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模并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说法,他只是从颜良急速行军的姿态上看出这支骑兵的求战心切,而骑兵一旦发力,就一定会与后方的部伍脱节,而在这一点上,公孙模是很有发言权的。
帐中众人闻言,都为这样大胆的计划感到惊异,一时间皆盯着面前的地图静默无言。
片刻后,还是卑启发问:“敢问将军,我等出其不意,夺了这冀州军的道,进入了冀州境内,又该向何处转进?而今看来,冀州之地皆是敌境,境况怕是不输涿郡吧。”
公孙模很是自信的一摆手,手指从河间国向东方移了移,点点渤海郡道:“去这里。”
“为何是渤海郡?此地临海,袁绍进军围剿,我等岂不更是无路可逃?”
“呵呵,他不敢的。”公孙模颇为神秘的笑笑,对此并未多做解释。
众将看到公孙模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略微放松了些许,就见公孙模站起身来,扫视在场众将道:“所以,当前要务便是。谁来作为拉扯敌军的诱饵?”
卑启环顾一圈,嘴唇动了动,就要开口,却被莫户抢先一步上前道:“将军,我来做诱饵吧。”
公孙模定定看了莫户这位辽地胡人一眼,颔首道:“善!给你增拨两千乌桓游骑,届时要向东南方机动,此地人少,没有郡兵阻拦,有足够的空间周旋。一定要为大军争取抢夺浮桥的时间。”
“将军放心!”莫户抱拳,重重点头道。
“传令,现在起,骑兵散出十里,屏蔽大军踪迹,区域内无论百姓商贾,格杀勿论!”
“喏!”意识到当前危机境况的众将齐声应和道,声音中比以往多了些凛然杀气。
众将领命后各自出帐准备,卑启拉住急匆匆的莫户。
“此行九死一生。你个胡子拼个什么命?”
“谈不上拼命,带着儿郎们绕圈子而已。这种事情从前与汉军打交道时常做。”莫户看到卑启一脸的关切,心头一暖,不在意的笑笑。
“呃...”卑启愕然,不知如何反驳,盖因对方口中的官军就是从前的自己吧。
“那是草原,草原广阔,能与此地相比吗?巴掌大个地方,你又不是本地人,一个失途就有可能失去性命。”
“卑兄弟莫要多言,差事我已应下,绝无反悔之理。再说,营中多是苏渠帐下乌桓骑兵。若无胡部将领带领,他们是不会服气的。”莫户笑笑,道出了这里面的真正原因。
卑启默然,知道这便是公孙模当即答应了莫户请战的原因,心中没来由的不爽,他转身从自己的战马鞍袋里取出一把崭新的环首刀交予莫户。
“你那弯刀我用折了,这把刀借你用。这可是把好刀,真正的百炼刀!我托关系才买来的。莫要丢了,下次合兵时我寻你要。”
卑启嘴里的话语不停,手上的动作也不断,莫户的鞍袋里很快装满了护具、刀矛。
翌日。
颜良一马当先,率领着五千精锐骑兵朝着敌军方向急速突击。
只是让他略微惊异的是,沿途再也没有了豪强出来劳军,道路边上更是多了许多倒伏的尸体。
“将军,辽兵疯了,朝着大军四方疯狂袭杀百姓,我手下斥候亦损失惨重。”负责斥候的将领靠近颜良禀报着当前异常的原因。
“不用在意。”颜良对这样的花招嗤之以鼻,摆手让退下。眼睛从那些队形散乱,撤退很快蜕变成溃败的乌桓游骑身上扫过,轻轻举起长矛,前指怒喝道:
“敌军就在前方,随我杀!”
“杀啊!”
身后的冀州骑兵齐声应和着,纷纷拔出长刀,挥舞出一串串刀花,追杀着那些看着就不堪一击的乌桓骑兵起来。
轰隆隆
成群的马队席卷原野,若潮水一般向着辽东军所在营地蔓延过去。
营地中,人均双马的乌桓骑兵正在为自己的坐骑喂食,马槽中的麦穗所剩无几。
莫户耳听着骑队抵近的轰鸣声,将手中的麦粒凑近了坐骑口,感受着手心被舔舐的发痒触感,他凝神朝着营房外那些溃退的乌桓骑兵望去。
“败的有点快了...看来将军离营对军心影响颇大啊。不行,这样下去会被对方看出破绽的。”
“上马,随我杀一阵!”
说罢莫户上马,招呼着营中的手下出营,向着那些追赶溃兵的冀州骑兵冲去。
以逸待劳的莫户所领骑兵迅速从大营侧翼突出,从原野上划出一道弧线,斜斜朝着追击的冀州兵侧击过去。
莫户的动作很快,手下骑兵的反应速度亦然,在冀州兵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就造成了实打实的侧击。
马队斜次里杀来,长矛轻松将面露骇然的冀州骑兵挑下马,马匹横冲直撞,让冀州军势不可挡的攻击为之一滞。
舍了长矛的莫户拔出雪亮的环首刀,朝着路过的每一名敌骑砍杀过去。
哧!
百炼刀轻松将敌军的皮甲割破,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耳听着身后不断的落马声,莫户激动的叫喊出声:“杀!杀光他们!”
身后的乌桓骑兵被主将的英勇激励,当即奋不顾身朝着混乱的冀州兵发动冲击,直将这一股追击靠前的冀州兵彻底冲散。
“哼!”
远处,遥遥望见自己兵马被人痛击的颜良冷哼一声,对方骑兵的勇悍让他印象深刻,直以为对方便是那所谓的公孙模,当即就策马向前,口呼:“纳命来!”
眼见敌军策马杀来,莫户不甘示弱,手里的环首刀直取对方首级。
颜良手中的长矛如电射而至,在莫户肋下留下一道火星。
莫户挥舞出的环首刀却是被颜良轻松的偏头避过,刺耳的兵甲切割声让莫户一下子清醒过来,当即一拉缰绳呼喊道:“撤!”
“哪里逃!”
颜良眼见这一击并未建功,不惊反喜,因为只有高级将领才会配发这样精良的铠甲,当即策马向着莫户追杀过去。
其身后的大队冀州骑兵更是气势汹汹,不间断的涌上前,将失去理智恋战的乌桓骑兵击落马下,战场的天平彻底倒向了冀州军。
而在颜良与莫户厮杀战场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中,隐藏着一支数量众多的骑兵。
“我知道了。”
远处窥视战场的斥候禀报完莫户的战果,当听到莫户一次突击就造成了冀州军两百伤亡,但很快便就在冀州大队骑兵赶到后陷入了溃败,而今正在向着东南方向撤退。
“将军!?”旁边的卑启听闻冀州军的失利,眼神闪动,很想去支援莫户,以他们占据数量优势的骑兵来击败这支冀州军。
公孙模冷着一张脸,径直打断卑启的建言:“先不论能不能打败颜良。就算打败了,与我等当前局势有影响吗?溃散的骑兵与当地的郡兵配合,对我等进行围剿,其威胁更胜而今的孤军突入。”
卑启无法反驳,张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下去,独自去牵马准备。
随后,公孙模在听闻斥候对拒马水上的守军兵力汇报后,当即上马:“出发,向南!”
轰隆隆!
若是从天空俯瞰,两支规模巨大的骑兵,隔着不远的距离,背向而行,各自踏出长串的灰线。
拒马水,铁链串起的浮桥飘荡在水上,盈盈波光弥漫桥面,桥下的小舟随着波涛轻轻摆动。
把守浮桥据点处,本地郡兵百无聊赖的靠着立柱打盹,眼睛偶尔扫过官道上的身影。
踏踏踏!
几名冀州骑兵打马奔到浮桥处,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看都没有看旁边把守的郡兵一眼,看守的郡兵不以为意,这些外州来的骑兵,各个眼睛长在额头上,根本看不起这些本地郡兵。
冀州骑兵刚过,郡兵打个哈欠,靠着立柱,身子挪到阴影处,正想要补个觉,就听见一阵猛烈的喊杀声,间断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谁!?”
郡兵睁开眼,警惕的扫视周围,最后还是在手下的指示下发现是河对岸有人偷袭。
“头儿,救不救!?”一名小兵提着长矛屁颠颠跑过来,兴冲冲道。
“救个屁,我们守北岸的,那些人想要过来,先吃一顿箭羽再说。你现在过去,就是吃别人..呃..”
郡兵斥责的话语还未说完,咽喉处就突兀出现一根箭矢,郡兵捂着脖子,手掌四处扒拉,吓得四周的小兵恐惧的发一声喊,大呼着:“敌袭!”
“嗖嗖嗖!”
格外精准的箭矢一根根朝着这处据点内的兵丁射来,潜伏靠近的辽东骑兵精锐箭术不凡,直取对方要害,敌袭的呼喊随着河面上的风吹过便就消散开去。
轰隆隆
大群的马队靠近了这处据点,已经穿戴好本地郡兵军袍的斥候队长朝着公孙模拱手道:“将军,两岸都已拿下,折了两个弟兄,敌军无一逃脱。”
“嗯!”公孙模点点头,俯身对斥候队长道:“我在对岸只等一天,十二个时辰。届时无论莫户能不能赶至,都要烧了浮桥,融了铁链。”
“属下省得!”队长重重点头,抱拳应道。
公孙模不再多说,对着身后排成了长列的骑兵一挥手:“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