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87章 献祭(1 / 1)白眼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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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正如张辽预料那般,以阳信地区的破败程度,他们压根不用担心自己的行踪遭到泄露。

一行所过之处,尽是残屋破瓦,官道两侧的市集、房屋,尽遭毁弃,杂草丛生,沦为野物的乐园。

田间的禾苗要么被人践踏成碎末,要么被过路的牲畜啃食,留下泛黄的茬口,半死不活的挣扎着,就像这片土地上的人。

当看到田间凌乱的庄稼时,张辽这才确定,这片土地上,彻底失去了希望,以他对百姓的了解,哪怕遇到再多的苦难,也会挤出最后一点力气,将田间的庄稼侍候好。

忽地,坐骑不安的嘶鸣一声,张辽蹙眉,伸出手掌抚在马脖子上轻轻摩挲,安抚起坐骑起来,同时他抬头,朝着蔓延向西方的官道看了过去。

此时烈日当空,热风鼓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味,这臭味直往人的鼻孔里钻,张辽的手指不禁捏紧了缰绳,心中对张饶所为愈发的愤怒,恨不得立刻杀之泄愤。

那种味道对边地出身的张辽来说并不陌生,乃是死人腐烂所散发的味道。

臧霸等人此时也都停下马匹,闻到风中的味道,也都皱起了眉头,眼睛朝着远处望去。

在并排的车辙印标记的官道两侧,倒伏着一具具布满绿色斑点的人形事物。

“阿嚏!”

不知是谁打了一个喷嚏,这声音就像一个信号,随着声波的蔓延,官道两侧顿时浮起绿色云团,那是无数嗡鸣的绿头苍蝇。

而随着苍蝇腾飞,众人这才看清那些尸体表面状况,只见那些尸体早就被腐蚀的血肉模糊,惨白色的烂肉上,密密麻麻全是蠕动的蛆虫。

“呕!”

有骑兵实在受不了,当即弯腰呕吐起来,随着秽物出口,空气中的臭味变得更加丰富起来。

“哼,张饶该死!”

直到看到这一幕,臧霸平静神色终于被打破,喉咙里冷哼一声,继而咬牙说道。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正是而今的北方战乱之地的白描。

几人对那些断壁残垣间的白骨习以为常,因为那些尸骨可能都能追溯到六年前了。

但此时的汉地,作为战争的胜利者还是有所默契,都尽量将尸首入土为安,以避免腐烂尸体对土壤、水源的污染,更何况,腐烂尸体更容易滋生瘟疫,本就是兵家常识。

而眼前的这一幕,就是在向众人展示张饶所部的作风,不在乎瘟疫,不在乎死伤,只要杀戮,只要破坏,流寇作风拉满。

“踏踏踏”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声音不是来自官道,而是来自荒草丛生的野地,张辽侧过头,朝着声音源头看过去。

不远处,斥候脸上带着面巾,轻快的纵马越过阻碍,绕过道边灌木来到众人面前。

“将军,这附近我等跑遍了,杳无人烟,连收尸的人手都没有。”

“我知道了。”

张辽看着眼前的尸体路标,心情很是沉重,随后问道:“探查到张饶部的动向了吗?”

“报告将军,我等向西、向东各前出五十里,高城、重合境内都有少量黄巾,而且,这些人都在向着西方行军,据前方汇报,其部应是在向着东光汇聚。”

张辽对渤海郡的地图很是熟悉,只是听斥候汇报便就明了此时的局势,张饶渡河之后,自阳信出发,向着渤海郡席卷,整体的行军姿态还是向西,越过安平、清河便就能与下山的黑山军汇合。

“走,回营军议。”

收到了最新情报,张辽也不耽搁,向着众人示意后掉头向着海边营地赶去。

马蹄阵阵,再度惊扰了繁殖的苍蝇,让人毛骨悚然的嗡鸣声再度响起,张辽回头,再次看到这一幕的他,不知为何,想起了在并州老家经历过的那铺天盖地的蝗灾。

阳信沿海,一处深入内陆的海湾内,从前荒僻无人的地方,今日却分外热闹。

自辽水、青州、沓氏各条航线而来的海船汇聚于此,海面上转运的小船来往不停,破败的码头已经被修葺一新。

显而易见的是,这条废弃已久的码头,完全不能容纳近万兵马的人员物资转运。

对此早有预案的辽东郡府,特意让船队从辽东转运了各种预制件,正所谓抵达即可安装。

在金弹攻势的加持下,短短时日,便沿着海湾修建了数量众多的码头临时设施,仓库、栈桥、营房、吊架,就连栈桥上转运物资的铁轨都有运来。

海潮起伏,在海湾的豁口挤压下愈加汹涌,白色的浪花翻腾着,直到被船头碾碎。

一艘三桅帆船依托着海风,缓缓从海湾口驶入,桅杆之上的水手手里挥舞红旗,兴奋的向着岸上打着旗语。

“娘咧,这里何时有了这般规模港口的?”

甲板上,一名皮肤黝黑,身材消瘦,脸颊上有一条贯穿面部的疤痕的年轻水手呆呆的看着海湾的现状,将头顶上的草帽抓在手里,禁不住惊呼出声。

“哇,好多船,看看这些船的吃水,里面装的一定都是好东西。钟哥儿,这些都可以抢吗?”另一位高壮水手同样呆愣,看着众多船只的同时不由自主的流下涎水,一边擦一边朝那瘦猴同伴问道。

被称为钟哥儿的水手闻言眼睛一亮,海贼的本能正在苏醒,二人还未来得及盘算如何执行抢劫计划,就被人赏了两个暴栗。

砰砰

王驰一人一下,丝毫没有留力,朝着二人的脑袋狠狠敲去,因为他知道,以这二人的耐打程度,这两下根本要不了命。毕竟能在渤海郡当水贼,还能活下去的,其生命力自然不同凡响。

“抢什么抢,没看到那些甲胄吗?咳咳,没看到上边的旗幡吗?这是友军,嗯嗯,我等现在是辽东水营官兵...渤海郡分部。”

王驰恨铁不成钢般,一手掐住一人脖子,恶声指着桅杆上的旗幡对着两人吼道。

“哼,从前的渤海海贼,横行海上陆地,那是何等的威风,看看尔等如今模样,哪里对得起祖宗?”

“咳咳,”瘦猴水手憨笑一声,揉了揉被王驰掐过的脖子,矮着头,避开王驰那虽然枯瘦却又十分有力的手臂,口中辩解道:“王家世叔,这,咱们不是那什么海贼,咱们是水贼。”

不说还好,此言一出,王驰一人给一巴掌,还不解气,随手举起腰间的刀鞘劈头盖脸的朝着二人打去。

“打死你个欺师灭祖的小子,当年我等海上盟誓音犹在耳,我替祖宗好生教训尔等。”

“别打了,世叔、爷爷、祖宗,我错了还不成吗.我是海贼,不是水贼..”

两个年轻水手一边避让,一边大呼求饶。

“打死你个龟孙,刚跟你说啥来着,你不是海贼,你是水营官兵。”

“老头,你别欺人太甚....哎呦...轻点”

帆船上一时间哭喊声,斥骂声不绝,其他水手却习以为常,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工作,亦或者笑盈盈的看着,只当作每日定时上演的戏码一般。

“砰”

帆船终于靠岸,随着一块木板搭在甲板与栈桥上,王驰还未踏步,水手们便就欢呼一声,争先恐后,像个脱缰野马一般朝着码头内冲去。

“哼,你们两个,好生在船上待着,不许乱跑!”

朝着两个鼻青脸肿的水手命令一声,不待二人回应,王驰就朝着码头赶去。

栈桥之上,一文吏见到王驰,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上前拱手道:“王船主,张将军有令,命你下船便前去中军议事。”

王驰闻言,心中很是不爽,自个难道不应被称一声王将军吗?怎么说也是个辽东郡带编制的水营统领啊。

不管心中如何想,王驰面上却很客气,轻轻一拱手,笑呵呵道:“了解,还请先生带路。”

文吏在前,王驰在后,一路横穿码头、军营,沿途全是些人、马、车架、物资,兵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车轮咕噜声,乱哄哄的在耳畔响起。

王驰此刻,真觉得自己在横穿战场一般。

让他震惊的是,一路上头戴黄巾的兵卒众多,就像到了黄巾军的大本营一般,虽然都是大汉朝的反贼,但海贼与黄巾可没有什么香火情。

王驰神经紧绷,不由握紧刀柄,看向前方领路的文吏眼神都变得危险起来,心中嘀咕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

中军大营内,众人汇聚一堂。

“据斥候探查可知,渤海郡残破,从阳信到东光一带,没有可用之人手,故而,后勤之事我作以下布置。

第一,各军不得擅动,集结于阳信码头,减少后勤压力同时以待时机。

第二,减轻负重,此时营地正在为骑兵准备足以应付十日的干粮食水,我等皆是以骑兵为主,所以务必要快速进入战场,快速作战,快速退出。

第三,为防止意外,于阳信到南皮一带的无人区,设置三处集结点,用于各军补充物资。”

张辽看向众人说起了后勤布置,他们的处境很是特殊,中原打仗,极少发生缺少民夫作为转运劳力的情况,只能说张饶做得太绝了些。

但这并不能难倒他们,关于战场面积,张辽与公孙瓒的想法不谋而合,都是在以漳水和大河、渤海组成的三角之内,在这块能够肆意纵马的土地上,以骑兵为主的他们,足以应付各种危局。

“呵呵,张将军过虑了,以我等的战力,此战根本不必为粮草担心,那什么公孙瓒,定可一战而破。”

臧霸抹了一把胡子,笑呵呵应和道。

此刻的他对此战不再存一丝疑虑,只因为刚才他亲眼所见,自辽水而来的船队带来的,不仅仅有预制件,还有张辽心心念念的具装甲骑装备。

当那些在阳光下闪耀亮色的甲胄显露在前时,臧霸还只是略微惊讶,心中叹息一声辽东人豪富不能比。

但当他看到了张辽所部的操练,众多具装甲骑装备完整,人马俱甲,有如魔神的身影时,臧霸的雄心壮志在那一瞬都被冲击的四分五裂。

以他臧霸这么多年的军事经验,心中也不由升起惊涛骇浪,这样的骑兵,试问要如何对付?

加上此前辽东给他施加的各种无形压力,那些在波涛上横行的海船,数日内便能转运堆积成山物资的实力,以及青州黄巾正在被公孙度包围的事实,种种事物夹击之下,臧霸不由有些道心崩溃。

那一瞬,什么黄天,什么诸侯,什么大贤良师的愿望,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臧霸在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如何与辽东公孙氏保持良好关系。

对于臧霸这样直接的附和,张辽有些吃惊,只以为他看到青州骑兵小成,心理膨胀了,禁不住出言提醒道:

“呵呵,也不必太过自信。幽州突骑横行天下,而那白马义从也是响彻塞外的军队,须得小心应对才是。”

“哈哈,张将军说得对,张将军一战破灭高句丽数万大军,又连续击败辽东、辽西乌桓,战绩彪炳,我老臧就服有能耐的人,你说吧,无论何种作为,我青州黄巾全体一力支持。”

这一刻,臧霸就像个小迷弟一般,对张辽的所有布置举双手赞成,让张辽心中那一点因为联合作战带来的疑虑都逐渐消散一空,心道:这个臧霸,还是很识时务的!

“善!”

张辽先是满意颔首,接着看向臧霸,询问道:“渠帅,张饶军中的内应,有消息否?”

此战之前,各方便形成了共识,面对公孙瓒这位大敌,为了形成战略优势,引公孙瓒入彀,为联军突击创造时机,选择献祭张饶所部乃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放心吧将军,张饶那厮,干的事天怒人怨,许多老兄弟敢怒不敢言,很多人都在与我联系,想要脱离其营伍,回归青州,传达情报也是应有之事。”

臧霸拍着胸脯,打着包票道。

早期青州黄巾便就分出了坐地派与流寇派,张饶便是流寇派的代表,这些人习惯了打杀劫掠,对臧霸在青州休养生息的政策很是不屑,给青州稳定带来了很大的隐患。

可以说,青州黄巾的分裂乃是势在必行,臧霸将张饶礼送出境,赠与兵甲粮食,也算是尽了同袍之义。

至于今日要谋算他们,臧霸心底没有一点负罪感,张饶那些人的存在于而今想要安定发展的青州黄巾来说,有害无益。

“据内应传信,张饶部聚众二十万,正在围攻东光县,而今攻势正烈,尸体填满了护城河。

东光县靠着漳水,有漳水为凭,加上张饶行事酷烈,这里汇聚了渤海郡中大半执意抵抗的豪强,这座城,不是那么好打的。”

臧霸眯着眼,回想着内应消息,伸出手在堂中地图属于东光的地标上一点,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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