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起来,前方打起来了,我等前去支援!”李信一脸兴奋,蹦跳着催促手下士卒加快脚步。
似乎对手下的速度还不满意,他大骂道:“哪里有跑不快的强弩兵?给我快点!”
“叮叮”身上的铁铠碰撞声音随着士卒的脚步而不断响起,一脸疲色的手下靠近,叫苦道:哪里有穿全甲的强弩兵?全身甲加上强弩、弩矢,我等的负重比那些在前边扛线的正兵都要重啊!我的将军啊!”
“叮叮”李信闻言,耸耸肩,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甲页移动碰撞发出脆响。
“呼!”李信倒没有斥责出言的手下,他对这些老卒的意见还是颇为尊重的,而且确实如他所言,着全甲的话,机动速度的确快不起来。
本来这次作战,由于金主有钱,物资充裕到全军都可以着甲,心大的李信就想将他的强弩营打造成一支既能远射,又能近战的无敌之师,却没有想到这甲是好,可就是太重了,士卒们穿上后根本跑不起来。
“那怎么办?我的无敌强弩营计划泡汤了?”李信看到士卒努力进军的模样,心中有些气馁道。
刚刚出言的老卒见李信皱眉头,知道李信在思考如何解决机动速度的难题,于是见机提议道:“属下倒是有个法子,走路累,那咱们可以坐车啊!”
“坐车,这鬼地方哪里有车?”李信闻言直接就想反驳,却在出口前的瞬间,他沿着老卒的目光望过去,那里是他们的辎重队,小部分是牛车,更多的人推着独轮车,上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都是他们此前的缴获。
“噫!?有你的!不错啊!”李信眼睛一亮,这独轮车能载重那么多的粮食,载一个甲士应该足够了吧!想着他狠狠拍了下出言的老卒肩膀赞道。
不一会儿,后边缓缓推进的辎重队里就发生了变故,在李信的命令下,那些独轮车上的粮食、包裹被一股脑的扔到了地上。
随后,一个个身强力壮的甲士坐了上去,车后一名名充当车夫的水手发力,推着甲士赶路。
“哈哈!这法子好!”坐在独轮车上风驰电掣的李信笑道。
独轮车虽然不稳定,上下颠簸不停,还有侧翻的危险,可那不过是摔个跟头,爬起来继续赶路,但是甲士们坐在木制车架上,减少了体力消耗,并且甲士的身躯还可以充当身后车夫的人肉盾牌,一举多得。
正面战场上,成排的甲士列阵,他们手中的长矛前指,不顾一切的往前冲,身后的弓箭手不时放箭将对面敌人一一放倒。
看着被他们甲士挤压,逐渐变形的敌军军阵,田健蹙眉,心中感叹:这一处的臣智兵卒还挺顽强啊,要是那些小邑的兵卒遭到如此的冲击,早就逃散一空了。
敌军的士气不低,应当是精锐,田健这样判断着。
而在田健的对面,此地的首领臣智正在跳脚大骂。
“可恶,这帮海贼到底是些什么人?怎么武备如此精良?就连那些乐浪郡的郡兵,恐怕也比不上此地兵卒吧!”
此地臣智是与边境的汉军交过手的,汉军的实力很强,但他们从前所面对的汉军数量有限,加上汉军对他们没有什么想法,故而从前感受到的压力也就不大,可是这一支杀到家门口的汉军战力,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了。
“嘶,全身甲,那可都是钱啊!真是奢侈!”臣智望着正在压迫他们阵线的汉军甲士,不由深吸口气叹道。
由于生产力不同,全身甲在马韩人的眼里,简直就是用金子做甲胄,乃是败家子的做法。
“大人,前方的儿郎快要挡不住了!”此时,前方的军官前来请求支援道。
“将那些奴隶,还有野人向阵前驱赶过去,作为我军的盾牌,各军保持距离,以长矛据敌,不要与敌混战,我军甲具有限,不好打。”臣智是个有战争经验的,很快察觉到了此时的形势,立即下令道。
随着首领的命令,一支混乱的野人士兵向前乱纷纷的冲了过来,五官扭曲,肌肉绷紧,眼睛死死盯住前方的汉军甲士,脚步不停,看样子就要和汉军甲士拼命。
这些人完全没有阵型,身上的防护也甚少,完全凭借着一腔蛮勇在作战,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牛犊一旦见识到了老虎的杀伤力,那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刺!”一根根颀长的长矛整齐的刺出,前冲的野人就像主动献身的果子,挤压着被串起,流出鲜红的果汁。
“射!”强劲的羽箭落地,扎入纷乱的野人人群中,炸开一丛丛血色花朵。
“杀!”长矛收回后,手持长刀的甲士突前,挥刀肆意砍杀起来
“啊....”
“不要挤啊!退啊!”
“不要!饶命”
一时血气上涌的冲动,很快被现实的残酷所击破,野人们不停向后退,想要逃离这一处屠戮地狱,大声哭喊起来。
田健望见前方的乱象,嘴角翘起,这些人便是之前王驰等人遭遇的民兵了吧,果真是乌合之众!
“这时候要是有一支军队自侧翼袭击就彻底赢了。”这样想着,田健就要催促下传令兵,让后边支援的兵卒再快点。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战场一侧起了土黄色的烟尘,在那黄色的烟尘里,他看到了一大群的甲士在以狂奔的速度向着敌方侧击而去。
“糊涂啊!跑这么快,哪里有力气厮杀!”然而,田健却手掌握紧,心中暗骂道。
却没想到,等那一支甲士跑得近了,他这才发现,哪里是甲士跑路,这些甲士一个个跟个大爷似的,盘坐在独轮车上,由着后方的车夫推进。
烟尘里,田健听到一声清亮的呐喊:“田叔!我来啦!”
端坐马背上的田健闻言嘴角一抽,这出场,有点意思啊!
马韩方的臣智见到有军队自侧翼袭来,大惊,立刻命令弓箭手对其覆盖。
“嗖嗖!”羽箭落个不停,独轮车、独轮车上的甲士身上都插满了箭矢。
车队缓缓停下,这种直面战场的经历,让那些吃海上饭的水手有些受不了,一时不敢上前。
“下车,强弩上弦!”李信对此也不在意,大声命令道。
着甲的强弩营没有忘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在水手的协助下上好了弦。
“听我号令!列阵推进!”
李信站到最前排,举起自己的佩刀大声道。
喊完后他也拎起自己的强弩行进,行进中他不忘大声提醒道:“不进二十步不许放箭,我要贴到敌人脸上,再射箭!”
“对!射到敌人脸上!”有老卒起哄道。
“哈哈哈,司马说得对!”顿时行进的强弩营一下子哄笑起来。
“嗖嗖嗖”
羽箭不停的下落,整个强弩营甲士,顶着如雨的箭矢行进,幸而有全身甲的遮护,没造成多少伤亡,不一会儿,这群甲士的身上就长满了白色羽箭,像群炸刺的豪猪,不停地向前拱动。
软弱无力的箭矢根本无法穿透汉地精良的铠甲,臣智统领的军阵侧翼,眼睁睁看着那一群甲士,顶着箭雨推进,心中积满了无可奈何。
“快!长矛兵前出阻击。”臣智看着摇摇欲坠的军阵,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
很快,手持长矛的兵卒调动向侧翼,这些小国培养的士兵不同于那些散乱乡间民兵那样的无纪律,被各国臣智视作根基的他们,遭遇与汉军的厮杀,初期还是有着一战之力的。
李信行进在队伍前,举着手臂用臂铠抵挡着不断落下的箭矢,眼睛时刻盯着前方敌人恐慌的脸。
强弩营士兵脸上带着嘲讽,排列着整齐的军阵不断向前。
“举弩!瞄准!”
距离已经拉近到二十步了,李信能够亲眼看到那些敌人颤抖的手臂,处于阵前的长矛随之颤抖个不停。
“射!”
随着李信的大手向下猛地一挥,这种距离下,弩矢简直就是脸对着脸发射。
“嘣!”整齐的弓弦响动在强弩营阵中响起。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连听到弩矢飞射的破空声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这声音已经被敌军中箭受伤的嚎叫声所淹没了。
“啊!”威力强劲的弩矢简直就是以直线飞过两军之间的距离,眨眼间穿透衣服、肉体、乃至身后的肉体。
那一瞬间,处于最前方扛阵的长矛兵队列冒出了一阵血雾,那是强劲弩矢穿透肉体带出来的血肉混合物。
处于队伍后面指挥的军官看着自己胸前不停颤抖的弩矢,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他的前方已经倒下了两个士卒,指挥官感受着胸前钻心的疼痛,手臂拄着长矛试图挽救军阵,然而就如他的伤势一般,前方的长矛军阵已经无可救药了。
这一次整齐的、近距离的弩兵齐射,弩矢以直线的轨迹射出,几无射失。
长矛军阵霎时间崩溃。
“啪啪啪”长矛矛杆落地的声音响个不停,许多人身体被强劲的弩矢带飞,矛杆顿时撒手,也有的是直接被射中要害,手掌没了力气,矛杆颓然落地,有的临死前手掌还在紧握着长矛,可矛杆随着他的倒下而落地。
前进的阻碍消失,没有了长矛的据敌,敌方中军就像个脱光衣服的小娘。
“杀!”李信扔下弩机,长刀前指,跨着步子向着马韩军阵攻去。
“杀啊!”
后方的强弩营士卒立马跟上,手持长刀向前冲杀。
终于,臣智脸上的沉着保持不下去了,前方的杂兵已经被汉军消灭的差不多了,而左翼也在汉军的冲击下,一个个军阵被击破,溃兵同时冲击着剩余的军阵,崩溃的大势已成,无可挽回了。
“撤!快撤!”
臣智上马,骑上了模仿汉军骑兵样式的配有马鞍的马匹,大声喊着,说完便向着后方狂奔,至于那些连骑马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看着首领就那么弃他们而去。
“败了!”整个军阵在一瞬间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霎时间就发生了让人想不到的坍塌,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的汉军,都轻而易举的突击而过,路过的马韩士卒都只顾着逃命,根本不管来自背后和侧方的利刃。
“轰隆隆”一支数百人的骑兵,自汉军的背后冲出来,给那些战败的敌军,再添一把混乱的火。
“呀!”李文侧身,长枪一个刺击,将一名衣服显赫的敌军捅穿,穿过尸体的长枪拔不出来,于是他抽出长刀继续砍杀。
“与我来!”他举着刀大喊,带领身后那些半吊子骑兵,沿着混乱军阵的侧面行进,他们不需要在马背上挥刃,只需要将刀横在马背上,马速带着刀锋从那些身边混乱的士卒身上划过,往往就能制造出一排无头尸体、亦或者肢体缺失倒地惨叫哀嚎的残兵。
这一支稚嫩的骑兵在此时此刻,就像一把剃须刀,沿着军队的边缘划过,每一次都能刮下对方一层皮。
战场之上,溃败一旦发生,神仙难救。士气一泻千里,败退的士卒比将军还要清楚战败的结局,他们奋力抛下自己所有的负重,为的就是比同伴跑得更快一点。
追击的士卒士气如虹,矛尖滴落着永远不曾干涸的血珠,朝着背向他们的敌军刺出致命一击,多少新兵就是在此刻,才明白了如何使用长矛。
随着时间推移,骑兵的作用渐渐从冲击杀伤,变作了围堵驱赶逃散敌军。
“哈!”李文长刀探出,一刀劈砍在逃窜的马韩头人的背上,巨大的力道传来,李文被反作用力震得手臂一麻,长刀差点脱手。
马韩头人被来了那么一下,顿时昏死,倒在了地上。
“嘿?有大鱼!”李文指着那个昏死在地的头人,对后续跟上来的步兵道:“绑了,这厮身上有甲胄。”
说完李文肉痛的看向自己的环首刀,上边有处明显的缺口,大抵是刚刚被铁甲磕出来的。
随着大军的追杀残敌,李文很快注意到一处矮墙边缘有着影影绰绰的人手,而且那些人还在向着一个宅院中射火箭。
那种齐腰高的矮墙,有点像很久以前中原地区的土围子,不过现在中原的土围子早就进化成设施完善的坞堡了。
不过在马韩,这些有着中原影子的居所,大多是头人所有,不是臣智就是邑借。
“哼!想要坚壁清野吗?”李文冷哼一声,他可是知道这一回大家的收益完全是看斩获有多少的,自然是不能让那些不知死活的弓箭手坏了好事。
“杀啊!”于是他勒转马头,刀锋指向那一处。
“轰隆隆”马队奔跑起来的声响,惊动了那些准备镇压造反奴隶的邑借手下,对臣智的大军在前方的大败还浑然不知,可是骑兵出动的动静却是吓了他们一跳。
骑兵这个兵种在马韩很是稀有,不知是何原因,这些部落首领一齐禁止了对牛马的骑乘,完全将二者当作了祭祀用的两畜。
所以这些人看着那些骑在马背上气势汹汹杀来的骑兵,完全没有应对经验,有的爬墙,有的试图射箭抵抗,有的想要与马匹对撞,并且由于邑借刚死,没有凝聚力的这帮人,竟然在李文冲锋过程中——直接溃散了。
劈开几只射到面前的箭矢,李文策马上前,左右腾挪间,一刀劈出,将一位敢于面对马匹迎战的敌军劈翻。
看着矮墙围住的大屋中冒起的火光,李文招手道:“快快!赶紧灭火,弟兄们想要过得好,就看这一仗的缴获了。”
.....
“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张宇看到一名手持染血长刀的身影,对方脸上带着‘怎么还有活口?’的表情,行进间长刀扬起。
“慢着!我是汉人,我等都是汉人!!”
张宇醒悟,这是误会了,立即举手大声喊道。
长刀在他的面前停下,握刀之人的手很稳,刀锋距离张宇的面部咫尺之遥,却能收放自如,刀刃扬起的风吹散了张宇脸上的碎发。
一张粗糙大手在张宇的脸上摩擦几下,擦拭掉了上边的黑灰,露出了张宇那张方正的国字脸,接着掀开了他的衣衫看了看,没有纹身,点头道:“像个汉儿!”
然后这人向后传话道:“进来吧,都是些汉儿,伤得不轻,叫医护兵来。”
“踏踏”
更多的脚步声响起,大部分人还是保持着警惕,弓弦半张,长刀在手,四下搜索残敌。
疤脸汉子被人抬了出来,今日的经历太过惊心动魄,他的脸上还带着癫狂的笑,一条腿被火熏得满是燎泡,不过看样子命是保住了。
瘦高个死了,马韩人的箭矢太粗糙,伤口不规整的结果便是止不住血,土黄色的墙被他一个人给染成了诡异的橙色。
说杀人保本的家伙,命最大,身上除了衣服被大火燎了半截,身上有些烟灰外,竟然没有多少伤痕,这会儿正在给汉军大爷们领路,指引马韩人的物资存储地所在。
有人抬来由木棍、麻布组成的担架,将地上的张宇抬了上去,就要将其抬到他们口中的伤兵营去。
在路过胡老汉的尸体时,张宇猛地挣扎了下,伸手拉扯住地上胡老汉的衣角道:“他也是汉人,你们会为他收尸吗?”
“放心吧!暴尸荒野的事情咱们不干。”刚刚要砍张宇的老兵上前掀开胡老汉脸上的乱发,看到这副老态,有些唏嘘道:“这么大的年纪了!”接着偏头问道“你是他儿子?”
张宇沉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俯下身去,从老汉的身下翻出一个小木瓶,木瓶仍旧敞开着,里面混入了不少老汉的血,血腥味和草药香气混杂着,味道直冲张宇的脑海,他一瞬间心绪复杂,竟然直接昏倒在了担架上。
“啧啧,都是苦命人!”老兵像是见惯此等场面,只是微微感叹,上前将木瓶塞到张宇的怀里,摆摆手让士卒赶紧将人抬走。
火被慢慢扑灭,干草被清空,木材上被泼了水,到处是余烬炭堆烟灰,刚刚的大火没了踪影,只留下寥寥的白色烟柱支楞着,像是向上飘的招魂幡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