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48章 记录(1 / 1)白眼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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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日陆的惨像给在场的乌桓骑兵带来的震撼非比寻常,这时代上过战场的兵卒都知道,战场上箭矢横飞,身上中箭亦很寻常,只是这种针对性十足的远距离强弩打击,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排的乌桓骑墙随之崩溃,这些人嘴里不明言语的呼喊着,手臂在马上胡乱挥舞,如无头苍蝇般,在战场上乱窜,越过刚刚被强弩洞穿的同袍尸体,不顾军令的约束,从战场的侧翼而出,向着远方逃窜。

“嗯?”

居于后方的苏仆延眉头大皱,段日陆率领的第一波骑兵被击溃在他的意料之中,既然汉军处心积虑的对他面阻截,那么派遣的必然是精锐军士,不是那么容易击溃的,他在心中已经构思好了将来对段日陆部落的补偿方案,而今看来,段部已经不需要他的扶持了。

“嘶!这辽东汉军的强弩何时变得如此犀利?这,比得上鲜卑人口中的北地射弩手了吧?”

苏仆延深吸一口气,他举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平手臂上边因为刚刚那阵强弩攒射而生出的一层鸡皮疙瘩,半生戎马的他第一次的,尚未进入厮杀,就感受到了深入灵魂的颤栗。

轰隆隆

战场上的马蹄轰鸣并未停下,第二波的骑墙已经开始加速,残酷的现实,马速带来了的巨大惯性,以及不近人情的军令约束下,他们并未,或者来不及临战脱逃。

“还好,第二波马上就到!强弩再强,也要上弦,也要耗费兵卒气力,看尔等能够坚持几波?”

苏仆延望着那些迎着强弩箭阵冲锋的乌桓儿郎们,不由大松口气,胜负未分!

此刻汉军阵地中,李信蹲在木箱子上,一手握着望远镜观察,一手手指不停掐动,计算敌人的轨迹,口中不停发出号令:

“各单元按照预定战术波次射击,直属单元听我号令,沿着骑墙的中部射击,区域为,甲十五十六、乙十六...丙...”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乌桓人的头领为了顺畅指挥部署,都习惯性的居于骑队的中段,这就大大减少了他的观察以及计算的工作量。

“咔咔”

阵地上兵卒手持枪杆,掰动机括上弦,器械运转的声响不绝。

“嗒嗒”

辅兵们满脸汗水,根本来不及擦,他们随着军官的命令转动弩机、搭矢,一个接一个的木匣因打空而被丢弃,随车转运的弩矢木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唰!唰”

箭雨一波又一波的自汉军阵地升空,给冲锋的胡骑带去鲜血及死亡。

哚哚

箭矢狠命扑打在冲锋乌桓骑兵的盾牌上,不少人的盾牌都因为中箭太多过重而被丢弃。

“啊....”有骑兵被弩矢洞穿身躯,无力的发出哀嚎,身上的剧痛让他无比期待汉军的下一箭,以结束他的痛苦,然而,汉军的箭矢似乎变得小气起来,丝毫不愿在他的身上再浪费一根。

希律律

有马匹中箭,弩矢划破皮毛,洞穿马躯,整齐的骑兵墙发生了明显的崩裂,有马倒地,马蹄还在时不时的颠动,似乎仍旧在驼乘主人厮杀;有马疾奔,欲要找射箭之人复仇,有马发狂,冲乱勉力维持的乌桓骑队,冲着安全之地远去。

“首领死了!”

中段的乌桓骑兵最为凄惨,汉军的弩矢犹如长眼,专门射杀服饰华丽,有亲兵护卫的头领。

亲兵为了护卫,自然要聚合一处,这种战场上颇为明显的举动,简直就是汉军弩车的靶子,相同数量弩矢泼洒下,人数密度的增多,同时增加了弩矢的杀伤力,给中段战场留下了肉酱般的残留物。

然而,或许是这种格外惨烈的战场激起的乌桓人的同仇敌忾之心,亦或者走投无路的乌桓骑兵的意志坚持,这波骑墙终究还是抵达了汉军阵地之前。

“弩车平射,前排弩机待发,各军准备应对冲击!”

严方此刻已经走到了阵地的最前方,他不停的在军阵前方巡视,脸上肌肉紧绷,大声呼喊着作战指令。

正前方的弩车随着指令,脱离了最初的远程打击序列,弩机头部慢慢放平,并且在辅兵的帮助下上弦,准备着应对胡骑的近身冲击。

战兵将弩机操作转移到辅兵手中,戴好兜鍪、铠甲,手持长枪,枪尖向前,随着指令慢慢移动到了阵地最前方。

见到惨烈的近身厮杀终于来临,李信唰的站起身,想要向前的脚步又忽地顿住,他望着那些胡骑背后的一波波骑墙,知道自己当下的最佳选择并不是参与厮杀,而是履行军官职责。

李信心下发狠,朝着左右有些慌乱的弩机操作手们怒喝道:“愣着干什么?听我号令,继续射击。给我将那些后方的胡骑放倒,没有援兵的冲阵,就是给我等送菜!”

“是!”

四周因为战兵前出而有些底气不足的辅兵大声应和道。只是拿弩矢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分,这种紧张的气氛终究让精密机械一样运作的弩车单元发生了混乱。

李信眼睁睁看着随着自己命令而发出的弩矢散乱升空,落点毫无章法,这下终于是惹毛了这位平时和气的小将军,他一把将头盔掷于地上,指着角落的一组弩车喝道:

“狗日的,第十八单元的队主是谁,射得乱七八糟?这点动静就怕了?把他给我撸了,让副队主上。”

有些破音的怒喝响彻弩车阵地,接着便是一个带着红色盔缨的队主低头出列,在同袍的注视下,自觉的拿起武器,穿行军阵,参与最前方的正面厮杀。

军阵正面,随着来敌抵近二十步,迎着滚雷似的马蹄,阵前整齐的弩车发出绷响,千箭齐发,将露出凶相欲要大兴杀孽的乌桓骑兵给啃咬个干净。

砰砰

人与马在地上滚动,形成一片人畜的尸体浪潮,却在拒马与壕沟组成的堤坝前彻底止步。

铛!

严方挥臂,凌空飞来的一柄弯刀被他随手用臂铠磕飞,同时瞅见一名在被拒马洞穿胸腹的乌桓人死不瞑目的面容。

“呵?”

他发出一声冷笑,这些个抱着同归于尽的乌桓骑兵即便落马,也是咬着牙,想要将武器投掷向汉军阵前,试图给予他们一点伤亡。

他将竖立的长枪提起,枪尖前指,大踏步前出,嘶喊道:“杀!”

正面的汉军步兵们,完全没有依仗弩车这样的利器再行杀戮的意思,而是顶着乌桓人的气势,迎面杀去。

他们越过拒马,踩踏着胡骑人马尸体堆,朝着后方攀爬着冲锋着的乌桓人递出致命的武器。

一杆杆冒着寒光的枪刃形成的丛林再度印在冲锋的乌桓骑兵眼中,这比战场上汉骑手中长枪更为凶险,盖因这回他们是主动的撞向这片死亡丛林。

仗打到了此刻,乌桓人已经打出了凶性,他们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踏着同袍的尸体,攀越着,扑咬着,拨开挡路的长枪,就是想要将面前的汉军击倒。

有汉军脚步不稳,亦或者尸体堆尚有活物使得脚步错乱,身子霎时倾倒,立时被乌桓人瞅准时机,乱刀劈砍而下,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成了一滩烂肉。

有乌桓人策马,想要凭借马力冲出一条路来。怎奈地形狭窄,马匹跌倒,这厮腾空而起,欲以肉身砸出一处缺口,却被长枪桶个对穿。

“噗”

长枪轻而易举的洞穿面前一名飞跃而起欲要劈刀的胡骑,枪尖破开皮肉后,严方凭借感觉一抖,尸体被他抖落在地。

随着枪杆的一个颤动,严方忽感眼前一亮,原来前方已经没有了乌桓人誓死冲杀的身影,这一波的胡骑冲阵终究是熬过去了。

见此他根本来不及欣喜,踢打着有些懈怠的士兵:“快,将这些尸体推入壕沟之中。莫要让乌桓人用尸体将拒马给填了。”

休整间隙中,严方抬头,发现在刚才的作战之时,头顶的箭雨就没有停过,而他的前方,乌桓人组成的骑墙在见到己方冲击失败后,终究是没有组织起同样强度的反击了。

令苏仆延胆寒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哪怕他的儿郎们已经靠近了汉军军阵,弯刀长戟都能够到那些汉军的脖颈了,军阵中的弩矢仍旧不讲道理的波次射出。

泛黄的草地上,已经倒下了无数尸骸,这些人与马、长戟、弯刀与弩矢组成的矮坡还在不断增加。

当苏仆延率领的第十四波次骑墙冲锋时,他们的面前已经密布了由尸体、武器组成的障碍。

苏仆延没有挥鞭率领勇士冲击的意思,他在那些血肉组成的矮坡前怯步了,他居于骑墙的中段,他的视野中,首领们阵亡尸堆格外的多,他有种预感,只要自己踏出冲锋的脚步,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我在做什么!?”

头一次的,苏仆延在战场上自我反思,他环顾四周,这样强度的厮杀下,辽东乌桓的精锐已经所剩无几。看看山坡上那摇摇欲坠的汉军旗帜,苏仆延此刻生不起一点将之夺下的心思,连串的失败已经击溃了他的意志。

轰隆隆

大队骑兵行进的轰鸣在后方响起,苏仆延转头,犹如怒涛的汉军马队从后方席卷而来,那些被他派遣而出的精锐马兵没有起到一点作用,犹如落叶般被雨打风吹去

这样的场景让还在抵抗的乌桓骑兵绝望,他们仅有的生机已经断绝,不少人径直调转马头,不理会呆立当场的头人们,向着各个方向窜逃。

苏仆延叹口气,没有理会属下的自行其是,而是策马来到代表主帅的大纛下,看了眼装饰有金银皮毛的大纛,他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在掌旗官的惊讶眼神中,他缓缓将头盔取下,对着在场左右道:“让儿郎们撤下来吧,派人前去汉军传话,辽东乌桓降了。”

.....

幽州,渔阳郡

沽水河口,略显破败的沽水码头上,今日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显得格外热闹。

岸上,码头木屋前。

大汉大司马,襄贲侯,幽州牧刘虞正握住一名年轻人的双手,胡子颤抖,情深意切道:“子泰啊子泰,此番粮草到港,真是解我燃眉之急也!”

“呵呵,仆不辱使命,此行辽东,为幽州带回谷物五万石、盐巴一万斤、铁料若干。此刻都已抵港,还请主公点验。”

田畴再度回到幽州,此刻也很激动,先是与在刘虞的引荐下与同僚见礼,随后向着刘虞递上书册,轻声禀报道。

刘虞而今为了幽州的难民安置愁白了两鬓,幽州作为边地,从前本就依靠青州、冀州等地长期输血维持。

他为了重整经济,不仅在上谷郡大开边市,通过与游牧民族间的互补贸易,为州郡揽财,也使得参与其中的豪强士族获得巨利,同时安抚了境外不安分的胡部头人与境内争斗的士人。

还将渔阳郡本就小有规模的盐铁产业进行再开发,即将官办盐铁转为与豪强合作开发,将明面上的盐铁官营利益,大大方方与豪强分享。

并且不忘他的本职工作,积极劝课农桑,开垦幽州的荒废田亩,使得逃亡的幽州的百姓有地存身。

这一揽子的经济振兴计划,可以说是相当顺利,明了大势的刘虞并没有与豪强争斗,而是选择合作,以利益交换来换取各项政策的顺利实施。

这是一个奇迹,在天下纷乱的东汉末年,远在边地的幽州,竟然有了罕见的太平气象,这让无数抵达幽州的百姓、豪强、士人都为刘虞的贤明而称颂。

唯一让刘虞发愁的,仍旧是粮食,而今整个天下,最为紧俏的商品就是粮食了,刘虞使出了各种手段,才勉强从豪强、官库中倒腾出一些粮食,若非有盐铁、边市的持续收益,幽州就要发生人相食的惨剧了。

这也是为何刘虞亲自前来接见田畴的原因,五万石,在粮价飞涨的时节,也值个几千金了。

过了片刻,刘虞挥退左右,一边与田畴在沽水河畔散步,一边谈起辽东诸事。

“呵呵,想不到公孙升济这厮如此识相,我还以为他会待在辽东称王称霸,不认我这位长官呢!”

刘虞早就从之前转回的使者口中得知公孙度的要求,此刻一点不生气,反而多是欣慰,而今辽西、辽东都被乌桓占据,幽州诸事繁多,他还真腾不出手去理会公孙度。

“他说的节制三郡的权力。啧啧,就算朝廷有心任命新任太守,而今道路阻塞,也无法上任啊。”

刘虞搓搓小胡子,缓缓摇头道。

“主公意思,仆已明了。”

田畴当即颔首,刘虞的意思很简单,他对公孙度在辽东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承认既定事实,这也算是为了维持汉室威权的一种妥协。

“呵呵,子泰此行,公孙度派了何人送你?”

刘虞盯着沽水河面上来往的船只,过了片刻才转头问道。

“唔,公孙家子侄,唤作公孙继。”田畴站在刘虞身后,随着其人目光看过去,闻言当即回道。

“哦?官居何职?”

“此人乃是白身,是公孙家负责商事的掌柜。主公若要召见,仆这就招此人前来。”

“罢了!”刘虞听到公孙继的出身,当即连连摆手,很是不屑与这种人打交道。接着他想起近些日子不断给他找麻烦的公孙瓒以及他那些狐朋狗友,禁不住出言讥讽:“白身?又是商贾?呵!公孙家怎么都喜欢商贾之辈?”

远处,摇摆的海船甲板上,公孙继透过木板缝隙,用望远镜偷窥这位刺史面貌。一边与自己手中情报加以比对,一边招呼身边不停记录的亲随道:

“手脚麻利点!给我将这段河面的水文记录清楚。用大海船走这一趟不容易,必须要将辽水到沽水的航线理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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