最里面,陈江终于见到了他答应阳仪要求的底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