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
“爷爷!”
老王头一看,这哥俩一个扛着自己的汉阳造,另一个拎着小半拉的狍子跟一整副下水,心底一直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
“你俩兔崽子,昨天送酒给我灌醉了,就是为了偷枪上山?”老王头目光扫过俩孙子,瞬间变脸。
小年嘴巴挺甜,紧走几步,将手里的东西给老王头看。
“嘿嘿!二爷爷,我们不是自己去的,是跟着别人去的!这不是用完了枪抓紧就送回来了嘛!您看,这是我们分到的猎物,还给您带来一只前腿呢!”
“跟我进屋我审审你俩,胆子越来越肥了,竟然敢偷枪了!”
老王头语气没软,但是心底已经原谅自己孙子大半了。
毕竟跟着别人上山,在这个年纪不算啥大事儿,有懂行的猎人把头带着,上山历练历练是好事儿。
俩人乖乖的跟着爷爷进了屋,放下东西之后就被领到了炕上火墙边的位置,这边早上烧了火,火墙还热乎。
“说说吧,跟谁进的山?”
“有建安的乔爷,还有咱们村里的朱二孩,我们哥俩跟着他们去的!”小年随口将早就想好的回答告诉了二爷爷。
“乔老三?”听到这个名字,老王头的眉头又舒缓了几分。
建安村隔着兴安村稍远,两个村子直线距离超过十公里,位于罗河镇下游,这个乔爷在周边方圆百十公里范围里名气挺大。
乔三爷本名乔牧舟,俩儿子都挺有出息,大儿子复员之后在矿上当了大领导,二儿子在护矿队也当个小官。
乔三爷不喜欢在城里待着,就喜欢老家这一亩三分地。爱玩,喜欢交朋友,喜欢养猎犬,也喜欢上山打猎,一入了冬,他家里每天的人基本不断。
跟别的猎人不太一样的地方是,乔三爷把进山打猎当成一种休闲娱乐的心态,每次出去打猎,都是拉帮结伙,浩浩荡荡的。
跟着他去打猎,肯定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毕竟这个年头,进山带六七只猎犬的猎人不多,再加上朋友进山人多,就算有那大山牲口,只要不是逼急了,大多数时候也要躲着人走。
“嗯!有朋友在山上发现一群大野猪,乔三爷听说了就带着狗跟我们几个上了山,结果野猪没找到,回来路上碰了个狍子,被我们给打死了!
人家三爷就是仗义,狍子肉给我们几个小辈儿分了,人家一点没留!”小年信誓旦旦的讲起来,说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乔老三是个仁义的!这点方圆几十里公认的!跟他一起上山算你们有数!”老王头听完点点头说道。
“二爷爷,你不会因为我跟俊强拿了枪,告诉我爸跟强强爸吧!
这狍子我们带回来,给您也带了一份,这肠子肚子下水一套,我跟俊强都用清水冲洗干净了,直接下锅就行。
您不知道,这个天,缸里的水可冷了,扎手!”
小年见老爷子表情缓和了不少,立刻一边示弱扮可怜,一边顺杆儿往上爬起来。
“子弹打了几发?”老王头没立刻表态,而是继续问道。
“好像是三发吧?这枪好像有点问题,第三发上膛的时候卡壳了没打响!”小年继续说道。
“这汉阳造确实有卡壳的毛病,想要降低卡壳几率,最好是在装弹的时候,用石蜡轻轻擦一下子弹外壁!枪拿过来我看一眼!”
老王头伸手接过自己的老枪,随后很熟练的将里面的两发子弹退了出来。
“用完了的枪,也要尽快保养,这枪管里的膛线磨损挺大,几十米外精度就差了,用的时候心里要有数!还有这里……”
老王头一边教俩孙子如何给子弹外壁打蜡,如何拆卸枪支结构,然后是各种小的注意事项等。
看老王头手上的活儿,就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这把枪在他手里绝对是能玩出花来的,熟练度直接拉满。
看着爷爷专注的样子,小年跟俊强悄悄地对视了一眼,老爷子没发火儿,这说明哥俩偷枪这一关,基本上就算过关了。
老王头当着俩孙子的面,现场演示了一遍枪械保养,随后才慢悠悠的说道:“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上不了山了,这把枪在我手里就是个烧火棍儿。
回头如果有稳当的狩猎队上山,你们愿意去,用枪了就来我这边拿!下回不许偷了!
不过你们要知道,进山是很危险的事情,不是儿戏!你们哥俩岁数也不小了,做事儿要有章法,不能乱搞!”
“知道了,二爷爷!我跟俊强肯定听您的话!”
“晚上别回去了,在我这吃饭,我给你们讲讲我年轻的时候上山打猎的故事,咱们把这狍子炖上,你们陪我喝点两!”
“行!”
一场搞不好就能演变成家庭生死局的危机,在王小年这个兴安村卧龙的一番操作下,成功的解决了隐患,俊强一直悬着的心也彻底放松下来。
当天晚上,老王头将俩孙子送来的狍子肉一通收拾,加上土豆跟萝卜辣椒等炖了小半锅,爷孙三人一直喝酒唠嗑到九点多,这才吃饱喝足离去。
另一头,扛了半拉狍子回家的朱二孩,今天可算扬眉吐气了,老爹朱建设见到整根的狍子后腿有些迷糊,儿子这是上山碰到人家在山里下的套子了?
“二孩,你这狍子从哪来的?是不是去捡的人家山上的套子?”
“爸!瞧你这话说的,你儿子就那么不济(不行,差劲的意思)啊!”
“山上的套子,碰到了把狍子扛回来也没啥毛病,不过你不能吃独食,至少也要给下套子的人留一部分,这叫山财不能独享。
要不然让人家知道了,会说咱不讲究的!”
朱建设在这件事儿上还挺较真的,跟平日里的唯利是图完全不一样。
“这狍子是我带人上山用枪打的!不是偷的别人家的套子!!”朱二孩又底气十足的强调了一遍。
“枪?你个孩牙子哪里来的枪!别的你说你借的我信,这枪可没地方去借!”
“用的俊强爷爷的汉阳造!这狍子是我跟俊强还有小年仨人上山打的!不信明天你去小年家问!”朱二孩有鼻子有眼的说道。
“你们哥仨,进深山了?”
“也不是深山,就在三道岗子那边,本来寻思去打野猪来着,结果没碰到,去14号林场的路上碰到一只狍子,就给他干死了!”
朱二孩自己差点被大炮卵子给踢蹬了的事儿绝口不提,只提了自己的光辉时刻。
“你这兔崽子,胆子肥了,敢带人进山了!我抽死你!”朱建设听完非但没高兴,反而直接抄起了门后的武装带。
朱二孩一反常态的没有躲父亲的皮带,而是抬手接住一把夺了过来丢到了炕头上。
“抽啥抽,动不动就拿武装带抽我,我都多大岁数了,家里这个情况,我自己再不努力,啥时候能说上媳妇儿啊?
他岳峰能带人上山打猎,一趟拖回俩野猪来,现钱就卖了小百十块!我朱二孩凭啥不行?
这回是没碰到野猪,下回碰到了,我也能打野猪回来!
我上回民兵训练的时候,可是打了43环呢,教练都说我有射击天赋!”
听到儿子话里话外里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朱建设微微一愣。
是啊,儿子21了,也不是小孩儿了,朱建设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结婚并且分家单过了。
“那深山里那么复杂,又是熊瞎子又是老虎豹子的,我跟你妈把你们弟兄拉扯大可不容易,万一让你碰上了掏你一家伙,咋整?”朱建设虽然心底接受了儿子的说法,但还是板着脸没松口。
“野猪就那三板斧,跑起来撞,嘴茬子拱,惹急眼了下嘴咬,我用枪肯定不会近身才开枪,几十米的距离汉阳造至少可以打两到三发子弹!能有啥危险,就算没打到要害,我还可以绕树桩,还能爬树,危险能有多大?
再说这熊瞎子,熊瞎子这个季节肯定已经进了树洞蹲仓子,想找都没地儿找,如果能找到,我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卖个点儿,都能算一股收入!
至于大爪子跟土豹子,在林场周边的范围根本就不可能呆着,要不然林场的护林队早就给拿枪崩了!
是,我承认深山里有危险,但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进山,好几个人一起呢,带着侵刀跟扎枪,都是大小伙子,怕啥?”
别看朱二孩实战的时候各种漏洞百出,但是跟他爹朱建设纸上谈兵,说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一番分析下来,给朱建设整的都没话说了。
是啊,不同的猛兽,有各自的习性,如果儿子是带着枪上山的话,只要稍微懂点常识性的东西,小心谨慎一些,也不是那么容易出问题。
“话是那么说,可你又没跟着真正的猎人把头进过山,知道点皮毛管啥用?”朱建设语气明显软了许多。
“这能赖我吗?咱们朱家在村里啥名声,您难道心里没数?我才多大,打我十来岁,村里人就给我起名叫赖狗子,这还不是沾了家里的光?”
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大,一句话给朱建设怼熄火了,朱家在村里名声不好,儿子虽然也有份儿,但大头确实不是他的原因,朱建设自己啥德行自己有数。
“二孩你现在胆子肥了,敢教训你老子了是吧?”
朱建设没法正面接话,只能把自己的老子身份搬出来,想要维护自己作为父亲的体面。
“我不是教训您,我也没资格教训您,但是我觉得,只靠现在这样混下去,永远也解决不了我的个人问题!
这个社会现实的很,什么名声,什么口碑,都不如钱来的实惠,等我上山打猎挣了大钱,我就不信讨不到婆娘!
您也别生气了,我说这么多不是想跟你顶牛,而是告诉您,你儿子长大了,懂事儿了,我要上山证明自己,我要改变家里这种贫穷的现状,我不求您跟我妈能帮我多少,只要不给我拖后腿就行!
好了,我回屋补觉了!
这狍子肉您做主处理,愿意吃,咱就留下自己吃,您如果想卖了,就卖了,我都没意见!”
说完这一番雄心壮志的话,朱二孩扭头就钻进了自己的西屋,屋里也有炕,只不过因为没有烧,所以现在屋里并不暖和。
不过朱二孩并没有再出去烧炕,而是将棉衣棉裤也都脱了下来盖在了被子上面,就这么裹着被子,一会儿困乏劲儿上来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外屋,朱建设盯着厚实的狍子大腿儿到底还是没忍住,从仓房地窖里找了些萝卜跟土豆啥的一通准备,然后拆骨分肉,炖了满满的一大锅。
朱二孩上山打猎的事儿,在跟老爹正面交流对抗一波之后,就获得了家里的初步认可。
而这只是表面上的繁荣,就像之前训大老鹰一个道理,纸上谈兵道听途说得到的知识根本经不起任何实战考验,当实力跟面临的危险不匹配的时候,就是倒霉的开始。
……
另一边,岳峰在带队上山把那头独公炮卵子干回来了之后,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都挺消停的,白天没事儿架着大鹰出去放鹰逮兔子野鸡等野味儿,到了半下午团队里的人回来了,就把大家的收获送到煤矿二食堂去,小日子过的悠哉乐哉,有滋有味。
这天傍晚,天刚黑,岳峰一家四口正在家里吃饭呢,院门口传来了几声压着嗓子的叫门声。
“岳峰大哥在家吗?”
岳峰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微微一愣,从炕沿麻利的下了炕穿上鞋就从北屋走了出来。
“谁啊?在家呢,等我给你开门!”
很快岳峰走到院门口开了大门,发现外面是跟岳峰平日里并没有啥来往的王小年跟王俊强哥俩。
“是小年跟俊强啊,找我有事儿?”岳峰随口问了一嘴。
“是有点事儿!”
“那进屋说!”
岳峰将哥俩让进了北屋,随后关好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