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炮:“你说!”
“今年秋天,我带着我们村的小涛,孝文孝武哥几个上山放鹞子逮沙半鸡飞龙啥的,进城卖钱的事儿,您应该是知道的!”
“嗯,知道!那几个孩子我都见过,心性都不错!个顶个都是好孩子!”
提起小涛孝文孝武哥几个,陈炮对他们的印象非常不错,上回抬着猪来岳峰家谢礼的那天,这几个孩子都在岳峰家里忙前忙后的干活儿,那可是真当自己家来且那种状态,一点都不偷奸耍滑的。
岳峰笑着点点头:“我想着,等明年,继续扩大鹰猎队伍,找更多的鲜活野味销路,再发展更多的成员。
咱们没法进城当工人的村民,也可以靠山吃山挣钱,借着放鹰打小围,不仅能养家糊口,还能发家致富!
我把这逮鹰训鹰的手艺全都交给您,您在村里的声望高,看人也准,帮着张罗张罗,物色合适的人选,再筛选合适的猎鹰出围。
到时候,咱们不仅能自己放鹰打猎过瘾,农闲的时候还能赚到更多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岳峰一股脑将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了陈炮。
在得到岳峰给的这架慢桃尖之前,陈炮对放鹰打小围的收益认知其实非常有局限性。
这也是大多数老猎户的认知现状,逮个兔子或者野鸡,才能有多少肉,远不如抗上猎枪进山打狍子野猪来的过瘾,收益也高,打到一只山牲口就能管几个月的肉食。
可是在放了这个把月的鹰之后,陈炮发现这想法并不客观。
一架大鹰出围,带干不干的,一天怎么也逮五六个兔子,三五只野鸡。
扣除了养鹰的肉食之外,还有大量的结余,甭管是留下自己吃,还是拿出去卖钱,一整个猎季日积月累下来,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个年代,野鸡野兔沙半鸡飞龙鸟等野味的数量非常厚,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有点夸张,但是岳峰小队几个人,常去的那几个山场子这都抓了一秋天了,到现天气好再上山,收获依然不错。
如果组织组织周围村子里有潜力的人手,在山脚下村落边这些区域放鹰逮兔子野鸡,或者去其他还没有涉足过的的山梁子逮沙半鸡、飞龙等野味,是非常有可行性的。
鹰猎这一门手艺,门槛更多的卡在训鹰逮鹰的技艺上,真掌握了这些核心之后,放鹰打小围的起步物质门槛非常低。
在东北这边,一年到头只种一季粮食,冬季漫长,村里种地的农民,一年到头忙不了多久,农闲有着大把的时间。
如果真像岳峰说的那样,组织起来鹰猎小队,然后将人手撒到周边的村落,山腰,甚至周围相对安全的山林子里,再把每天捕获的猎物集中起来,卖到城里去,这是个多方共赢的好事儿。
“你不怕,训鹰的手艺漏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学走了?”陈炮沉思几秒,继续问道。
“怕肯定怕,但是这里面的好多细节,是只要不想教,外人就很难学得会的!
咱们周边这十几个大小村子,多数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您稍微把把关,又能有多大的风险呢?
跟收益相比,这点风险不值一提!
再说了,这放鹰逮猎物好逮,把活的野味儿捣鼓进城换成钱,可不是谁都行!
如果等野味的数量起来了,我会拓展更多的销售渠道,咱们村镇周边的煤矿、铅锰矿、林场、食品厂、各大机关单位食堂,不都是这些野味的潜在客户嘛!
到时候我想办法把这些销货渠道都攥在手里,不就等于额外加了一道保险儿,进一步降低风险了!”
听到岳峰思维这么发散,早已经对后续的布局有了清晰的认知,陈炮心底大受震惊。
以他活了五十多岁的眼界,乍一听到这件事儿的时候,想到的也仅仅是家门口这一亩三分地儿的东西,根本就没想着把野味卖到市里那么深远。
但是面前这个虚岁才二十的年轻人,却已经都考虑到这些因素了。这让陈炮不得不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轻人有想法呀。
“行!你说的这个路子我觉得能走通!如果这么说起来的话,你这个忙,我能帮你张罗!”
陈炮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听懂了岳峰的思路之后,觉得能做,果断就答应下来。
“嘿嘿!还得是我陈大爷,魄力就是足!等到了时候,细节咱们再仔细合计着商量!”
岳峰嘿嘿一笑,心底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一个有商业头脑的人,肯定不能一直处于小农思维里。
自己带着几个人守着这份挣钱的门路固然风险低,不容易出漏子。
可几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如果鹰猎小队的人员扩张,只要安排好各自的狩猎山场不重叠,每天野味儿数量自然也会跟着增长。
想要挣大钱,靠自己一个人或者少数几个人是不够的,要把盘子做大,这样利润才会更高。
开大劳的,没有一个是自己打工攒钱买的,有了下属的员工组织划分,岳峰自己才能解放出来。
家门口周边的长白山山脉,野生动物的资源密度跟后世比,堪称恐怖,多组织那么几个猎队儿,将不同村落周边的山脚下缓冲区、土岭子、次生林、择伐区等合适的场子啥的都囊括到放鹰的范围里,一秋天下来,肯定不少逮。
至于好多人可能会质疑,难道山上猎物是定点刷新怎么抓都抓不完的这类言论,其实也很好解释。
所谓的山林,可不是一个方圆几公里的山包,走两步道就能绕着山头一圈。
长白山山脚下的大小支脉山梁绵延几百上千公里,距离村落聚集区近有人类活动的的缓冲区才占多点范围。
这边地广人稀,那么几口子人撒到动辄几十里一道的山梁子里去,就跟抓几颗盐粒儿撒进黑龙江似的,下游还能喝出咸味儿来不成?
只要在春夏两季,小鸡野兔等动物繁殖的季节不过分的攫取透支资源潜力,长大的山鸡野兔飞龙鸟等种群密度就不会有大的波动,短时间里这就是一笔可持续性发展的赚钱门路。
而鹰猎这个行当,春夏两季能放的只有松子逮个麻雀啥的,鹞子大鹰都要做笼换毛,也没法大规模的上山打猎,正好给了繁殖期野味的喘息时间,等到了秋天北风一刮,一开始响叶子,春夏繁殖孕育的野味又可以上山放鹰开逮了,可以说鹰猎运动跟大自然的可持续性发展,完美契合。
……
爷俩又闲聊了一会儿,外面天色慢慢放白了。
挂在东墙上的时钟响了六声,岳峰一骨碌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穿衣服,叠被,盖卧卷好之后放到炕柜儿里收好,暖壶里倒水洗把脸,随后岳峰跟陈大爷,夹着昨天来时候带的那个挎包,就出了家门。
入了冬的东北村落,早上这个时间九成九的人,都还在温暖的被窝里没起呢,爷俩步履沉稳溜溜达达出了村,一路上只有零星几声狗叫。
“也不知道那慢桃尖逮着了没!”陈炮走在路上,还有点紧张,
岳峰笑笑:“不用紧张!该是咱的跑不了,不该是咱的,紧张也没用!昨晚上跟今天早上都没啥风,我估摸着大概率能逮着!”
等爷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下网的那片小树林地头儿,隔着老远,就看到昨晚上下的自落网被触发了。
是那只尾巴上拴着铃铛的慢桃尖,此刻身上缠着好几层的网面,正在地上无力的挣扎呢。
每次挣扎一下,尾巴上的铃铛就响那么一两声,这响铜做的铃铛声音,一声一声的敲在了陈炮的心底。
“嘿!逮着了!”陈炮看到自己的大鹰被逮着了,立马加快了脚步,近乎一溜小跑的朝着下网的地方走去。
岳峰也提了提速度很快跟上。
经过连续四天晚上在外面过夜,这架慢桃尖至少恢复了七成左右的野性,看到岳峰跟陈炮俩人走过来,动弹不得的大鹰jijiji的叫了起来,嘴巴长得大大的,满脸惊恐。
“草!都说你这扁毛畜牲养不熟我还不信,现在让你给我上了一课!这才几天,你就不认识我了!叫什么叫,等我回家再收拾你!“
陈炮看到地上挣扎惨叫的大鹰,几天下来积攒的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岳峰从挎包里取出鹰褂子,又带上了牛皮手套,这才蹲下摘网。
看地上的痕迹,这大鹰下网的时间最多不超过15分钟,应该是天刚蒙蒙亮,就发现了拴在自落网里的鸽子诱饵,从东侧林子偷袭,一个回合直接被自落网罩在了身上。
岳峰先解开自落网底下的绳子,再把绕在鹰身上的网一层层的梳理开,最后鹰从网里摘出来了,鹰膀子上套上褂子,底下抽绳绕几圈紧好,昨天让众人没有章法束手无策的大鹰慢桃尖,又重新回到了岳峰的手里。
“您看,这不就妥了么!鹰您先拿着,我把网具收起来!”
岳峰将裹好的鹰交还给陈炮,自己又仔细的将自落网的网片收起来整理好后塞进了挎包里。
“术业有专攻,论逮鹰,你是这个!走吧,回家吃早饭去!”
重新拿到这慢桃尖大鹰的陈炮心情颇为舒畅,冲着岳峰比划了大拇指的手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就连步伐都轻松了许多。
爷俩不紧不慢的从小树林边的位置出来,隔着二十来米的位置,岳峰突然发现一道蓝灰色身形比燕子略大一号的身影嘴里叼着一只麻雀,快速的从头顶上方的位置飞过,径直钻到了河对岸不远的小林子里。
“咦!这边还有这玩意儿呢!”
岳峰站在原地没动,看清了刚才这惊鸿一瞥的影子之后,忍不住感叹道。
听到招呼,陈炮停下脚步来,扭头好奇的问道:“啥?你又看着什么东西了?”
岳峰目光一直盯着刚才蓝灰色身影的那片林子一动不动的说道:“兰花垛子!没想到村边小树林还有这稀罕玩意儿呢!”
“兰花垛子是什么?一种鸟?”陈炮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指什么东西。
“一种小鹰,俗称垛子,学名叫灰背隼,母的叫马莲,公的当年窝雏叫桃花,换了成羽之后就叫兰花了!
刚才我没看错应该是一只换了毛的兰花垛子!
这玩意儿可是稀罕物儿,您不是嫌这慢桃尖大鹰养不熟嘛,明天我如果没别的事儿,就带着打小鹰的网来一趟,看看能不能逮着这只小鹰,到时候在家里养着玩,家门外大街上,生产道儿路边还能放几把家雀啥的!
如果有了它,那等开春,给大鹰打食笼鹰就不用等四月底的松子了!这小鹰虽然是隼科的猛禽,但是干活儿非常巧!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如果手法得当,是可以养熟的!上回我跟您说的用抡饵抡隼,这灰背隼也可以这么玩,做个小一号的假饵,让鹰认好了之后,天天在外面抡饵盘飞,既能锻炼鹰的体能,还能锻炼身体!”
“能养熟?那感情好啊!你确定明天来它还在这?要不然咱们先回家吃饭,吃了饭就过来!”
陈炮一听这小鹰是个稀有品种,而且还有诸多的优点,立马来了兴致。
岳峰摇摇头:“不急,能在这边过冬的,都是洼林的鸟,周围这片区域就是它的活动地盘,只要不是特殊情况,不会乱跑的!
刚才我看着它嘴里叼着食儿呢,它吃饱了今天再下网也够呛能逮着的!
我没带打小鹰用的网,也没抓几个麻雀当诱子,改天再过来也来得及!”
“那行,听你的,咱先回去,明天有空再来逮它!”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陈炮对岳峰嘴里提到的这只灰背隼,又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一路上,陈炮问了许多关于这灰背隼的问题,岳峰都给大致说了一遍,路途也不远,回到家里,陈炮立马张罗着要给这慢桃尖从鹰褂子里取出来。
“这大鹰是你先带回去?训好了再给我送过来,还是怎么着?”陈炮问道。
岳峰笑着摇摇头:“鹰都送您了,您自己摆弄呗!我把流程跟你说说,您按照我说的来就行!
这种反生的鹰,好摆弄,别看现在吓的睁着眼张着嘴,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唧唧叫,用不了两个整宿,它就能打回原形!
刚才我用褂子捆鹰的时候,已经摸过这慢桃尖的膘了,您也是真舍得,这才个把月不到的功夫,鹰都贴到满膘了!”
“你上回不是告诉我,给这鹰活吃活逮,每天都给准备下毛轴,我是按照你说的来的!
提膘的时候,我也观察过这鹰的表现,分量重了之后,也没发现明显反生的迹象,这才放心大胆贴起了圆膘来!
难不成,贴了圆膘放鹰,还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