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62章 发病(1 / 1)白眼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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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外,体格高大的陈江犹如豪客一般,笑着与众商徒寒暄。

车厢内,糜竺在袖中掐着双手静静思索,辽东的发展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身为东海豪族,糜竺是深知世家对这个天下的影响力的,他对辽东这种世家荒漠的前途并不抱希望。

他最初来到辽东,其本意,无非是为糜家寻一处天下大乱之际的避祸地罢了。

今日观之,一年不到,辽东气象已经堪比中原州郡,更为重要的是,此地没有多少世家存在,多番超越此时人们见识的制度与政策都在公孙度的威权下得以实施。

公孙度自己或许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决策,眼界,以及主政辽东后的变化,给糜竺这些当代士子带来了多少震撼。

陈江今日隐晦的表示独立,并不出乎糜竺的预料,陈江这人本就是出身糜家部曲,能够被公孙度拔擢已经是侥天之幸,若还是与前主家不清不楚,届时,不仅陈江,糜家本身也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糜竺目光从窗外人丛中收回,缓缓起身,从车厢壁板内取出糜芳递送来的信函,简单翻阅后,他将信函合在一起,轻轻抚掌口中喃喃:

“陶谦派兵入洛?这厮也想要争霸!如此一来,东海、徐州...应当早做准备。”

辽西,柳城

天色暗沉,黑云压地,入眼处一片灰蒙蒙的。

起伏的草原上,若云团般的羊群缓慢挪动,羊群一侧有持刀挎弓的青壮守卫,马背上不时有石子抛出,渐次改变着羊群的迁徙路线。

“踏踏踏”

有骑士自远处打马而来,行至不远处,立即被附近山坡上的马队截住。

“大人,北方部族有消息传来。”

楼班带着气喘吁吁的使者急行,赶到了正在山上观察部族立营的丘力居跟前。

“唔,何事?”

丘力居没有回头,直愣愣的望着远方,闷声回道。

楼班得到北方消息时本来很是兴奋,待近到身前,见到了眼前风中的老者时,他却不禁鼻头一酸,眼前的丘力居光从身材面目上,哪里能够看出那个纵横汉地边郡数十年的乌桓大豪,楼班一愣,继而心中感慨:“父亲,也老了。”

好在他也经历过部族政治教育,知道草原人不能轻易表露情感,吸口气压住胸腔热气,拱手道:“大人,近日有不少头人南下,皆传递踏顿族兄送来的情报,言称公孙度欲要伐我。”

“哦?”

丘力居那浑浊的眸子动了动,此前他就有收到这种消息,只是,多疑的他并未放在心上,从自己收集的情报上看,公孙度上任以来内战外战打了好几场,以他自己对汉人的熟悉,汉人与草原人不同,最讲究一个休养生息。

他实在想不明白,公孙度有急于攻击自己的理由。

“怎么说?还是那赐田土,修官道,整兵甲,对我等威胁甚大那番说辞吗?呵呵,照这么说,对我等威胁最大的应当是在渔阳上谷大兴农商的刘使君才对!”

丘力居冷笑一声,摇头道,那些使者口中的话语含糊不清,不成逻辑,让他不以为然。

说到这里,丘力居顿了顿,看了眼面前神态恭敬的楼班,皱了皱眉头,眼神中带了一丝忧虑,轻声询问道:“有踏顿的消息吗?”

楼班压住脸上的喜色,径直摇头:“没有!据逃回来的使者禀报,他们与踏顿分路逃跑,各自都不知对方的踪迹。踏顿族兄,恐怕凶多吉少了。”

“哎!这叫什么事啊!”

丘力居胡子一抖,跳脚气道:“出使就好好当个使者,刺探交给手下就行,用不着以身犯险啊。就算有敌意,我谅公孙度也干不出劫杀使者的丑事来!哎,怎能犯下如此差错?”

看得出来,丘力居对踏顿极为看重,这位侄子不仅勇武出众,在部族中威望甚隆,事最好的继承对象,而且此人是胡部中少有的善谋之人,辽西乌桓交到他手里丘力居也能瞑目。

至于眼前的亲生子楼班?知子莫若父,楼班虽然不错,但想要在群雄争霸的时代生存,其人万不能与踏顿相比。

踏顿一旦身故,将会对辽西乌桓造成多大的影响?丘力居不敢想象。

楼班见到父亲大发雷霆,他一边因为踏顿的失踪而感到快意,一边心中又积聚酸楚:父亲最看重的,始终还是那个族兄。

“咳咳!”

丘力居骂娘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寒风一吹,老人家的身子骨有些坚持不住,急促咳嗽着,眼见着就要倒下,眼疾手快的楼班赶紧上前扶住,却见此刻丘力居眼睑轻颤,手脚抽动,胸腔急促的喘了几下,忽地垂下脑袋,没了声息。

楼班大惊,抱住父亲身子,大声呼道:“大人!你醒醒。”

散于四周的护卫见状大惊,立时上前,手忙脚乱的簇拥着二人进入部族大帐。

没多久,就有脸上涂有诡异图案的巫医来到,干枯的手掌掰开眼皮、扒开嘴唇,几番细致的检查后,对在场的头人摇头道:“大人这是得了风疾。”

“什么?怎会如此?”

“怎生是好?”

在场头人尽皆大惊,楼班更是如此,他虽然觊觎父亲大位,却还未生起过暴力夺位的想法,此刻闻声,上前掐住巫医脖子,顾不得平时受到的巫祝教育,恶声恶气道:

“你们能治好父亲,对吧?哼,若是我父有个三长两短,部族里的巫都得陪葬!”

被掐住脖子的巫医脸色涨红,心底却在苦笑,到了汉地后的乌桓部落巫的权力早就跌落尘埃,而今这小儿辈都敢当面威胁他,回想前辈在草原上的风采,他一时间胸腔满是悲凉。

“楼班,放下巫医,你要让大人无人医治吗?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大人恢复健康!”

有头人站出来,大声呵斥失态的楼班。

当前辽西乌桓的和谐局面就是丘力居一人在维持,他若是倒下,部族内霎时间就得发生头人间的火拼,所以当前各自即便有矛盾,也都知道丘力居这位老大人的重要。

“咳咳”

忽地,一声突兀的干咳声响起,让众人目光随之转移到床榻之上。

丘力居感觉胸口压着大石,随着反射性的咳嗽后,有冰凉的空气吸入,恢复了知觉的他瞬间明白了身处何地,他艰难的举起手掌,招呼道:

“楼班!”

“父亲,我在这儿!”

楼班那粗犷的大脸上流着两行泪,打湿了虬乱的胡须,他跪爬着向前,抱着丘力居的手掌,口中含糊道。

“我还没死!不许哭,给我咽回去。”

丘力居平躺在床榻之上,仍旧爆发出让人战栗的威严,见到楼班此种情状,当即怒喝出声。

“大人...”

众头人见丘力居清醒后思绪清晰,不少人当即松了口气,此刻一个个上前见礼道。

“张辽那边如何了?”

众人见礼,丘力居恍若未闻,沉默了许久后,才干涩出声。

“回禀大人,据手下探子禀报,汉军调动频繁,道上尽是奔驰的马队,乡野间小民愁眉不展,看样子是被我等陈兵边界给吓住了。”

有头人上前,禀报前线情报。

丘力居闻言,愣了片刻,像是要从这短短数字的情报中分析出背后的隐情。

“传令,让部族骑兵保持与汉军的接触,不要发动大战,也不能在冲突中吃亏,给我黏住汉军主力。”

终于,丘力居深吸一口气,享受了这异常清凉的空气后,向在场头人命令道。

他不明白公孙度用意,是谋而后动也好,是被动反击也罢,只要前线有兵马,以乌桓人的马上游斗能力,根本不怵汉军的袭击。

“喏!”

众头人闻声,皆颔首领命。

丘力居感觉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使出最后的力气,艰难挥手道:“嗯,尔等退下吧,楼班留下!”

随着众头人听命,渐次退出大帐后,室内再度恢复宁静,唯有风箱般的喘息声响起。

“父亲...”

楼板虎目含泪,拉住丘力居手掌不曾分开,此刻轻声呼唤道。

“嗯,楼班啊,我,没几天好活了。”丘力居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出让楼班天崩的话语,又立刻拦住楼班想要吐露的言辞,叹息着出声道:

“哎,勿要说些假话。今次让你留下,有重要之事交代。”丘力居看了眼床榻前的高大汉子,眼中终于流露了些舐犊的情感。

“我乌桓世居辽地百年,早已成了本地土著。辽西介于辽东与幽幽州之间,先辈筚路蓝缕,开创了辽西基业。

本来,若是踏顿即位,以他之才能,定能整合北地乌桓,不说与中原诸侯争雄,也能纵横捭阖,为乌桓人寻个安身之所。

天下,始终属于中原诸侯,那些人拥有的田亩、勇士、兵甲,都不是辽西这片蛮荒之地出身的你能够想象的。

至于你,楼班你要记住,不要轻易掺和诸侯间的争斗。乌桓户口本就不多,拼不过汉人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公孙瓒想要幽州,公孙度也想要,我们乌桓夹在了中间,成了众矢之的。

你无须与那二人发生冲突,大不了北窜草原,以而今鲜卑人的混乱,怎么也能抢个安身的草场。

记住,中原不出霸主,你就不要掺和争斗。

辽西是块宝地,只要占据了这里,哪怕是向汉皇伏低做小,就能以此为跳板,这里南联幽州,北抵草原,只要等,等辽东的汉人衰落,封住辽西这条道,就能轻易获取一片足以光耀我乌桓的基业。”

丘力居声音沙哑,断断续续讲了许久,一侧的楼班不停点头。

帐外,寒风呼啸,将帐内传递的隐约声音彻底卷走。

负责护卫的勇士脸色严肃,忽地感觉鼻尖冰凉,粗糙的手指一沾,白色絮状的冰花绽开,勇士惊讶抬头,天空一片白色鹅毛飞舞。

下雪了!

.....

辽东属国,昌黎

“哧”

大车上的冰刀划过冰面,留下一条浅浅痕迹。

张辽浑身裹了个结实,望着在河面上奔驰的马车,眼里带着满意之色。

“不错,这批大车都挺不错。唔,趁着雪厚,尔等再寻个机会,找些野地试试,看看再野地里的情况如何。”

看着兵卒与畜牲都渐渐习惯了冰上驰骋,张辽满意点头,对着手下命令道。

襄平的物资赶着大雪的边抵达昌黎,为张辽的冬季作战计划补上了重大缺口。

昌黎此刻已经变为一座军队之城,本地的乌桓驻军,辽地三郡的胡部仆从军,襄平的汉军骑兵,营盘一座接着一座,绵延到视线尽头。

“哈哈,怎么样?那些乌桓人还在边境转悠?”

张辽见到载具具体效果后,心情很不错,转身回城时,见到负责斥候的秦仲,朗声问道。

秦仲嘴角带笑,显然,在连绵的斥候战中,汉军占据了不小的优势,此刻抱拳应道:

“果如将军所料,下雪之后,即便是耐冻的乌桓人也受不了,前线的乌桓骑兵已经很少出动了。若非我斥候深入探查,还以为彼辈已经退军。”

张辽闻声,微微蹙眉,看向空中飘飘荡荡的雪花,伸出手掌接上一朵任其在手心化开后,凝声道:“乌桓人盘桓在边境不动,这其实很反常。其内部定然出了问题。”

二人并马而行,秦仲闻言也觉得事有蹊跷,迟疑道:“莫不是踏顿的事?我听说踏顿乃是辽西乌桓的继任者,此次折在辽东。胡部内部倾轧又很血腥,出些问题亦很正常。”

“这倒有些难办了。辽西乌桓若是内乱,虽然战力肯定下降,但分裂的乌桓部族,从军事层面讲,反而更难对付些。”

张辽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摇头道。

“嗯。”

秦仲默然应了声,在马背上轻轻颔首,他是知道其中道理的,只有统一的辽西乌桓,才能让张辽布置许久的斩首战术有所成效。若是首脑失去效用,冬季攻势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哎,总是好事。”

思虑许久,张辽叹息一声,无奈道。接着他看向秦仲,低声问道:“柳城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消息传来。”秦仲摇头,那些被他视为宝贝一样的精锐斥候,早就随着辽西胡部迁徙到了柳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月,却是一点消息未传来,让他也感到心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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