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4章 愁思(1 / 1)白眼熊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河内郡,河阳津

“败啦!”溃兵呼喊着四散,身上的兵甲都来不及脱下便被紧随而至的凉州兵马跟上砍杀。

全力防御对面平阴县的泰山兵完全没想到后方还会有敌人袭来,而且这些来袭的兵马各个面色凶悍,动作矫健,不似凡俗之辈。

执行穿插任务的是董卓的亲信老卒,正是当年朝廷下令要褫夺董卓手上的兵马时,被他硬生生留在身边的五千兵马,可以说这些人在凉州老兵中都是十里挑一。

这些身经百战的凉州老兵对上遇袭惊慌的泰山兵,二者的战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杀!”

一名脸上满是风尘的凉州老卒,一边推进一边大声嘶喊,手中的角弓不时向着前方突袭慌乱的泰山兵发出致命的箭矢,前方那群操作床弩的泰山兵根本没有预料到身后会有敌军杀来,刁钻的箭矢扎入人群,夺走一条条性命,使得这些人顿时乱作一团。

“哼,随我杀!”

老卒脸露不屑,手指不停,连发数箭,将前方毫无防护的泰山兵生生射得崩溃,忽地箭囊一空,手摸空了的他弃掉弓箭,随即拔出环首刀,大手一挥,带着身后的凉州军士突进。

“快!用这些器械杀敌!”

有反应过来的泰山兵军官踢打着手下兵卒,要求他们调转床弩,瞄准后方的凉州兵,期待这些威力巨大的器械建功。

“不行啊!军侯,床弩被固定死了,转不过来。”

兵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堪堪将床弩移了一个小角度,这些大型的武器本就是随着犍牛和大量青壮使用的,想要短时间部署并没有那么容易。【河内联军的工匠为了追求威力,将床弩的重量大大提高了。】这就造成了空有威力强劲的器械,却毫无用处的尴尬境地。

“什么?没用的东西!”军官愕然,然后看着越来越近的袭击敌军,一脚踹过去,砰!硬木所制的器械只是简单发出闷响,让军官的脚隐隐发痛。

明显的,当这些士卒的倚仗突然失效时,给人的失落感是巨大的,许多的士卒直接向后方逃去,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勇气。

就连奋力指挥厮杀的军官眼中也满是绝望,当作为倚仗的器械喝大河一时没了用处,他想象不出自己有何能战胜对方的优势,心怯的兵卒注定打不了硬仗!

只见凉州老卒持刀上前,他的环首刀若毒龙一般,自敢于反抗的泰山兵胸前刺入,再俯身,避开一侧刺来的长矛,落下的环首刀接着向上一撩,刀锋划过持矛的士卒的脖颈。

“呲呲”脖颈霎时间多了一条血线,持矛的士卒脸露惊愕,怎么也想不出对方是如何躲开自己必杀一击的。

“杀!”

被持矛士卒血水飙了一脸的老卒抿了抿嘴唇,铁腥味传入口腔,让这老卒更加兴奋,再度振臂高呼。

“都是帮不中用的东西!”老卒心中不屑,这帮人的战力实在太低,连他们在凉州常年厮杀的羌人都比不上。

这时候,前方一名兵卒嘶吼着持矛刺来。

老卒只是一瞥,就在心中嗤笑道:“脚步不稳!新兵!”

他向前一步,强势的姿态让前冲的小兵一愣,矛尖晃动的瞬间被老卒近身。

“铛”长刀格挡矛尖后,老卒欺身上前,没有了环首刀的挥舞空间的他,以刀柄猛击对方的面部。

“噗!”铁环击碎了年轻士卒的面部,紧紧裹缠在老卒手上的刀绳被血肉浸透,血液的润滑下,让他差点握不住长刀。

“嗖”一根箭矢破空袭来,扎入了老卒的肩头,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肩膀,但他只是瞥了眼箭矢的位置,摇头不屑道:“手不稳,弓未张满,力道太小!”

“嗖”这次不是箭矢,而是老卒狂笑着,将手中的环首刀扔了出来,他瞄的很准,正是那位手臂颤抖射箭的敌军军官。

“噗!”

打着旋儿的环首刀破开了正在拉弓的军官皮肉,刀尖刺入了军官胸腹,在惯性的作用下,生生将此人的腹部剖了个大口子,内脏哗啦落了一地。

军官感觉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手中的角弓被他随手抛下,他就像失去支撑的皮袍一样瘫倒在地上。

“啊!”滑腻腻的肠子溜到他的手上,手中的触感让其忍不住抬头看去,五颜六色的内脏让他瞬时惨叫起来,那声音从尖锐到无力,再从无力到沉寂,也就片刻而已。

“军侯死了!”

“败啦!”

此地的泰山兵终于支持不住,呼喊着军官死讯,向后逃去。

“杀!”在老卒的身后,无数与他一样技艺纯熟的凉州老兵向前,肆意砍杀着将后背露出来的泰山兵。

河阳津的联军阵地修的十分严实,可惜都是面向对岸的平阴,对来自后方的攻击毫无防备。

有在河边的泰山兵闻声赶来支援,溃军与援军混杂,拥挤在了河岸这一小小的区域。

“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响起,原来是赶上来的凉州兵用弓箭射杀这些拥挤的敌军。

“啊啊!”拥挤的泰山兵毫无防护,在这一阵羽箭洗礼下变得稀稀拉拉,更加慌乱的向其他阵地逃去,渴望寻找一条活路。

“分进合击!”

突阵的军官很老道,在守军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要求袭击的凉州兵大胆突击,势必要造成更大的慌乱。

只见这些凉州老兵们,一方突进,一方弓箭掩护,一方迂回发动侧面突击,配合的天衣无缝,将面前的敌军轻易击溃。

很快,袭击的凉州兵以小队形式分散攻击懵逼的泰山兵,彻底将手忙脚乱的泰山兵给打乱了,根本搞不清楚袭击的兵力人数,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十面埋伏,到处都是士卒被袭击的惨叫声,到处都是乱跑的逃兵。。

“败了”

被杀散的泰山兵呼喊着四处乱跑,将恐慌散布的更加遥远。

战场之上,最怕的便是恐慌情绪蔓延,猝不及防遇袭的泰山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些经验老道的凉州兵杀入各个防守阵地中。

“快,烧了这些器械!”

领兵的军官本来想要将床弩调转方向,来射杀那些顽抗的泰山兵,却没想到床弩沉重无比,而且他们一时也不会使用,只好下令烧掉器械。

“哈哈哈!成了!”董卓在对岸都听到了风中传来的泰山兵哭嚎声,待他看到对岸升起的黑色烟柱,便知道这一次谋算已经成功,他一拍掌,大笑道:“快!渡河!合击贼军!”

“杀!”

船只在兵卒的奋力划动下,若离弦之箭,载着上边跃跃欲试的兵卒,光是风中传来的敌军哭喊,就让这些战场老卒感到战栗,对他们来说这便是天籁!

后方被袭击的泰山兵根本无暇顾及河岸的防务,被董卓率领的渡河军队轻易抢下渡口阵地,继而马不停蹄攻向残余守军。

突遭袭击的泰山兵,毫无组织,像个闷头乱窜的老鼠,四处寻找出路,只是每寻到一处出路,就会遭遇凉州兵的重点打击,河岸阵地失守之后,泰山兵再无依靠,被董卓指挥的凉州兵四面围剿。

.....

辽东郡,襄平

赵真愁眉苦脸的行走在襄平大街上,目光在街上四处逡巡着,难得出了个大晴天,大街上走动的市民都多了起来,赵真与一名名缩着身子的百姓擦肩而过。

今年算是襄平百姓们近些年来过得最安逸的一次,太守爱民的名声早已传遍了辽东大地,襄平城的百姓最有感触,豪强授首,商贾听命,使得今年冬季的粮价稳定,上街的百姓脸上少有饥色。

哪怕是最穷困的孤寡也能在郡府那里领点活命的粮食,而他们所付出的,不过是早起扫扫大街而已。

所以尽管天气严寒,百姓的脸上都还是挂着笑脸,逢人也都笼着袖子打招呼,故而满脸阴郁的赵真在其中就特别显眼了。

头上包了个麻布的杜期本想去酒肆喝个暖酒,半路看见了愁眉不展的赵真,顿时他从牛车上站起来招呼道:“赵兄,上车,喝酒去!”

赵真的眉头本凝成一团,瞎了一只眼的他闻声望过去,瞥见了跛脚的杜期在挥手,他脸上立时露出笑意,挥手回应后快步赶上去。

只见他先是助跑,然后一跳,以他这个年纪不常见的身手,跃上了牛车。

“哞!”霎时间多了负重的牛扭头抱怨似的叫了一声,看向赵真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嘿,杜老,许久不见,听说你们冶铁所搞了好大的阵仗!都惊动了张都尉。”赵真与杜期很熟,上了牛车毫不见外的盘起腿来打趣道。

他们二人,一个瞎眼,一个瘸腿,都是工匠出身,一个掌管极为重要的冶铁所,一个掌管如今在辽东炙手可热的工匠营,公孙度将二人专门聘为从事,是其极为信重之人,而两个残废身居高位,也算是辽东郡府的一个奇观了。

“哈哈”杜期苦笑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道:“看到没,被溅射的铁片崩了下,差点给我开了瓢!”

提起冶铁所的试验,杜期的语气带着萧索:“死了俩大匠,钢水溢出,当场双腿就灰飞烟灭,要不是旁人拉的快,两人连全尸都剩不下!”

赵真闻言眉头一挑,神情愕然,他难以想象人的双腿瞬间灰飞烟灭是个什么场景,只是暗暗心道:“冶铁,如此危险吗?”

“试验,失败了?”知道杜期心情不好的赵真试探着问道。

“哈!”谁知杜期厚重的大手一拍,眼角泛着喜色,咧嘴摇头笑道:“非也,不但没有失败,可以说是成功了!我不是说了吗?钢水!那可是钢水啊!从前我等冶铁之人都想都不敢想的钢水啊!”

眼角泛着不知是喜还是悲痛的泪花,杜期翻开手掌搓着上边厚厚的死茧道:“某到了辽东才知道,这冶铁之术根本就不是小工匠在冶铁炉前钻研就能有所进步的。无论是冶炼生铁的高炉,还是后续的炼钢、锻打,都不是个人的技艺精湛就能使其发生大的突变的。

比如这钢水,当前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投入,也仅仅是验证了一个猜想而已,要想后续正常的生产,就需要匠人们以伤病、乃至性命为代价,不断的对技艺进行改良,总结经验。”

杜期十分感慨,他用手指了指头上浸着血色的麻布道:“我这颗脑袋,还有两条性命,都不过是冶铁之术进步的代价而已!”

他的语气悠悠,似乎一点不把死去的匠人以及身上的伤痛当回事儿,在他的眼中,冶铁之术已经超越了生命,那才是他留在这世上的痕迹。

杜期有种感觉,自己所为之事,就像是与他比邻的道观中那位神叨叨的狐刚子日常所说的那般,是走在成道的路上。

对面的赵真看着杜期的面孔,听到其言语,他心中充满了震撼,在匠人的内部圈子里,他们有自己的地位区分,能完成常人不能为的才能称作大匠,而在大匠之上,还有一层,那便是巨匠,那是成就超越了匠作范围,将匠作合于道之人的称呼。

赵真不明白那个境界之人是何面目,只是听自己的师父所讲,那些人已经能做到生死置之于度外,道存于心中,超脱于尘世。那种玄之又玄的词汇,让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种匠人,可,今日的杜期之表现,让他坚信,杜期定然是师父所言的那般人物。

赵真的双眼一下子失了神,有些不敢置信:这是?杜老这是到了全新之境界啊!

“哗哗”杜期给赵真面前的酒碗倒上酒,再给自己满上一碗,仰头灌下,温暖的酒液入喉,让他畅快的哈了一口气。

“赵兄?赵兄?”见到赵真还在发愣,杜期用手在赵真面前晃了晃,小声呼唤道。

“叮!”见其仍旧没有反应,他便用手中碗磕了一下对面赵真面前的酒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赵真被酒碗的脆响惊醒,望望对面满是疑惑的杜期,再看看面前的酒碗,偏头道:“杜老说什么?”

“我说,刚刚就见到你愁眉不展,神思不属的在街上乱逛,所以,你在愁思什么?”杜期见到赵真缓过神来,立时说道。

赵真闻言先是看向窗外被小厮牵喂食干草的黄牛,黄牛行走间仍旧不停的咀嚼着食物,路过窗前还瞪了里面的赵真一眼,似还在为赵真刚刚的举动生气。

“呃,某在正是在为这物愁思!”赵真神色极为认真,指着路过的黄牛道。

“啪”杜期将碗顿在案几上,先看看同样瞪大眼睛的黄牛,再看看一脸认真的赵真,不可思议道:“畜生而已,赵兄犯不着与它为难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