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上辈子跟胡小利玩过一段时间牌，多少了解一些他的底细。

这家伙是个出千高手，每年入了冬，基本兴安村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大小村子牌桌，都是他的主场。

干活的时候，生产队的公分一年挣不了多少钱，但是胡小利家里老婆孩子有吃有喝，日子过的相当滋润，全靠他这一手牌桌上的手艺。

周小宝，前面也提到过，周家老二周卫国的小儿子，目前是无业游民。

就这么个阵容，一个老牌油子，张罗局儿喊来了在林场开车当司机的王木生，又喊来了朱二孩跟周小宝，这有意思了。

一瞬间的功夫，岳峰就琢磨出了一点滋味来，不过他只是点点头，啥都没说。

“他们玩他们的，我妈在屋里伺候着就行！咱们在西屋玩咱们的，家里有葵花籽儿呢，等我去东屋拿！”

孝文给岳峰拉到了西屋就是一通忙活，又是倒水又是啥的。

“不用忙活！走，小涛，咱也去东屋瞅一眼！”

岳峰拉了孝文一把，随后架着鹰，就从刚坐下的炕沿上站了起来。

“峰哥你也想摸两把？这玩意儿可不能碰！”

孝文听到岳峰想上东屋，脸色微微一愣，态度很坚决的说道。

岳峰咧嘴一笑：“放心，我对耍钱没兴趣！就是去跟木生哥还有利哥打个招呼！”

岳峰想法很简单，现在自己带着猎队在村里也算立棍儿了，外面都知道孝文跟孝武是跟着自己混的，那来照顾孝文家的牌局生意，自然也是等于变相的给岳峰面子。

如果今天没来孝文家，岳峰就算知道王木生跟胡小利在这打牌也肯定不会故意绕道过来打招呼，但现在都进屋了，知道人家在隔壁，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打定主意，岳峰端着大鹰就掀开了布帘子，直接穿过中堂厨房进了东屋。

一开门，就被屋里的烟给顶了个跟头，好家伙，屋里烟熏火燎的，知道是有人在打牌，不知道的还以为房顶着火了呢。

“哟，小峰来了！老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快，上炕！”

胡小利坐在正东背靠东墙的位置，所以岳峰进门，他第一眼就看到了。

“利哥，木生哥，听孝文说你们在这耍，挺长时间没见，过来打个招呼！”岳峰很热情的脸上挂着笑打了个招呼。

“你这家伙，几天没见，说话咋还文绉绉的了！玩不玩，算你一个？”王木生冲岳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从桌上拿起香烟，就要给岳峰上烟。

岳峰摆摆手：“不会抽烟，你们玩就行，甭管我！”

“哟，你这还端着鹰呢！这是个啥鹰，能逮兔子不？”王木生放下烟盒，这才注意到，岳峰手里还擎着个鹰。

“能逮，还没训利索呢，回头逮着兔子我弄个局儿，咱们热闹热闹！”

“那感情好，你这鹰看着不错！哥几个可等着吃你兔子了！”

“没问题！”

岳峰说话的功夫，就把门后的方凳拿了过来，也没坐炕沿，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靠近窗户边的位置上。

打牌的牌桌也有讲究，不是上场的人，尽量少在人家眼皮底下晃悠，万一不小心露了底牌啥的不好交代。

简单的跟王木生以及胡小利打完了招呼，另一侧的朱二孩跟周小宝，目光也看向了岳峰。

“小峰哥！”周小宝也跟岳峰打了个招呼。

周家跟岳峰家有仇不假，但是上回吵吵归吵吵，但仅限于在村部闹的层次，没动手，也就等于没彻底撕破脸皮，周小宝情商还算高，所以也没说见了岳峰不说话。

“小宝跟二孩也在呢，咋样了，赢多少了？”岳峰咧嘴一笑，也算打了个招呼。

“还凑合，脚底板儿在水上踩着呢！小利哥让着我们呢！”小宝归拢了下手里的毛票，颇有底气的说道。

脚底板在水上踩着，也就是说小赢了一点，略有盈余。

岳峰点点头没说话，但是对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一点。

胡小利的惯用套路，先让你赢一点，等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再一两把大牌输回来，这种玩弄人心的把戏，虽然简单粗暴，但屡试不爽。

东屋的牌局，在岳峰进屋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桌上的赌徒们一次次的发牌，然后或者赢或者输，简单的兑现赌资过后，继续下一轮。

岳峰架着鹰在屋里呆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从东屋打了个招呼出来了，外屋地上，孝文她妈已经在那里准备做中午饭了。

“小峰啊，难得你今天来婶子家，今天中午婶子管饭给你们小哥几个做红烧肉，你可别走了！”孝文娘目光柔和的看着岳峰说道。

“行！俺婶子的红烧肉那可是一绝！”岳峰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回到西屋炕上，小涛跟孝文正坐在炕沿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三国的小人书呢。

这个年代，冬天在家里猫冬，消遣确实也少，岳峰家里好赖还有个半导体收音机，孝文上回问了问价格没舍得买，倒是孝武，买了不少小人书，没事儿的时候翻翻，倒也能打发日子。

“孝文，之前他们四个也在你们家玩牌？”岳峰看似随意的问道。

孝文：“不是啊，利哥来的多，跟村里的马帅，小军他们那一帮子，朱二孩跟小宝是今天第一回过来！”

“那王木生呢？”岳峰又问。

“木生哥是第二次来，第一次上桌！上回就来溜达了一圈待了会儿就走了！咋了哥，这里面有事儿啊？”

孝文本身性格就比较稳重，听到岳峰询问相关的细节也多少品出点异常来。

“说不好，品着味儿有点不对劲！平日里王木生应该也不是个太好赌的人！再观察观察吧，不是鼓秋咱们就行！”岳峰淡定的说道。

“哥，你意思是……”孝文没有点透，但是已经把想要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

岳峰点点头：“他们几个凑上堆儿，不是搞钱，就是搞事情！利哥做事儿向来有章法，我猜搞事情的多！”

“哥，你们打啥哑语呢？我咋听不懂！！”

小涛看看岳峰，又看看孝文，他们说的话，分开每个字都知道啥意思，但是整句话听完，可就不知道啥意思了。

岳峰咧嘴笑笑：“跟咱没关系！安稳看你的小人书就行！”

……

哥几个在西屋里待着嘀嘀咕咕讨论的时候，东屋这边的牌局还在继续。

今天桌上的牌路有点邪门，第一回上桌的王木生好像牌运有点逆天，隔三差五就能抓到大牌，顺子、同花、对子啥的手气相当壮。

相比之下，牌技最好的胡小利，运气就差多了，连续几十把，就没摸到几把像样的牌。

跟胡小利差不多的，还有朱二孩。

朱二孩玩三张胆子相当的大，前面几圈从来没看过牌，动不动就是黑到底，结果憋半天牌，掀开之后就没闷中过一次。

上午刚刚过十点钟，朱二孩就从东屋出来了，敲了敲西屋的门，然后压低声音喊道：“孝文，你出来下！”

孝文从炕沿上下来出了屋，过了两分钟，又回来了。

不等岳峰问，孝文就说道：“找我拿了十块钱，利哥给他兜底！我给他了！”

在玩牌的场子里，手里临时不宽敞了，拿个十块二十的很正常，只要有同桌的人兜底担保，大多数都能借的出来。

这个钱可是喘气儿的，如果当天下桌还回来，熟人一般不收利息，但是如果借钱过了夜，那可是要收利息的。

像他们这种彩头不大的情况，很少有人赖账。顶了天，也就是回家拿了钱，再送回来，或者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带过来。

“往后这种活儿少干，支桌子就只赚支桌子的钱，抽水、放印子、这些东西你都不许碰！碰了，性质就变了，知道不？”岳峰提醒了一嘴。

“嗯，也就利哥张嘴了，要不然他在我眼里可不值十块钱！”孝文点点头。

原本以为这也就顶了天了，但是今天的牌局实在玄乎，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朱二孩又输光了。

这次再找孝文拿钱，哪怕利哥担保孝文也没钱给了，朱二孩在那软磨硬泡，孝文死活不松口。

五分钱的底儿，个把小时能输十块钱，这多少也有点邪乎了。

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朱二孩涨红着脸推开了西屋的门。

“峰哥，我拿山牲口的情报给你换点信息费呗？”

“嗯？啥玩意儿？什么情报？”岳峰听到山牲口的情报多少有点搂不住了。

“野猪王！超过八百斤的野猪王！还有一大群的野猪！我爸跟我叔他们上山发现的！我把点儿卖给你，你给我拿点钱！”朱二孩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听到超过八百斤野猪王几个字，岳峰顿时来了精神。

上辈子，他隐约记得好像确实听到过关于野猪王的消息，说是在山上遇到了野猪聚成了上百头的大群，直接盘踞了一大片区域。

后来猎人组织了去打，但最后狗子废了不少，愣是没打下来。再往后，消息就没了。

“啥时候的事儿？包准？”

“保准，满打满算不超过一星期！”

“60块！”岳峰毫不犹豫给了个报价。

“你看，这可是野猪王的点儿，弄好了……”

不等对方说完，岳峰抬头看了一眼朱二孩：“50！”

“得，60就60！成交！”朱二孩生怕岳峰继续压价，果断同意了。

“孝文，给他拿钱，回头我给你！”

“奥！”孝文立马从怀里取出一沓钱来，点了60放到炕沿上。

“说吧，在哪，大概什么情况？怎么发现的，你可想好了，如果骗我，后果你知道的！”岳峰眯着眼睛语气淡淡的说道。

“在卧牛山跟黑瞎子岭汇合上去之后往西北方向走，第二道没有名字的山梁那边看到的！

老大一群，那头大野猪王跟个小汽车似的，领着一大群的野猪，少说也有百十头的猪群，沟底的雪都被猪群给踩烂了！”朱二孩非常精准的描述了地点。

“多久之前的事儿？”

“不到一星期，今天好像是第六天！初三那天，我叔跟我爸想着去那边采点山货，结果发现了猪群就没敢动弹，我还寻思张罗个枪试试呢，我爸死活不让！

听我爸说，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多头猪的猪群！整个山梁底下的沟塘，都给猪给翻遍了，确黑一片！”

听完情报，岳峰在脑海当中回想了下朱二孩说的地方，卧牛山跟黑瞎子岭那边距离兴安村可不近，如果是从家里出发步行的话，差不多要走三个半小时。

当然，也有捷径可以走，可以搭林场的小火车，先赶到30号林区最后一站下来，然后再沿着柴积道往上走，大概步行四五十分钟就能到那边了。

“这大冬天的，你爸跟你叔，去山上采山货儿？雪都封山了，能采个毛线！”小涛生怕岳峰被骗了，当面提出了可疑的点来。

岳峰点点头：“是啊，这个点采啥山货？”

被几双目光死死地盯着，朱二孩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其实是那边有个老山狗子在周围场子下了不少套子跟皮夹子，他们去溜套子来着！”

这么一解释，就能勉强说得通了。

山上套子都是有主的，但是按照山里的规矩，山财不可独享。

下套子的猎人如果没来得及溜套子，被别的山民给提前发现了。

比如套了一只鹿，或者狍子、野猪啥的，只要给套子主人留下一条腿或者半拉后座，剩下的全带走也不犯毛病！

朱家人确实喜欢干这种事儿，冬天没事儿了，喜欢搞这种事情，美其名曰，上山打猎！

“行吧，我知道了！这个点儿我买了，你可不许再告诉别人了！”岳峰点点头，表示认可了朱二孩的信息。将炕沿上的钱给了朱二孩。

“这点你放心，规矩我懂！那你们先玩着，我过去了！”

拿到了钱的朱二孩，立马钻出了西屋，继续回桌上战斗。

屋里只剩下小涛孝文跟岳峰哥仨。

“哥，咱们要去干那个八百斤的野猪王吗？一百多头野猪，那是个啥场面！我觉得这里面水分挺大！”小涛还是对这件事儿持怀疑态度。

岳峰点点头：“有枣没枣，去打一杆看看呗！就是路途有点远，哪怕坐小火车，来回都得大半天，搞不好，晚上要在山上过夜！”

“过夜就过夜，咱们准备充足，找个地方生火轮流值夜休息就是了！熬一熬，也能扛过去！”孝文在山上过过夜，倒是对这事儿没啥抵触的。

“行，我先琢磨琢磨，晚上吃了晚饭去我家集合，咱们研究研究！”

哥几个简单一合计，将这件事儿暂时定了下来。